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城走到曹菲身邊,輕輕蹲下身子,撫了撫她的秀發(fā),他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和曾經(jīng)的摯愛如此親近過了,但是他的親近之舉還沒持續(xù)半秒鐘,就被對方揮手推開了,曹菲騰地一下站起了起來,她用手使勁擦干了眼睛,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故作鎮(zhèn)定地說:“這些年,我很好?!?p> 王城想繼續(xù)說話,但卻像是被什么人施了魔法一樣,嘴巴張了五次,想說什么,卻偏偏說不出來,到最后,他選擇了向自己的情感神經(jīng)投降,只是深深‘哎’了一聲,深深嘆了一口氣,一個字也沒說出口。
曹菲雙手抱胸,低頭看著地面,輕聲問道:“剛才那位,是你女朋友,還是你老婆?你快去找她吧,別讓她等急了?!?p> “你說她呀,她是我一普通朋友,她還有事,她已經(jīng)走了,”王城的語言功能總算是恢復了過來:“這些年,我只是談過一個女朋友,然后我就一直沒有再找女朋友?!?p> 曹菲抬頭看了看王城的眼睛,一臉不相信的神色,王城尷尬一笑:“有過紅顏知己,但是,應(yīng)該也算不上女朋友。哦對了,你什么時候來深圳的?”
“將近三年了吧,”曹菲回答說:“我弟弟曹奕非常喜歡足球,他跟梅縣的一幫好兄弟為足球如癡如狂,他們都是足球場上的天縱奇才,在足球的江湖中,他們有一個非常響當當?shù)募w綽號-‘球中八仙’。
粵甲聯(lián)賽鵬城隊的球探發(fā)現(xiàn)了他們這個‘球中八仙’組合,于是就邀請他們來鵬城足球俱樂部的青少年梯隊踢球,為了我弟弟和他的好兄弟們的前途,所以我也來了深圳,我一邊工作,一邊幫助我弟弟他們訓練,也免費幫助鵬城U17少年梯隊的小隊員們訓練,那些小隊員們,就像你和我一樣,大多都是咱們客家人。”
曹菲和王城都是客家人,曹菲是梅城市梅縣土生土長的客家人,王城的祖籍雖然也是梅城市,但他祖上在一百多年前便遷入到了廣城地區(qū)生活,王城的父親又從廣城遷入到了深圳,王城在深圳長大,客家話基本都不會說了,在大學時和曹菲相戀那幾年,曹菲花了極大的功夫才教會了他客家話。
王城幽幽說道:“來深圳三年了,三年了,都跟我在一個城市共同生活三年了,你都來了三年了,怎么也不告訴我說一聲?!?p> 曹菲停頓了好大一會兒,才回復了一句:“告訴你干嘛!…………”
接下來,兩人又陷入了長長的沉默,誰也不知道下一句該說什么,大學時代兩人在一起的時候,王城就是沉悶而話少的那一個,尤其是當兩人鬧別扭的時候,王城總是不知道該說什么,往往是兩人沉默了長達五分鐘的時間,才由曹菲開一個話題打破沉默,如今兩人分別了六年再度重相逢,依然是這種局面:“你為什么要買鵬城足球俱樂部?”
“為了你不受別人欺負,”王城就是這個樣子,大學時代和曹菲在一起時,他雖然非常沉悶,但只要曹菲開一個話題,他總能非常及時給出最合適的答案:“我不想看到你被人欺負的畫面?!?p> 接下來,又是超長的沉默,最后,還是曹菲打破了沉默:“習慣了,我已經(jīng)習慣了,做人嘛,哪有不被人欺負的。其實,你不必為了一個曾經(jīng)的朋友去買一支球隊,買一支足球隊很貴的,要花很多錢的?!?p> “我早就想買一支足球隊了,”王城微笑著說:“你知道的,我是鐵桿足球迷,小時候我就夢想著長大后能夠成為一名職業(yè)球員,這輩子沒能成為職業(yè)足球運動員,這是我人生中的第二大遺憾,為了彌補這個遺憾,那就只有買一支職業(yè)足球隊來自己經(jīng)營嘍?!?p> “那就隨便你吧,”曹菲面無表情地說道:“反正你比朱總更愛足球,你來當鵬城隊的老板,比朱總合適多了,能把朱總從鵬城隊趕走,我謝謝你,我替鵬城隊的那些青少年足球天才們謝謝你,他們都是咱們客家足球的明日之星。”
王城卻認真地說道:“我們倆之間,還需要說謝字嗎?”
