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西原遲國乍起兵事,南疆三面受敵,總算恕國齊心,三大定將高謀奇略,用兵穩(wěn)妥,暫且拒敵。
恕謁丞匡睿自回報,東原或有異變,般慈忙將其迎入城府,匡睿乃報,其本欲入遲說其斷西原糧道,然遲王久不接見,且遲亦有兵馬調(diào)動,其覺有異,稱事出遲,往東而查。
后于途中劫遲探馬,方知遲與西原密謀伐恕,恐鎖江盟已失盟義。
般慈得聞,踱步不止,正當(dāng)時,來報乾師至此,般慈大喜,出府相迎,然得見趙英,般慈忽又皺眉道:“建章來此,佑都何如?”
趙英快步上前道:“王上勿憂,佑都無亂矣?!?p> 據(jù)其所言,恕國三方起戰(zhàn),般慈衛(wèi)纮等相繼往前線后,前巡督使暨前相邦項和于殿中大罵十三部不知斤兩,妄自謀權(quán),如今佑都已由吳芒項和掌事,以項和威望,吳芒智謀,佑都必?zé)o憂矣。
般慈大喜,將趙英迎入城府,烹茶請坐,城中文武尚留于側(cè),匡睿遂將前言再述,趙英曰:“鎖江盟若果失盟義,則必有大變也。”
眾人再議,忽又有報,般慈不禁惑問趙英,可是吳芒同來?乃告非也。
二人說話間,門吏已入,告與般慈,門外有人送信,般慈遂問來者何人,乃告未留名號,只道恕王見信自知也,般慈遂命人將信送上。
信乃錦囊含帛,自有火封。般慈見火封完好,又見錦囊之上繡有一青玉之笛,當(dāng)即眼中驚變,卻強自壓下,遣散眾人,獨留趙英。
待堂中只余二人,般慈請趙英上前一觀,見來信所繡庸吾笛,便知乃閣中人來信,二人整暇拆信,帛書字兩行,乃:遲背鎖江盟與西原謀恕,西原與儀謀遲仲。
帛書之末只留“解”字。
信讀罷,般慈言趙英,外閣有四,解書乃其末位也,趙英聞言以指擊案,陷入長考。
良久,趙英問般慈曰:“王上以為恕之國力比西原如何?”
般慈答曰:“不如也?!?p> 趙英再問:“恕比東原三強如何?”
般慈答曰:“不如遠甚?!?p> 趙英問曰:“恕于兩原之間,而留存今日者,何也?”
般慈答曰:“因南疆貧弱多山,取之費力,治之難為也。建章之意何如?”
趙英曰:“西原取我,因其伐東原之時,我曾擾其后方,不得不先安后再進兵東原也。王上可曾記得,鎖江盟與儀大戰(zhàn)之際,遲便曾欲與南疆同伐綺闕,可見遲國伐恕,乃因其不滿現(xiàn)狀也。今遲又背盟取地,豈不知西原乃真虎狼也。王上何不先讓一步,與西原議和,趁東西兩原相爭之時,重整南疆權(quán)治,以待天時?”
般慈曰:“西原大軍來攻,如何肯與恕議和?”
趙英曰:“不然,西原之國力,若果然欲強取南疆,出兵豈止二十余萬?且若西原謀恕,豈會于深冬伐恕?西原名將輩出,豈能不知深冬不行軍之理?又何必不死守高蒼,不猛攻從庠城?乃不欲大損軍力也。加之解立新之言,西原必定乃趁冬奪恕國西進北出之門,以備來年于東原用兵。”
般慈遂問如何議和,趙英言,若要議和,恐高蒼城須割與西原,否則難以成事也。般慈以為然,請來匡睿,將趙英之見盡告之,由其與西原交涉,可將高蒼城割讓西原,卻要匡睿將崇南學(xué)宮要回恕國,其余諸事皆由匡睿,匡睿從之。
恕國傳信欲與西原暗下議和,西原果然應(yīng)之,雙方只遣十?dāng)?shù)代表于崇南學(xué)宮之下擺案議和。
誠如趙英所言,西原果然意在高蒼,然而匡睿亦是善交之人,議和之時分毫不提割讓高蒼之事,只道可承諾五年之內(nèi)不對西原主動用兵。待西原提出欲取高蒼之時,匡睿拍案而起,稱西原攻恕城池,乃西原之過,如今取城不得,還欲南疆割讓,豈非癡心妄想?
