第四十八章 永遠(yuǎn)守著你

　　鎮(zhèn)妖司暗牢常年未通風(fēng)，沉悶濁重壓抑到令人窒息，漆黑的四壁毫無溫度的冷漠和陰寒，恍如墓室，只是彌漫著血腥和腐爛的味道。

　　她遭鐵鏈綁著，靈姬腳踩鐵椅，目光盯著她，玉手捏住她的下顎，嘗試撕下她披在面上的的面皮。

　　“咦？你粘的真緊，我撕不下來?！膘`姬蹙眉，打量著她。

　　“因?yàn)槲沂钦娴内w婉婉?！彼缫褮鈶嶋y忍，胸口劇烈的起伏表明她遭受侵犯的怒火有多么熾烈。

　　滾圓清澈的杏仁眸子瞪視靈姬，冷淡中蘊(yùn)藏著怒意。

　　“繼續(xù)裝，看我信不信？”靈姬抬起她的下顎，伏身盯著她的眼睛。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真的假不了?！彼瓨踊鼐挫`姬逼視的目光，不讓分毫。

　　靈姬松開她，抽出軟劍，在她眼前晃了晃。

　　“交代吧，畫骨坊究竟藏著什么陰謀？”靈姬冷漠，嘴角伴著戲謔和嘲弄。

　　她眸底壓抑著怒意，目光卻在晃動的劍尖上逡巡，“我不知道什么畫骨坊，你要我交代什么？”

　　“你當(dāng)真以為我不對你動刑？”靈姬將劍尖推進(jìn)幾分，鋒利的眸子再次逼近。

　　“原來鎮(zhèn)妖司都是屈打成招耍陰招的主兒，那我認(rèn)命?！彼嫖缎Φ?，眸子里滿是回敬靈姬的戲謔嘲弄之色。

　　“你若真是趙婉婉，那你如何解釋趙庭生遭人謀殺的事實(shí)？”暗處靜靜觀察的莫離開口問。

　　眸子在暗處比身體顯眼的多，因?yàn)槟请p眸子如在暗夜窺探獵物的猛獸的目光。

　　幽深而冷澈。

　　“你說什么？我爹是讓人害的？”她瞳孔張開，想要上前問詢，卻只弄得鐵鏈嘩嘩作響。

　　“頭骨遭金針扎入，不會有假的?！蹦x嘆息一聲走近，出現(xiàn)在火光中，“你好好配合，不然將你運(yùn)往京城審辦?！?p>　　“我爹，誰殺的？不對，我親自替父親入殮下葬，而且我爹...”

　　“我爹是有病，可一直用藥調(diào)理，不至于突然暴斃。對了，肯定有人向我爹下了殺手，一定是東伯侯派人干的?！壁w婉婉一口咬定，怒火熾盛。

　　“越裝越像了?！膘`姬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真的不說實(shí)話？”

　　“你懷疑我，我說什么你都不信，我又有什么可說的？”她凝眸回瞪靈姬，咬牙切齒道：“我要替父親報(bào)仇！”

　　“雖然我不喜歡凌云君，但是我欣賞你敢將臟水潑向東伯侯。”

　　靈姬朝她豎起大拇指，玩味淺笑。

　　“我爹向陛下上書彈劾東伯侯與突厥人勾結(jié)，坐視突厥人來去自如，獵殺我大唐百姓，未等陛下調(diào)查，卻等來陛下的貶謫。

　　爹激憤之下領(lǐng)家返鄉(xiāng)，途中卻暴斃而亡。兇手一定是趁我離開的時(shí)候下的殺手。”

　　趙婉婉緊握拳頭，胸口因激憤而劇烈起伏。

　　“莫離，你怎么看？”靈姬難以依據(jù)她的一面之詞評判真假，蹙眉問。

　　“或許她是趙婉婉本人，可是需要查證?！蹦x回答，眸光凝聚在趙婉婉臉上，“我問你，趙婉婉本人會劍術(shù)，使的軟劍？”

