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還說不知道我的寶貝？不知道你帶我來這干什么？”
“別拉我，你給我胳膊都要卸下來了！”
“哎呦，不碰你不碰你，但我寶貝真在這撿的，真的?！?p> “在哪？指給我看看?！?p> “前面一點?！?p> 順著他指的方向，我頓時明白了。
“老陶，你在哪？我要走了?！?p> “你跟誰講話？什么老陶？”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蔽蚁蛩α藗€眼神，他給我露出了順從的表情，真是個善變的家伙。
“老陶，我既然來了，就不會這樣走的?！薄拔抑篮湍忝摬涣烁上?，但現(xiàn)在我們倆都好好的，也就不會再追究，只不過，你也得給我們一個交代?！?p> “什么交代？”
“別害怕，一個你說的寶貝而已?！崩咸臻_口的一剎那我想到的是先穩(wěn)住我身邊的這個家伙。但我又一次小看了他，他表現(xiàn)出來的好奇明顯多于恐懼。
“交代一下，你想動的，是他，還是我。”
“我？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老何知道要傷的是他，立馬不淡定了，“什么東西？什么東西就要動我？真是見鬼了。上輩子的仇?。俊?p> “對不住你小子，但和他，我沒什么好說的，這也是我們的命?！?p> “老陶，你能認識到最好，你知道他是無辜的，他也并沒有得到什么，東西丟了。”
“丟了？怎么會丟了？”
“市場人多手雜，他是個老實人，被偷走了?！?p> “該死，早知道這樣，為什么要作孽，既然看不住，就不該拿。”
“你糊涂了，在他眼里這是個寶貝，不管是他還是任何人，都會帶走，即便他不拿，也不過早晚的事。話說回來，你們什么關(guān)系，他怎么會突然出來？”
“一批里的兄弟，上千年了，剩下的也只有我們倆了。不久前這里來了人，說是河道改造，他小子倒霉，做標記的正好是他那一塊。當(dāng)時雖然沒被發(fā)現(xiàn)，但是用來做標記埋的石樁正好在它上頭。土一松動就禁不住風(fēng)雨，上次的大雨倒了石樁，也讓它暴露了?！?p> “所以正好被老何進來看到了？”
“是的，被他帶走了。”
“老何，你聽明白了嗎？你前些天帶走的寶貝，是他的兄弟?！?p> “聽明白了，聽明白了。真是對不住了。”我看了一眼老何，他平靜得像剛剛只是聽了兩個“人”在解釋昨天為什么沒喊他去喝酒。我再一次困惑了，這家伙到底什么人，萬物有靈論者嗎？不帶怕的呀。
“我知道，發(fā)現(xiàn)是遲早的事，即便不是裸露出來，河道改造我們也會通通完蛋，就像你們一樣，不，你們還待在自己家，而我們，是送去什么狗屁博物館，在那做個永遠的活死人。”
“老陶，人都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又何況我們，看開了些，小兄弟被帶走也不盡然是壞事，可能現(xiàn)在它已成為某個大戶人家的座上賓，還免去了到博物館去的命。”
“哈哈，這你倒說的是。對不住你了，我知道你們也是可憐人，我只想借你的手懲罰他而已?！?p> “你應(yīng)該向老何賠個不是?！?p> “不用不用，我都聽明白了，可以理解?！崩虾瘟ⅠR阻斷了我即將為他爭取的公道，“都沒事就好，都沒事就好?！?p> “他只是做了任何人都會做的事，但你算計他的命，你知道為了保密，我很可能會殺了他。他沒有做錯什么，你應(yīng)該明白的?！蔽覜]有止住，我一向執(zhí)拗。
“不說我們就把你出來，立馬給你送進博物館?！崩虾握f著就在扒拉草。
“老何，老何?！蔽疑焓窒霐r他，撅著屁股的老何卻回過頭沖我眨眼，笑了。
“這就給你挖出來，不想做活死人是吧，你差點都把老子變成死人了，這回讓你嘗嘗厲害?！?p> “別動我，你這個老東西?！?p> “我可沒你老?！币驗橹拔乙呀?jīng)把老陶掏出來過好幾次了，所以他很快就被老何扒出來了。
“現(xiàn)在在我手上了，我手可不穩(wěn)，磕著碰著都是常事?！闭f著，老何轉(zhuǎn)過來看著我又說，“你就把他給我吧，我給賣了，再不找你了?！彼谛?，我知道他沒這個意思。
“隨你便，我是不會向你低頭的，我老小子寧為玉碎不為瓦全?！?p> “這脾氣像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找個地埋了吧，在這要被挖走的哦～”
老何是個好人，他想給老陶一個安生的地。
“你把我埋哪？我哪也不去？我就在這?！?p> “河道改造，你就在這？”
老陶不說話了。
林子里響起一前一后的腳步聲，每一聲響起，就有一些生靈被壓倒。它們還會再起，但這不經(jīng)意的一起一落，是它們的事關(guān)生死。
不管多大的風(fēng)，刮平一道田埂也得一百年功夫；一只隨意棄在塘邊的碎瓷碗，三百年后依舊會硌疼一只野鴨的蹼掌；一個從空中飄過的白色塑料袋，也許會造成千年后野地里一只兔子的死亡。萬物有靈，而萬物又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