不過西原確是欲早定后方,最終雙方議和結(jié)盟,南疆割讓高蒼,西原撤兵入北崇關(guān),南疆可再駐兵崇南學(xué)宮,且西原為今番入侵之戰(zhàn),賠償軍費糧草。
寒冬將去,西原與南疆暗下議和結(jié)盟,且與儀國暗盟,東原風(fēng)雨將起。
年關(guān),東原代國,濟陽城中,已是喜氣似溢。自代國遷都,濟陽城借其地利,商事繁榮,樓院林立。
如今代國南面稱霸,此間無大事,王宮之中亦也滿溢節(jié)日之喜,代王千乘都常借閑暇漫步宮中院囿。
數(shù)月前,千乘都得有一犬,此犬出自北原之西,由商人進獻,身形雄壯,頗受代王所喜,喂養(yǎng)馴之?dāng)?shù)月,雄壯有甚,卻又極為戀主。
有此,千乘都便為此犬賜名黑巴,意指其乃犬中巴圖也。
后有一日圍獵,千乘都正逐一鹿,黑巴卻強自躍上馬背,將其撲倒,千乘都大怒,責(zé)黑巴一鞭,黑巴猶不送口,千乘都怒極,便欲拔劍斬之,黑巴懼而不退。
正當(dāng)千乘都之劍將斬黑巴之時,之前所逐之路鹿,所去之道因深冬雨久而坍,千乘都后怕不已,抱起黑巴前足問曰:“可是汝救寡人性命?”
黑巴只是前足趴于千乘都胸前,一副討好模樣,千乘都當(dāng)即大喜。
此后黑巴便被千乘都自獵場院囿帶回宮中,常與黑巴游于宮苑。
代王于黑巴之寵,日漸更隆。新年將至之時,千乘相里曾上諫,當(dāng)趁遲國借道伐恕,卻未能攻破武陽之際,斷其糧道,則遲旦夕可下也。然代王以“已締盟約,安能背信棄義”為由拒之。濟陽城中便有“代王愛犬而失雄心”之謠傳。
后于新年前日,代國太子千乘相里求見千乘都,被其近侍聞山告知,王上正與公子長羽于宮中游園,未攜旁人,方走未久,千乘相里目光一凝,言道晚些再訪而去。
待其回往相寧宮,隨侍高立問曰:“殿下似乎心有不愉?”
千乘相里止步,片刻后道:“前番所言之物,可有備妥?”
高立目光微凝,輕聲言道:“小的自會安排一切?!?p> 千乘相里只是注視高立幾瞬,并未言語,回府中去。
將夜之時,千乘相里之子千乘庸來府,請千乘相里至王宮與宴,于相寧宮門處,與高立巧遇,千乘庸見高立手中有一盒,獨自出宮門,遂喚其問曰:“父王將要入王宮與王爺爺同宴,汝不隨于父王身側(cè),此欲何往?”
高立答曰:“殿下有事吩咐,小的先為殿下辦妥為要,便不隨殿下入宮矣?!?p> 千乘庸本便是隨意一問,并未深究,自入宮中請千乘相里,只是待將入宮門之時,又回首而望,似乎心有所惑。
當(dāng)夜乃千乘家宴,所來皆千乘氏人,宴飲至酣,方才散去。千乘都獨留公子長羽,要其隨往宮苑,長羽從之,千乘庸曰:“王爺爺好生偏心,只要王叔同行?!?p> 千乘都大笑,喚千乘庸同往,千乘庸喜而從之。
一行三人于侍衛(wèi)簇擁下,漫步宮苑,至一苑中樓閣,邁步而入。
原來此間便是黑巴所養(yǎng)之處,黑巴見主人至此,搖尾上前,千乘都與其嘻耍一番,便將其帶出樓閣,一同游苑。
爺子孫三人至一處湖畔,恰逢宮中侍仆所放花燈隨水順流而下。
宮中之水皆盡活水,深而清澈,因慮及宮中侍奉之人無法歸家,遂每年此夜皆允宮中放燈,以寄思鄉(xiāng)之情。
見燈飄至此湖,千乘都亦生興致,往湖畔賞燈。代國王城新建,王宮亦是闊綽,即便宮苑,亦有地龍滿鋪,湖邊更有暖煙籠水,以避冬水之寒。
正當(dāng)千乘都于煙籠中賞燈之時,其身后黑巴猛然躍起,撲向千乘都,眾人本以為黑巴乃尋千乘都撒歡為樂,誰知只聞落水之聲,便見黑巴不知何故,竟咬住千乘都所披衣裘,將千乘都撲入湖中。
左右護衛(wèi)見此,忙躍入湖中救王,然那黑巴癲狂非常,咬住千乘都便往湖心游,其雄壯有力,千乘都垂垂老矣,安能掙脫?
眾護衛(wèi)見黑巴撞開湖中浮燈,直往湖心,追之不及,只得先行上岸,卸甲之后再入湖追之。
黑巴一路發(fā)狂,待侍衛(wèi)將千乘都救起,千乘都竟已然溺崩。
國主于新年之夜猝然崩逝,代國公子千乘長羽當(dāng)即傳令左右不得外傳,又將千乘都隨侍聞山衛(wèi)尉司徒雨喚至身前,欲二人密而不言,且先將代王遺蛻送回王宮,二人從之。
商議已定,一行人趁夜色往王宮寢殿趕去,誰知卻于代王寢宮之前,遇太子千乘相里與左丞相金祎及右丞相北宮吾,千乘長羽心中一凜,面上卻整色道:“父王已乏,王兄金丞相北宮丞相,有事還請待明日?!?p> 聞言千乘相里只冷哼一聲問道:“聞常侍,可如王弟所言?”