“我們倆之間,該說的,還是要說的?!辈芊撇⒉惶敫醭抢^續(xù)討論這個話題,他選擇了轉(zhuǎn)移話題:“還好,你決定要收購鵬城足球俱樂部了,你好歹是個真球迷,我想,你不會辜負鵬城足球俱樂部的。
這幾年,我們鵬城隊算是被朱總那個蠢貨給折騰毀了,朱總雖然也自稱是鐵桿球迷,他還非常自戀地自稱是經(jīng)營好手,但實際上他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蠢貨,球隊什么事他都瞎管,球隊買人賣人他也要瞎參合,買人他瞎買,賣人他瞎賣,凡是他看中要買的球員,買過來一個廢一個,凡是他看不中要賣出去的球員,賣出去一個爆發(fā)一個。
他一個賽季能炒掉四個主教練,所以啊,在粵甲聯(lián)賽中,我們鵬城隊一直都被深圳隊這個同城死敵給壓著一頭。過去三個賽季,我們在東方足球冠軍聯(lián)賽上最多才能走到十六強,剛剛結(jié)束的這個賽季,我們竟然連粵甲聯(lián)賽的前四都沒能打進去,所以下賽季我們也沒資格去打東冠聯(lián)賽了,現(xiàn)在見了深圳隊的球迷,我們簡直都抬不起頭來!”
王城笑著說:“你這是變相提前提醒我,將來不要多管俱樂部的閑事嘛?”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這個真沒有,”曹菲也笑著說:“我哪敢啊,我一個一無是處的平民小百姓,我哪敢管大佬們的事,我可沒那個膽子。”
“沒那個膽子?沒那個膽子?呵呵,呵呵,”王城審視著曹菲,講起了他們之間的往事:“我記得啊,在十年前,那是誰來著,剛上大一還沒兩個月,在她十八歲的年紀,她就敢英勇無畏地站出來,跟大二大三大四的學哥學姐們同臺競技,跟他們一起競選嶺南大學足球協(xié)會會長一職,
結(jié)果呢,我們這位年僅十八歲的大一小姑娘,在競選辯論時,把那些大二大三大四的學哥學姐們駁得落花流水、啞口無言,最終贏得了全校師生的一致認可,成為校史上第一位在大一學期就能當選為足球協(xié)會會長的大神,請問,你認識那位大神嗎?”
“這個,這個,這個……好女不提當年勇,”曹菲的臉微微一紅:“好女不提當年勇吶,十年前,那時候我年少輕狂,不知畏懼為何物,所以什么都敢做,什么都敢說,要是換作現(xiàn)在,打死我也不敢去當那個出頭鳥的?!?p> “哎,十年了啊,十年了,十年彈指一揮間,這十年發(fā)生了多少事??!”王城突然輕聲唱起了《十年》這首歌:“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于我,我們還是一樣,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走過漸漸熟悉的街頭;十年之后……十年之后……十年之后……嗬,十年之后,我們倆,怎么就……怎么就……怎么就……”
“沒什么好感慨的啦,”曹菲突然不淡定了,她害怕王城接下來的話語和行動,她選擇了逃避:“好啦,我該走拉,我要去照顧我的小球員們?nèi)チ??!?p> 曹菲邁著慌張的腳步拔腿就走,但沒走到第三步,卻被王城一把拽住了右臂,王城認真看著曹菲的眼睛,認真說道:“菲菲,我們,我們重新開始吧?!?p> “不可能的了,”曹菲倒是沒有拿開王城的手:“阿城,我們之間,是絕對不可能的了,六年前我已經(jīng)說的非常明白了,我們不是一路人,我們之間沒有任何可能性的,我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p> “我爹去世了,五年前他就去世了,”告訴了曹菲這個消息之后,曹菲的眼神突然一亮,本來想走的姿勢又給收了回來,王城繼續(xù)說道:“
過去的五年,我一直在和家族內(nèi)外的各種勢力作艱苦卓絕的斗爭,我感覺,過去五年,我就像是一個父王突然去世后接手一個支離破碎的江山的王子,各種亂七八槽的人,都盯著已逝老王打下的江山,并劃分了各自的勢力范圍,而我這個王子呢,雖然曾經(jīng)和已逝老王之間矛盾重重,但是呢,我還得把已逝老王的江山給守住,畢竟,我是我爹他兒子嘛。
所以,過去五年我這一直在跟各種勢力作斗爭,直到今年上半年,我才取得了徹底的勝利,我打敗了所有的敵人,現(xiàn)在,千城集團已經(jīng)完完全全聽命于我了,在這個世界上,已經(jīng)沒有人再有資格管我的事了。我媽更不會管我的,我爹還活著的時候,就是我爹管我多,我媽更支持我選擇自己喜歡做的事?!?p> “你說這么多,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曹菲拿開了王城的手,王城卻進一步抱住了曹菲,曹菲掙扎著抗議道:“你干什么!你松開!快松開!快松開聽見沒有!”
