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秋冬
秋。
秋天來臨時，暑假就剩一個小尾巴了。
收小麥，收花生，收玉米，灰塵滿天飛。孩子們也或情愿或者不情愿得被拽到地里。
小李子，李清風(fēng)，李清水，三兄弟的農(nóng)活是不分彼此的，同收同種。于是這段時間人的力量就顯現(xiàn)出來了。李清風(fēng)帶著三個兒子，還是很拉風(fēng)的。戰(zhàn)斗力最強。李清水三個女兒一個兒子，三個女子加上李清水死命的干，李振聲還是個小不點，不粘媽媽只粘招弟，也是走哪跟哪。小李子好在無怨無悔，就是干，李勝李歡也幫不上忙。每次農(nóng)忙后都十分不好意思的提著酒菜去找哥哥弟弟。
三兄弟守著滿倉的糧食，一桌的酒菜，兒子們在院子里玩耍，女子們廚房里吃飯。小李子不勝酒力，很快就醉眼朦朧了。他看著這景象。在老李家，女子不能上桌吃飯，李清風(fēng)李清水將這條規(guī)矩貫徹的很好，小李子似乎沒有在乎這種事情，只是今天在李清風(fēng)家吃飯，看著僅僅只是一墻之隔，別人家的規(guī)矩，心想是不是平時對李勝李歡要求太低了。
歡樂散場后，隔天小李子也在自家飯桌上，準(zhǔn)備立一立家規(guī)。說了大哥大嫂家里如何如何，元寶三兄弟在路上見個螺絲釘都拾回家，最后要求李勝李歡也學(xué)習(xí)學(xué)習(xí)人家。
等小李子說完，小方桌上，小李子挨著的啞女笑嘻嘻的看著小李子，李勝李歡坐小板凳，不停扒拉飯吃。氣氛不怎么熱烈，也沒人可以回應(yīng)。啞女不能說，李勝李歡還不懂。
此時的小李子是孤獨的，無人分享的。一個人，特別是男人，要在社會上立足，需要一個發(fā)力點，就是家庭對他有更高的要求，他才能更加努力。啞女其實和李勝李歡一樣，都是小李子養(yǎng)著的，就是都得靠小李子活著。但是小李莊這個小小世界中，不善表達和溝通是這里所有人的通性。小李子除了保持了孩子妻子的溫飽再無其他事情可以做，其實這是十分枯燥無聊的人生，漢子沒有退縮，只是疑惑了，疑惑的十分低調(diào)。
可能就是這無聊時光，在秋天來臨后，李勝李歡的日子就沒有那么好過了。
花生收回家后，要一顆一顆的把花生拽下來，曬干。玉米收回家要剝皮，曬干，去子。地里的玉米茬子，犁地，種麥子等等。大人們事多的不行，孩子們也跟著蕩秋風(fēng)。
唯獨有一天例外，那就是中秋節(jié)。這一天小李子把剛進入初中李勝李歡接回家，說：‘八月十五，就得一家人吃月餅。’在小學(xué)時是在村子里，中秋到了，月餅四口人分一個月餅都過的很幸福，很無言。開開心心的吃完月餅，李勝鉆進爸爸懷里，媽媽懷里抱著李歡，天上圓圓的月亮，完美無缺。
從那時開始這一家人就在沒有一起吃過月餅，可能就是一通電話，三兩句話就完事了。李勝思考過原因，最后歸結(jié)為后來的月餅太難吃了。
秋天里李勝李歡除了寫作業(yè)，最怕下雨，萬一變天就要趕著回家收糧食。
這就是秋天，就那樣吧。
冬。
那時可能全球還沒變暖。
秋悄悄的就那樣走了，走的不明顯，不聲張，賊沒意思。
那是那年的第一場雪。
那時李勝家里蓋了新房子，還喂了一頭牛，牛棚被風(fēng)吹塌，小李子心疼牛，就把牛跟人住一起了。小李子最先醒，他隔著玻璃，看著外面潔白的世界，厚厚的被窩里妻子孩子還有新蓋的房子。秋天的煩惱似乎一股腦沒有了，他應(yīng)是開心幸福的，于是唱起了歌，又或者是戲。
‘我說著話，顛倒顛，拿著牛屎鏟木鏟，牛屎靠在南墻上，木鏟拿去壯了田。出門去他舅家玩，他舅還在坐搖籃?！±钭映娜胰斯笮Φ钠鹆舜?。李勝的記憶里經(jīng)常聽見父親唱這這段子，很有意思。
打雪仗，堆雪人，抱著李勝李歡去舔房檐下的冰凌條。
啞女把火盆放在屋檐下，燒火，熱水，準(zhǔn)備做飯。眼光刺眼，她看著雪地里三個玩鬧的人，一雙眼睛彎成了月亮。
于如今的雪的罕見和小氣，可見當(dāng)時雪的威武和霸氣。那時的雪可以壓折大樹，雪大到停電停工停課。河面水庫上自行車追逐戰(zhàn)，雪戰(zhàn)，各式花樣雪人堆在各個家里房子上，院子里，大街上。
雪可以照亮整個黑夜。
李勝李歡曾在夜里十一點去上學(xué)，走在半路碰見一個喝酒回來的叔叔。得知兩個小人踩著咯吱咯吱的雪要去上課，說道：才十一點上啥子課，好好回去睡覺！
冬天的夜也特別長，晚上五點天就黑了，天黑就吃飯，吃了就睡覺，醒來就去上學(xué)，表也沒看。李勝李歡拉著手歡快的回家又睡到天亮。
學(xué)校里也打雪仗，堆雪人，現(xiàn)在想想也是挺沒意思的。
上課鈴響起，男孩子們個個頭頂冒煙，是瘋鬧后的熱氣。
下雪時那玩鬧歡樂時光不是上天輕易賜予的，上天很公平也很吝嗇?；r的寒冷是嗖嗖的，是哇哇的，是穿多少衣服都沒用的，是無處躲藏的。
直到有一天，陽光明媚了一天的午后細雨蒙蒙，傍晚時分，老師興奮的喊到：同學(xué)們不要看書了，出來看彩虹吧！只能看五分鐘哦，老師看著時間。
真的一道彩虹，七彩的彩虹，掛在天上。只是被教學(xué)樓擋住了一半，即便如此，依舊令人記憶深刻。
春天又來了。
游戲游戲往往是游著游著便成了戲，獨角戲，主角年復(fù)一年老去，陪伴自己的最后只有自己，打開回憶，看這沒有自己的戲，重復(fù)的上演，在某人的腦子里。然后從相同的鏡像里看見自己和自己之外。
時間像是刻尺比劃著每個人的人生，春夏秋冬似乎就是一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