見千乘相里問話聞山,千乘長羽回首望之,那聞山微點其首,便回千乘相里,確如千乘長羽所言。千乘長羽嘴角微起,正欲出言喝止千乘相里,卻見衛(wèi)尉司徒雨越眾而出道:“請殿下兩位丞相入宮再敘”,說罷全然不顧千乘長羽憤怒注目,將千乘相里三人引入代王寢宮之前偏殿。
其后將今夜之事具告千乘相里及左右丞相,聽罷,金祎北宮吾只垂頭不語,千乘相里猛然拍案道:“黑巴乃父王愛犬,焉能妨主?父王究竟如何遇害,還不從實道來?”
說罷手指衛(wèi)尉司徒雨,一側(cè)千乘長羽見此,只恐司徒雨已然與千乘相里狼狽為奸,急急出聲道:“今日之事,眾人皆見,王兄豈能隨意編排?”
千乘相里冷哼道:“殿門之前,王弟與聞常侍尚敢瞞騙,本殿又怎敢再輕信于汝?”
說罷便命左右將千乘長羽及常侍聞山看押,千乘長羽心中一涼,視左右丞相金祎北宮吾,二人只是作悲慟模樣,衛(wèi)尉司徒雨已然自縛雙手,千乘長羽面色登時大變,大罵千乘相里暗謀王位,左右相趨炎附勢,千乘相里便以千乘長羽已犯瘋癥為由,將其幽于宮中。
恕十九年元月十六,代國各將各大臣聽調(diào)還都,西都尉蘇寒及宣武將軍計修,更是領(lǐng)兵入濟陽城,代國先王千乘都至此入土為安,蓋棺定論,代國由太子千乘相里繼國。
后千乘相里以為父守孝為由,擢升左丞相金祎為廷尉,總領(lǐng)國事,北宮吾遷為左丞相,鮑禮遷右丞相,鮑讓遷典北令,便是其隨侍高立,亦遷左常侍。
至此,除卻老臣擢升外,千乘相里從龍之臣盡得升遷。
而于宮中奪權(quán)失敗者,千乘長羽將被幽于宮中,生死不能自掌,聞山告老,歸鄉(xiāng)途中遇匪而亡,好在代國大將及廷中大臣少有預(yù)料今日,代王近年也只是對公子長羽稍有喜愛,并無廢太子之意,因此代國換代,并未引起太多動蕩。
后千乘相里便為千乘都守孝,未過幾日,新任典北令鮑讓上報千乘相里,其探得西原與遲同謀伐恕,然西原似乎與儀又有暗謀。
千乘相里笑曰:“逢淵果然乃代之棟梁,不過上任數(shù)日,便有如此戰(zhàn)果,既是如此,逢淵便再探儀國何處用兵,若是探得,寡人可升定武為鎮(zhèn)武將軍,為此番出兵先鋒?!?p> 鮑禮喜而應(yīng)之,待其離去,高立曰:“恭喜我王,有如此文武,他日之功,必垂青史也?!?p> 豈料千乘相里冷聲道:“若汝欲令逢淵定武二人以為,其所得成就皆來自內(nèi)宮,大可多言此類之語。”
高立悚然而驚,方知如今千乘相里已為代國之王,焉能允許身旁隨侍與廷上文武過從甚密?遂低頭道:“小奴失據(jù),請王上責(zé)罰?!?p> 千乘相里揮手命其退去,高立低頭而退,未曾見千乘相里眼中冷光攝人。
后有一日,千乘相里于宗廟守孝,其子千乘庸亦同往,沉默間,千乘庸問道:“父王,不知先王爺爺愛犬黑巴現(xiàn)在何處?”
千乘相里蹙眉道:“黑巴妨主,何必再問?”
千乘庸曰:“父王前番有言,黑巴乃先王爺爺愛犬,焉能妨主?”
見其子以其言駁其語,千乘相里一時緘默,千乘庸卻未理會太多,自言道:“先王爺爺待兒甚厚,兒欲留黑巴于身側(cè),以寄思念?!?p> 千乘相里遂應(yīng)之,以全其孝道。
雖是黑巴致千乘都溺崩,理當(dāng)殉葬,然代國自不會宣其于外,既是千乘庸欲留,也無不可。
東原波瀾將起,恕國卻只是在收拾苦果,如今恕國雖勉強保國,然國門盡為強敵所鎖,為護國門,即便西原并未全力攻伐,恕國卻也是眾多將士埋骨,如今艱難時局,兼以并無治權(quán)之法,般慈與趙英吳芒夜夜坐談,以議治國。
而前番衛(wèi)纮所提之術(shù)本乃如今恕國所需,然其以亂國之法示其術(shù),以致今日西原有隙侵攻,般慈亦與趙英吳芒論可否用其術(shù)論,且衛(wèi)纮所領(lǐng)十?dāng)?shù)人如今不見蹤影,更是不知可還尚在南疆。
項和斥眾穩(wěn)恕廷,解書密信促議和。代王親幼引犬禍,換代雞犬同升天。未知恕國如何治權(quán),如何穩(wěn)國,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