　　“我趙家川蜀書香門第，不妨礙練武防備山賊強(qiáng)人吧?！?p>　　她冷眸正視莫離，話語里充滿著自傲。

　　“去川蜀查證的人員已在路上，相信很快就會知曉你究竟是不是趙婉婉本人?！?p>　　莫離看眼靈姬，出牢房，走在暗沉的走道。

　　身后傳來鐵鏈上鎖的聲響。

　　靈姬陪著莫離出來，不滿地抱怨，“我看你就是看她長的美才善待她的?！?p>　　“她的傲氣，你不覺得跟你很像？”莫離不答反問。

　　“賊傲個(gè)什么？”靈姬抱劍，不屑一顧。

　　“若是賊，無書香門第的教養(yǎng)，無劍術(shù)傍身，會有她那股傲氣？”

　　莫離輕笑一問。

　　“好啦，你有道理行了吧。趕快飛鴿傳書給秦時(shí)和鐵帥，告知咱們的大功?！膘`姬笑著催促。

　　“我昨晚發(fā)的?！蹦x微笑迎接陽光。

　　“那咱辦案快秦時(shí)他們一籌，鐵帥鐵定對咱們刮目相看?！膘`姬自信滿滿，向前一步，“漲薪也有了依憑，多幾分把握?！?p>　　莫離掃視周圍，湊近，“今晚守著崔家，我懷疑燦云姑娘跟畫骨坊無關(guān)?！?p>　　“什么？忙活一晚，你說咱們白忙活抓錯(cuò)了？”靈姬壓低聲音問。

　　“趙婉婉若是真的，那以她自傲的性子，委身青樓已污了清白，豈會自甘墮落，跟妖媚惑人的畫骨坊有關(guān)聯(lián)？”

　　莫離替靈姬分析。

　　“我跟你，不過我怎么覺得你對她有意思？”靈姬懷疑地看向莫離，分明見莫離微顫的睫毛。

　　莫離挺身正色，“我一直都是審視犯人那樣審視她的，靈姬...”

　　“啪”的，巴掌印在莫離臉上。

　　“我嫁凌云君算了，不對，六皇子都比你好！”

　　靈姬怒氣沖沖地快步離開。莫離輕捂臉頰，口中默念：“一，二...”

　　“還不快滾回來！”

　　靈姬扭頭瞪視莫離，大聲命令道。

　　莫離嘴角微揚(yáng)，“就來?！笨觳叫∨芨稀?p>　　“靈姬，我請你吃糖葫蘆，保證你心里美滋滋的?！?p>　　“我還要油潑面，要三碗。”靈姬伸出三根手指，睜大眼看向莫離。

　　“好，你說什么就是什么?！蹦x輕笑答應(yīng)。

　　…

　　夜，崔家

　　白日，崔家為慶賀崔家女捉住盜面賊嫌犯，放滿三萬響鞭炮。

　　門口張了紅綢，喜慶熱鬧整日。

　　莫離、靈姬瞧眼崔家門前的熱鬧，轉(zhuǎn)身離開。

　　“莫離，你猜盜面賊今晚會來崔家？”靈姬邊咬糖葫蘆邊問。

　　“燦云姑娘或許有問題，可大抵跟畫骨坊盜面案無關(guān)。今晚盜面賊趁崔家松懈...”

　　莫離止住話，掃眼周圍行人，“猜的對不對就看今夜的?！?p>　　“那我挺你，有危險(xiǎn)你逃我擋下的那種挺?！膘`姬咬的腮幫鼓鼓的，朝莫離張開笑臉。

　　夜至，莫離、靈姬輕躍上屋頂，自遠(yuǎn)處觀察崔家動靜。

　　靈姬望眼天色，仰面躺在屋頂，扭頭看向一旁嚴(yán)陣以待的莫離，“月上中天，盜面賊才動手。躺下休息，養(yǎng)精蓄銳。”

