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墜5
宋朔無法,只好由著她把自己的衣裳拽下來,只是她好似古靈精怪冰雪聰明的,竟也弄不好他的衣裳,外衣到是好說,只是那里衣竟磨蹭了半天,她好像實在不知道那衣裳究竟是有什么玄機,干脆二話不說,拿了把剪子咔咔幾下幾剪了個稀碎。
宋朔被她一番行云流水般的操作驚的不輕,那點冒著熱氣的曖昧味道也頓時蕩然無存。倒是靈瑤覺得自己實在機智聰敏,喜滋滋地幫他換好衣裳,這樣看來,就連他那根覆蓋著眼睛的帶子,都有些飄然的味道。
“現(xiàn)在看起來,倒也像是天人之姿,龍章鳳姿不為過,道風(fēng)仙骨更為合適?!膘`瑤很滿意,看著他,宛若透過了千年的光陰。
是夜。被靈瑤認真拾掇了一番的宋朔抱著他的那把劍出現(xiàn)在了醉仙樓門口,靈瑤則是穿著一身女裝,發(fā)髻全部挽起,好像一個新婚的婦人。
“你的劍恐怕會暴露。”靈瑤說道,“要不么放在茶館,要不就交給我保管,總之不能帶進去呀!”
“無妨?!彼嗡氛f著,手中掐訣,那把劍便消失不見了。
靈瑤一驚,覺得頗為神奇,圍著他繞了一圈竟也沒發(fā)現(xiàn)那劍的去處,便問道:“那把劍呢?”
“乾坤袋里?!彼嗡氛f完,便抬腳朝著醉仙居走去。
靈瑤突然發(fā)現(xiàn),昨日那個女子竟然還在這兒守著。
莫非這醉仙樓真的有什么貓膩不成?
正想著,靈瑤便見宋朔抬腳走了進去。他生的好看,即便有眼睛的都能看出他是一個瞎子,卻也惹得那些姑娘們頻頻回頭,甚至有膽大者蠢蠢欲試,想要上前搭訕一番。
他卻置若罔聞,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著,雖然看不見,竟什么也沒撞到。有晚風(fēng)吹起了,卷了幾片落花拂過他的臉龐,撩起他額角的一縷碎發(fā),蒙住他眼睛的帶子隨風(fēng)微動,遠遠看去,只覺得公子如玉,不可叫人輕視。
他隨便尋了個地方坐了下來,便有姑娘上前搭訕,只是這家伙竟皺著眉頭,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硬生生澆滅了人家的熱情,急得靈瑤直跺腳。
可是這還不算是個麻煩,那個瘋癲的女人不知從何處冒出來,拽著靈瑤的手便問道:“為何騙我?!”
“大姐,我真的還有事……有什么事兒咱們一會兒再說好嗎?”她一邊努力掙脫那個女人的束縛一邊著急道。
眼看著宋朔就要拍案而起,她不能讓那事發(fā)生,否則就功虧一簣了。
“不行!你說了幫我找孩子!”那個女人不依不饒,“你昨日哄騙我,今日我斷不能放你離開!”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能幫你找到孩子?”靈瑤有些急了,看著宋朔那張烏云密布的臉,趕緊道:“大姐,你看到那個男人了嗎?那是我夫君,我們小兩口游山玩水到了此地,我還懷著孩子呢,哪知道他竟去喝花酒!昨日我只是來捉奸的,誰知道沒捉到,今日可算是讓我抓了個現(xiàn)行,您要是再不放開我,我可就要錯失良機了!”
“你懷了孩子?”那個女人驚恐起來,“不!你不能去,若是被她們知道你懷了孩子,你的孩子定會失蹤的……”
她似乎是在喃喃自語,可看起來句句發(fā)自肺腑,靈瑤突然覺得,她好像并不瘋魔。
“快去,快去帶著你夫君離開此地,我不要別人再重蹈覆轍!”
說著,她松開了靈瑤的胳膊,竟自己離開了。
大荒澤。
遠遠望去,此地一片荒蕪,干枯的野草泛著些許的白色,宛若一個火星就能把它們?nèi)客淌?;樹枝上零星地掛著幾片殘存的枯葉,在偶然飄過的一陣風(fēng)下?lián)u搖欲墜,最后落入泥土,只留下光禿禿的樹干。
一切都是一片荒涼,見不到一絲一毫的生機,更尋不到一只活物的身影。在那大荒澤的正中央,有一處百畝大的沼澤,淤泥沉積滿出水面,形成了一片不可踏入的禁地。而那偌大的湖面上一片死寂,宛若神靈遺忘的角落,連只飛鳥都不愿略過。
可就在這一片死氣沉沉的湖中,有一座宮殿,只是那宮殿并非金碧輝煌,而是一片殘破,玄色石頭壘成的宮墻上生著些看起來頑強得很的藻類,算得上是這一片地域中唯一的綠色。
這宛若鬼城的宮殿里并沒有什么東西——除了在那皇座之上慵懶依靠著的女人。只見她一身紫黑色的長裙,看不出是什么料子,上頭點綴著點點珍珠,看上去倒也珠光寶氣華貴無雙;她赤裸著白凈的玉足,微微露出了修長的腿,怎么看都是個人間尤物。
可是她的臉卻干枯如同嚴重缺了水分快要瀕危死亡的植物,褶皺數(shù)不勝數(shù),下垂、泛黃的皮膚叫人不忍直視,滿頭銀絲猶如錯亂的白線,在這一片死寂的水域里胡亂飄蕩著。細細看來,她雖皮膚松弛,卻是在皺著花白的眉毛,似乎是很不悅的樣子。
“尊主?!币粋€唯唯諾諾的女子走來,朝她行了禮,跪在地上卻是連眼皮都不敢抬一下:“并報尊主,看守天靈山的那個兩個小妖……死了?!?p> 她頓了頓,還是如實稟報,上頭卻沒有過問那兩只小妖如何,而是問道:“那寶貝呢?”
