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發(fā)動襄樊戰(zhàn)役的時機很好,曹軍為了阻擊進攻合肥的孫權,不得不向揚州增兵,襄樊兵力也因此被抽調了不少。
于禁臨危受命,統(tǒng)帥七支軍隊,前往襄樊地區(qū)配合守軍作戰(zhàn)。
這不是于禁第一次臨危受命,宛城戰(zhàn)張繡,官渡防袁紹,于禁總是出現在曹軍最危險的地方。
每一次于禁都出色的完成任務,除了最后一次。
如果沒有最后這場襄樊戰(zhàn)役,于禁相信,自己死時,蓋棺定論的時候,一定會是曹操麾下立功最多的外姓功臣。
出征的時候,于禁享盡榮光。
到達襄樊戰(zhàn)場后,他不得不接受曹仁的命令,駐扎在樊北。
對于曹仁的命令,于禁本來是想拒絕的,奈何曹仁的態(tài)度很強硬。
曹仁給出的理由無懈可擊,于禁和龐德的部隊駐守在樊北,可以和樊城的守軍形成犄角之勢,不僅便于防守,還可以抓住時機發(fā)起進攻。
曹仁和于禁都是曹軍名將,兩人資歷老,經驗多,擁有分兵的條件。
曹仁的布置不能說不對,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于禁和龐德等人移營樊北之后沒多久,天降暴雨,漢水暴漲,關羽趁勢水淹七軍。
很多錯誤是沒有機會補救的。
于禁不僅沒能解除襄樊的危機,反而被關羽的水軍圍困。
在生死之間,于禁選擇了投降。
成為俘虜后的當天,于禁聽到了龐德不屈而死的消息。
不怕不如人,就怕人比人。
于禁是曹軍宿將,曹氏起家時候的從龍之臣,跟了曹操三十多年。
龐德只是一名雜號降將,而且,他的前主公馬超和堂哥龐柔都跟隨在劉備身邊做事。
在那個關鍵時刻,兩人做出了截然相反的決定。
龐德的偉岸形象算是立了起來,而且,他還會揚名后世,于禁的污名卻永遠無法被洗凈。
夜深人靜的時候,于禁也在反思,自己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立過赫赫戰(zhàn)功,為什么在最關鍵的選擇上退縮了。
他也曾問自己,如果當時堅持一下,是不是也就過去了。
投降關羽之后,于禁并沒有受到羞辱。
身為戰(zhàn)俘,于禁卻獲得了較高標準的待遇。
除了不能隨意出行之外,飲食和生活都得到了保障,而且,于禁和普通降兵不一樣,他有獨立的房間生活。
于禁明白,這并不是關羽濫發(fā)善心。
許多年前,于禁和關羽兩人同在曹操麾下共事過,那時候,兩個人的關系并不好。
關羽是一個成熟的統(tǒng)帥,他知道于禁的價值和用途。
所以,利用優(yōu)待于禁來招降納叛,穩(wěn)定降兵的軍心。
世間充滿了傳奇,于禁也沒想到,短短幾個月,戰(zhàn)勝過自己的關羽,同樣從人生頂峰跌落谷底。
孫權的部隊偷襲了荊州,關羽失去了江陵城。
呂蒙進入江陵后,第一時間派人來到于禁住處。
來人安撫住于禁的情緒,告知孫曹兩家聯合的消息。
使者轉達了呂蒙的善意,這位大都督不但保證了于禁的生活水平不會下降,而且,提高了于禁的待遇。
呂蒙確實趕走了關羽看守于禁的士兵。
但是,呂蒙同樣以保護于禁安全為理由,派出士兵跟隨于禁行動。
江陵雖然換了主人,但于禁明白,自己的處境沒有發(fā)生太大變化。
呂蒙雖然表達出對于禁的善意和敬意,但卻從來沒有親自上門拜訪過這名敗軍之將。
和以前相比,于禁至少獲得了部分自由,不再是一員降將。
他甚至可以在呂蒙軍士卒的陪伴下,離開自己的住所,進入江陵城中。
于禁也曾嘗試出城散心,但是,當他稍微有出城的傾向,就會被隨行士兵借口阻攔。
城外不能去,城內同樣有很多禁地。
于禁不但不能接近武庫、軍營,而且,他沒有拜訪舊部的權利。
呂蒙對于禁的尊重,與關羽沒有本質上的區(qū)別。
孫曹雖然因為抗擊關羽走到了一起,但是,呂蒙還是把于禁當成了一張牌,而不是友軍將領。
和龐德相比,于禁雖然遭受了羞辱,但他終究還是活了下來,盡管他幾乎失去了一切。
他不僅是一個不忠誠的將領,還是一個不稱職的父親。
他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因為自己的投降,自己的兒子也會在曹地受到歧視。
于禁也知道,孫權很有可能將自己送回曹營,但是,等待自己的必將是無盡的羞辱。
于禁的仕途已經結束,即使回到曹操身邊,也只會被邊緣化。
對于禁來說,無論身在何方,他都走不出內心的牢籠。