　　“人命關(guān)天，馬虎不得。”莫離謹(jǐn)慎注視，神色嚴(yán)肅。

　　“好，等有動靜了再叫我。”靈姬輕笑，心中只覺有莫離在身邊，安穩(wěn)的想睡覺。

　　“有耗子。”莫離輕聲提醒，率先輕躍追去。

　　靈姬忙跟上。

　　庭院里

　　莫離甩出飛鏢壓住那道黑影躍上屋頂逃離的路，腳步不歇地拔刀殺去。

　　崔家女破門而出，甩長鞭來攻。

　　鞭聲陣陣如爆裂。

　　靈姬如飛鳥落地，身形矯健如雌豹，拔刀相助。

　　那人長劍運(yùn)轉(zhuǎn)如風(fēng)，擋下三人的攻勢。

　　崔家人聞風(fēng)而動，明火執(zhí)仗趕來。

　　“原來你長這樣?！贝藜遗淅渥⒁曀哪?，已記在心里。

　　那人不答，突然間出劍攻向靈姬。

　　靈姬抿嘴微怒。

　　當(dāng)我軟柿子？

　　出劍力勝三分，劃得空氣滋滋有聲。

　　靈姬慣有蠻力，此賊激怒靈姬，今日鐵定要遭殃。

　　莫離嘴角玩味淺笑，抱劍靜觀。崔家女止住長鞭，緊緊注視，防備那人趁機(jī)逃離。

　　那人劍勢凌厲，出劍迅捷，抵不住靈姬勢大力沉的猛劈猛砍，連連敗退。

　　莫離趁勢遞出一劍，崔家女不甘落后，甩出長鞭纏住那人的脖頸，向后拉扯，踢他的膝蓋窩，壓住他的肩頭。

　　靈姬踢落他劍，劍打數(shù)個(gè)圈插入水缸，伴著嘩嘩的流水聲。

　　莫離的劍搭在他的脖頸，面無表情，垂目俯視著他。

　　“恭喜小姐捉住盜面賊！”丫鬟開口道喜。其余仆人皆大聲道喜。

　　“捆了！”崔家女命令道。

　　仆役早已準(zhǔn)備繩索，將那人緊緊捆住。

　　紛亂的腳步聲傳來，曹少保領(lǐng)高舉火把的鎮(zhèn)妖司官員前來，掃眼場中綁成粽子的那人，冷喝一聲：“帶走！”

　　吳程程身后官員上前，抓住那人的衣領(lǐng)，隨眾人離開。

　　“多謝崔家女協(xié)助抓賊，事后定然攜帶匾額來謝?！?p>　　曹少保拱手道謝。

　　“曹首座有心啦，送客！”崔家老爺笑著陪曹少保等人出府。

　　靈姬出崔家，看著曹少保等人帶賊離開，“果真如你所說，那個(gè)牢里的真是趙婉婉？”

　　“你明日再問她就是。不過我要審問真的盜面賊?！蹦x輕淺一笑，負(fù)手跟上曹少保的隊(duì)伍。

　　“那燦云姑娘為何見咱們奔逃？”靈姬追上來問。

　　“或許她跟什么見不得光的事有關(guān)，怕官府追查，又或得罪官家，怕事發(fā)敗露，引來官府追拿。”

　　莫離輕笑作答，悠然跟上。

　　“那審問趙婉婉的任務(wù)就交給我。不過蘇老太太為何言之鑿鑿地說燦云姑娘跟畫骨坊有關(guān)？”

　　靈姬睜大眼看向莫離，帶著滿腹疑問。

　　“你自己動腦子，不要只是一股蠻力闖天下?！蹦x輕聲取笑。

　　“哼！我猜蘇老太太要么受騙，要么故意引咱們走錯(cuò)路，要么蘇老太太跟燦云姑娘有間隙。不論怎樣，問燦云姑娘就清楚了?！?p>　　靈姬得意挑眉，大步前行，超過莫離。

　　“看蘇老太太的神色，受騙的可能性極大?？沈_她的人又懷著什么樣的目的？”

　　靈姬托著下巴蹙眉自問。

　　“那要問蘇老太太去?！?p>　　“不好，蘇老太太有難！”莫離冒出一股不詳?shù)哪铑^，轉(zhuǎn)身奔向蘇宅，扭頭囑咐道：“看好盜面賊，不要走脫了他。”

　　靈姬不敢大意，快步跟上曹少保他們，實(shí)時(shí)查看街道兩旁，擔(dān)心有人趁機(jī)劫走好不容易捉住的盜面賊。

　　當(dāng)曹少保將盜面賊安全鎖入鐵牢，靈姬才松口氣，以最快速度趕往蘇宅。

　　莫離未至蘇府，見蘇府方向火光沖天，暗道不好，心莫名的疼，輕捂心口，疾步趕去。

　　蘇府內(nèi)已亂成一鍋粥，救火的，吩咐的叫喊催促聲此起彼伏。

　　可憐蘇老太太一心為孫女報(bào)仇，卻受人欺騙，身死，徒留遺憾。

　　莫離奪過一桶水往身上潑，闖入火海尋找蘇老太太。

　　熾烈的火焰炙烤著皮膚，幾欲將人烤干。

　　“蘇老太太，蘇老太太！”