“菲菲,菲菲,你先別動,菲菲你先別動,你聽我說,你聽我說完好不好,”王城緊緊摟著曹菲,曹菲暫時不動,王城趁機向伊人坦白自己的真情:“說實話,過去這幾年,我也曾經(jīng)想過,愛情和婚姻是兩碼事,婚姻呢,還是要找一個門當戶對的為好,婚姻呢,合適才是硬道理。
其實,直到剛才又見到你之前,我還抱著這種想法的,當然,這不是說這幾年我沒有在想念你,我一直都在想著你,我天天都在想著你,你永遠是我最愛的人。但是過去幾年,我身邊所有人都告訴我說-人是很難和自己的真愛走到一起的,于是我也欺騙我自己說-人是很難和自己的真愛走到一起的,那么何不與真愛相忘于江湖呢。
直到剛剛又遇見了你,看著你在我面前彎腰撿球,我才發(fā)現(xiàn),過去這幾年我一直都想錯了,人,還是應(yīng)該盡一切努力,爭取和自己的真愛在一起。你知道嗎菲菲,剛才看到你在我面前撿球的時候,我真的想哭,真的,我真的想哭。
還記得在大學的時候嗎,當時你是校隊的領(lǐng)隊,我是校隊的隊長,你經(jīng)常去看我們校隊訓練,每次我把球踢到場外的時候,你都會去幫我撿球,看著你彎腰撿球的樣子,那是我最幸福的時刻,
真的,你有很多動作都讓我終生難忘,但最讓我終生難忘的,就是你去場邊替我撿球的動作了,我永遠都無法忘記你為我去撿球的樣子,真的,就這一個動作,就注定了,今生今世,你才應(yīng)該是我的唯一……”
王城說著說著,真的哭了起來,曹菲的眼淚也不自禁地流了出來,她漸漸被王城說動了,但她還是不敢去想與王城復合的事,于是,她拿出來一件事來刺激王城的神經(jīng):“阿城,過去六年,我談過兩次戀愛,跟兩個男朋友都同居過,你不介意嗎?你條件那么好,你應(yīng)該找個條件更好的才對?!?p> “過去六年,我也曾跟兩個紅顏知己在一起過,那么,現(xiàn)在,我們是不是平等的了呢?”王城對于曹菲所講的事情毫不在意,他只是微笑著說:“是的,過去這六年呢,我們兩個分開了,其實啊,這也不是什么壞事,人嘛,活在世上,總要出去找一找看一看,看能不能找到更適合自己的,找一圈看一遍之后呢,我才發(fā)現(xiàn),我最愛的人始終都是你,跟我最合適的人,也始終都是你。
今天,你手下的小球員踢出去的足球撞到了我的車玻璃上,我覺得啊,那不是那個小球員把球踢到我車玻璃上的,而是上天把球踢到我車玻璃上的,這說明啊,上天也是希望我們兩個復合的,那么,我們何不順從天意、重新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