剛剛投降關羽的時候,于禁還可以安慰自己,這是臥薪嘗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落到呂蒙手中之后,于禁才發(fā)現,自己更抗拒返回曹地。
房門突然被打開,于禁的思緒也被打斷了。
一群人走進房間。
當先一人身披戎甲,意氣風發(fā),看起來是名將軍。
戎裝將領身邊,跟著兩個中年文士。
戎裝將士主動表明身份,他正是大都督呂蒙。
于禁連忙起身,向呂蒙行禮。
呂蒙嘴上說著客氣話,要求于禁不要多禮,行動上卻沒有進行任何攙扶或者阻止。
于禁禮畢,感謝了呂蒙在生活上的照顧,隨后,靜靜的等待呂蒙開口。
呂蒙似乎很熱情,“文則,你的飲食和生活是否還合你心意,住的是不是習慣?!?p> “將軍不要有太多心理負擔,把這里當成家,如果我們有做的不周到的地方,請你盡管提出來,我一定督促下面人改正?!?p> 于禁連忙擺手,“大都督客氣了,于禁不過是敗軍之將,在大都督這里卻受到了上賓待遇,實在是慚愧?!?p> 呂蒙的一番話明顯是在故作姿態(tài),所以,于禁也用客套話進行回應。
虛偽的應答很快結束,呂蒙軍務繁忙,明顯不想浪費時間,話題開始轉移。
“文則,我軍已經控制了荊州,關羽回天乏術,即將敗亡,擒獲關羽之后,我一定會把那老匹夫帶到將軍面前,讓他向你認錯?!?p> 于禁是一個很上道的人,拱手表示感謝,“大都督的好意,在下無以為報,如果大都督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您盡可以吩咐?!?p> 呂蒙臉上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于禁忍著心中的不快,臉上依舊堆著笑。
“大都督但說無妨,如果有差遣,于禁愿意為大都督做事?!?p> 呂蒙這才嘆了口氣,“文則,我主背棄了孫劉聯盟,進攻荊州,雖說是為了報復關羽的跋扈態(tài)度,為將軍報仇,但是,我們也想通過攻打荊州,來拯救貴軍在襄陽和樊城的兩支孤軍?!?p> 呂蒙似乎陷入了思索,“我聽說,關羽知道我們打破江陵救出將軍的事情后,表現得很憤怒,他已經解了襄樊的包圍,集中兵力殺了回來?!?p> “關羽雖然是一介匹夫,但多少有點能力,狗急了還咬人,更何況那是一條走投無路的瘋狗?!?p> “之前我們救了貴軍,現在我們需要貴軍的幫助”
于禁是個聰明人,呂蒙輕輕一點,他就知道對方想得到什么。
于禁拱了拱手,姿態(tài)擺的更謙卑了,“我統(tǒng)帥的七軍將士遭遇洪水,兵敗樊北,雖然戰(zhàn)死了一小部分,但大部分兵將成為了關羽的俘虜?!?p> 這些將士不僅戰(zhàn)斗力較強,而且,對關羽懷有極強的恨意,我愿意統(tǒng)帥這些將士,配合大都督作戰(zhàn),攻殺關羽軍。
于禁明白,呂蒙不可能讓自己統(tǒng)兵,對方借助自己的,只是左將軍的影響力,于禁的請戰(zhàn)注定會被拒絕。
果不其然,沒等呂蒙進行回答,他身邊的一名文士搶先開口。
“我們理解于禁將軍殺敵報仇的心意,將軍請放心,我們一定會為將軍報仇,將軍畢竟是我們的貴客,不能勞煩您動手,您只需要在江陵城內靜候佳音?!?p> 于禁嘆了口氣,“大都督需要在下做什么?”
呂蒙笑了笑,我還真需要借助將軍的力量,希望將軍告知七軍將士貴我聯合的消息,要求將士們聽從我的調遣。
于禁很爽快的答應了,當然,他也沒有拒絕的余地。
在呂蒙的帶領下,于禁巡視了幾座曹軍戰(zhàn)俘的營區(qū)。
于禁幫助呂蒙進行了宣傳,雖說不少將士瞧不起于禁的為人,甚至有人當眾出言頂撞。
但是,更多的將士還是認可于禁的身份,聽從差遣。
七軍將士大部分被打散編制,分配到呂蒙軍的各支隊伍里。
但是,呂蒙還是象征性的保留了一支部隊,由曹軍都督成何統(tǒng)帥。
這支打著曹軍旗號的俘虜兵,不過是最后的一塊遮羞布。
配合呂蒙完成任務之后,呂蒙立即派出將士把于禁禮送回營。
看著自己的房間,于禁再次長嘆,他的這番講話,不知道又會讓多少人戰(zhàn)死異地。
他于禁因為一場敗仗而一敗不起,江陵失陷后的關羽,未必比于禁的處境好。
于禁很好奇,同為名將的關羽,窮途末路的時候,又會做出什么選擇。
(假節(jié)和假節(jié)鉞者,戰(zhàn)時不必請示匯報,可以直接斬殺自己軍中觸犯軍令的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