　　火海中，蘇老太太手里握著什么，閉上眼睛，面容若是微笑的幸福。

　　她心口流淌著鮮血，流了一地。

　　手無力地垂下，手心攤開，一對翡翠耳環(huán)出現(xiàn)在莫離眼前。

　　莫離抱起蘇老太太闖出火海，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

　　眼前蘇家仆役哭喊哀嚎，莫離默默放下蘇老太太，掃眼她手心處的翡翠耳環(huán)，忍著淚快步出蘇府。

　　“莫離，蘇老太太死了？”靈姬趕來，見他身上染著血，呼吸頓時(shí)一滯。

　　“蘇老太太遭人刺殺。我認(rèn)為就是披著她孫女面皮的人殺害蘇老太太的?！?p>　　莫離眼前浮現(xiàn)那對耳環(huán)，久久不散，如印在眼中。

　　“我陪你回去吧?！膘`姬牽著莫離的手朝鎮(zhèn)妖司走，一如往常的相扶相助。

　　“靈姬，蘇老太太說她拜托江湖包打聽，欺騙她的或許就是包打聽?！蹦x喃喃道，眼神迷茫渙散。

　　“我聽著呢?！膘`姬輕捂心口，努力平靜回答。

　　“誰那么狠心殺害蘇老太太，她可是一心為孫女報(bào)仇的?！蹦x喃喃自語，心里有解脫不出的困惑。

　　“明日就查清蘇老太太的孫女長什么模樣。一定要兇手繩之以法。”靈姬輕聲安慰。

　　熙攘吵雜聲漸遠(yuǎn)，火光映著二人的身影。

　　“靈姬，有你真好。”莫離迷茫的眸光凝聚在靈姬身上，面露癡癡的笑。

　　“我知道，你的癡呆癥什么時(shí)候好？”靈姬輕聲埋怨，眼睛卻讓淚水模糊了視線。

　　莫離眼前浮現(xiàn)妹妹嬌小的身影，癡癡呆笑，“妹妹，爹娘呢？”

　　“都在家里等你開飯呢。”靈姬回答，嗓音酸澀。

　　“嗯，妹妹，記不記得哥哥說過的女孩？我去廟里等她，卻覺得以后都見不著她了?！?p>　　“你肯定見得到她的，因?yàn)樗矚g你，偷偷出門在老地方等你。”靈姬回頭看莫離，滾燙的淚珠兀自滑落，話語輕柔如紗，溫著暖人的情意。

　　“好啊，我吃完飯就回廟里等她?！蹦x笑著說，如孩童時(shí)綻開天真的笑容。

　　莫離，我守著你，直到永遠(yuǎn)。

　　鎮(zhèn)妖司

　　靈姬坐在庭院中的大石上，輕撫枕著她腿入眠的莫離的臉，溫柔的像妻子。

　　“莫離，相比現(xiàn)在的你，我更喜歡初見的你?！?p>　　“我卻更心疼現(xiàn)在的你?！?p>　　“我怕見血，你有癡呆癥，咱們一對，沒跑了，不認(rèn)命不行?！?p>　　“靈姬，我喜歡你很久了?！蹦x睡夢中輕輕囈語。

　　“我也一樣?！膘`姬臉羞得紅了，軟軟的溫聲回答。

　　“如雪，我不要你死，你回來?！蹦x眼角滑出清淚。

　　“我在呢，你不是看見了？”靈姬忙輕聲安撫，如照顧孩子般溫柔妥帖。

　　“嗯?！蹦x嘴角上揚(yáng)，臉上綻開幸福的笑容，“我看到你了?！?p>　　“看你醒來，我不替你添上印章，我就不是林靈兒?！膘`姬打定主意，輕握拳頭，看莫離睡夢中的笑臉，又心軟，輕輕攤開手掌。

　　“莫離，你何必四處留情心思不定，我難道溫暖不了你么？”

　　“你想要溫柔，我給不了你。莫離，你我真的配成一對，會幸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