那女子微微顫抖了起來:“回……回尊主的話,丟……丟了……”
話音還未落下,那女子便被法力彈起,最后又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吐出了一口鮮血。
“廢物!”那聲音震怒,卻宛若雙十年華的女子,與她一片蒼老的容顏大相庭徑。
“尊主!”那女子擦了擦嘴角的血,手腳并用爬了過來:“尊主,烏頭鎮(zhèn)又供奉了一個嬰兒,您看……”
那人怒火這才微微平息了,道:“呈上來?!?p> “是。”那個女子說完,懷中微光閃過,便多出了一個襁褓中的嬰兒。那嬰兒大約剛剛出生沒幾個月,一顆牙都沒有,毛發(fā)也稀疏得很?,F(xiàn)在許是覺得有些餓,一只啼哭個不停,紫衣女人卻輕輕地笑了,手中團聚了一團靈力,那孩子便騰空飛起,慢慢地飛到女人面前停住了,可是逐漸的,那嬰孩哭聲漸漸變小,最后完全消失不見,而那個女人的容顏,竟宛若時光倒流,一條條的褶子皺紋慢慢恢復(fù)平滑與水嫩,眉毛與頭發(fā)也一寸一寸地恢復(fù)黑色,光鮮亮麗,宛若水藻。
可是最后,光芒散去,那嬰孩卻只剩下了一塊包裹著他的布,“啪”的一聲,落在了地上。
“處理了?!甭曇襞c容貌終于一致的女人好似心情微微變好了些,她拿出銅鏡欣賞著自己的臉蛋,輕輕地笑了,這副美麗的容顏,已經(jīng)持續(xù)了幾千年了。
“至于丟失的寶貝,我猜,它大約已經(jīng)孵化了?!迸说?。
“那天靈山靈氣充沛,日暉月光日夜輪番照耀,想必是比預(yù)算的日子快了些?!?p> “西海龍王大約怎么也不會想到,他丟了三百年的女兒,現(xiàn)在正不知在哪個犄角旮旯流浪乞討吧?”女人咯咯笑了起來,卻在一下秒突然狠毒地笑了:“找到她,本座的食物,哪能說跑就跑了呢?”
“是!”女子趕緊應(yīng)聲,撿起那嬰孩的襁褓便匆匆退了出去。
“珠沫姐姐。”有人叫住了她。那個珠沫便是剛剛在大殿之上九死一生的女子,她本是這大荒澤中的一顆千年蚌精,修煉成人形沒多久,念姬便占領(lǐng)了此地,成為一方霸主,此后的五百年里,大荒澤宛若失了靈氣般,漸漸變成了現(xiàn)在這副模樣。
而那念姬乃是一條修煉幾千年的蛟龍,雖說是蛟龍,可龍卻生來是仙胎,是要入仙籍的,她們蛟卻是妖,須得修煉方能成仙。
可是那念姬不知為何,身為妖物竟每隔一段時間就會衰老如斯,于是她便派遣了無數(shù)手底下的小妖去凡間收集嬰兒,以供她靈氣,讓她容顏煥發(fā),容貌依舊。她更是膽大包天去了西海,竊取了西海龍王的幺女,妄想在她孵化成型的瞬間吞噬掉,以大漲法力,一步成仙。
可是這大荒澤宛若死地,龍蛋在此根本不能孵化,權(quán)衡許久才偷偷放入了天靈山,哪成想那龍女竟提前孵化,看守的小妖也被殺了,她等了幾百年,生氣惱怒才是她的正常反應(yīng),珠沫能活著退出大殿已是萬幸,那點兒內(nèi)傷便不必再提。
“莫要多言?!敝槟浅獾?,“這兒不是你能嚼舌根子的地方?!?p> “是?!蹦切⊙财沧?,還是委屈巴巴地應(yīng)下了。
“紅蓮,你且去趟凡間,尋找那龍女的下落。三百年來,西海一直在尋那龍女,你若是提前找到把她帶到尊主面前,以后就再也不必躲在沼澤地里吸收那點可憐巴巴的靈力?!敝槟f道,“若是這樣下去,恐怕再有一萬年,你的修為也難有突破?!?p> “珠沫姐姐……”
“切勿多言,紅蓮,我的半顆妖丹在尊主手里,我便是想怎樣也無可奈何,可是你不一樣,你雖沒有凝結(jié)妖丹,卻也算好事,外頭危險,此處也并非善地,你母親于我有恩,我不能看著你就這樣糊涂過一輩子。”
她嘆息了一聲:“若是沒有修為,便也會受壽命限制,生死有命,可命運卻在自己手里?!?p> “珠沫姐姐,你放心,我定會想辦法把那龍女帶回來,屆時我便讓尊主把你的妖丹還給你,這樣你我便不會再如此受制于人了?!?p> 珠沫笑了,揉了揉她的發(fā)絲:“嗯,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