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澤照例來巫歆這里用晚膳,余澤剛放下玉箸,巫歆緊跟其后立即松開玉勺。
“與玟國使臣談了一日,可有進展?”巫歆知道進展不會太快,但如今戰(zhàn)爭已經(jīng)僵持住了,他們需要玟國拿出一個態(tài)度。
余澤垂眸,摩挲著玉扳指,這沒什么好瞞的:“他說內(nèi)亂過后,玟國分為兩派,丞相一派與皇室長期對峙,各握有一部分軍權(quán),借兵給西北軍的是丞相一派,子桑端此次前來就是想與我國達成協(xié)議,重?fù)翮鋰┫嘁慌珊臀覈鞅避?,各取所需。?p> “可信嗎?”
“六分。”既然玟國派出子桑端來和談,那此人絕不像他表現(xiàn)出的那般簡單,倘若使臣之職名副其實,也是少年英才了。
六分……
也現(xiàn)在的情勢而言倒也不算少了。
巫歆抿唇,指尖微蜷:“將軍今夜有什么要務(wù)嗎?”
余澤偏頭看她。
“將軍幾日來煩于玟國使臣的事,久不得安眠,我讓人燉了銀耳蓮子羹,將軍用一碗吧。”
此刻辰時,她在留他。
燭光黯淡。沉浮明滅,她的側(cè)臉朦朧溫婉,覆著一層淡淡的浮光。
余澤遲疑一瞬,頷首答應(yīng)。
下人把殘肴剩饌收拾完,將爐火上煨著的銀耳羹端上來就下去了。
巫歆半臥在小榻上,緩緩攪著玉碗中的蓮子羹,碗中鑲著的一圈銀邊微蕩,攪動間聽不到一絲聲響,翻書聲偶爾響起,更多的是燭火噼啪作響。
抬頭便能看到余澤的側(cè)影,他握書靠在圈椅上研讀,薄唇緊抿,面無表情時總無端讓人畏怯,可他平日里也是嚴(yán)肅居多,燭火這般暖煦,此時看他竟也有些冷情。
銀耳羹上浮起的熱氣散了不少,巫歆站起身,將銀耳羹放在桌案上。
余澤放下書卷,抬頭望她,面上似乎浮現(xiàn)一縷暖意,一晃神又好像是幻覺:“等戰(zhàn)事平息,你與我回京可好?”
巫歆就站在他面前:“我仍是戴罪之身。”那年一紙詔書判定國師府謀反,至今仍未平反。
余澤垂眸,牽過她的手:“新帝年幼,支持新帝的只有幾家權(quán)臣,亂世中權(quán)臣可用,盛世時權(quán)臣可殺。等戰(zhàn)事平息,新帝定會多許嘉獎,我的職位再升便是禍患,連帶著國公府都會被猜疑,由此便是我抽身朝廷時?!?p> 等新帝掌權(quán)后,便會以那些功高蓋主之臣開刃試刀,殺雞儆猴,以鞏固皇權(quán),而以國公府的忠義怎會謀反以保全自身?
所以待舉國安定,余澤便會功成身退。
他什么時候想好的退路?
余澤又道:“待那時,不會有人注意,余生都可安守?!?p> 他的大手溫暖干燥,手心的老繭粗糙硌磨,將她的手握在掌心時,冷硬的扳指觸到手背有些涼,玉的沁涼。
巫歆緩緩回握住,含笑頷首:“好?!?p> 余澤終究沒有想過要為國師府平反,只因平反的背后是皇室的臉面。
在國家忠義下,國公府上百人的安危尚且要退步,更逞論她與國師府。
如今便很好,其他的終究是妄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