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花妖
次日,江愔已經(jīng)醒了,但夢煙仍舊酣睡,她為江愔準備的銀子放在她枕邊的錢袋里,江愔本想有點骨氣說不拿夢煙的錢。
但想來,自己著實沒銀子。
“墨兒,夢煙醒來后你記得告訴她我走了。”
聞言,初墨從屋檐上跳下來,拽著不讓江愔走,可江愔覺得是非去不可。
他出門,順著小路往鎮(zhèn)子上走,小木屋位于燕語山北麓,離鎮(zhèn)子還是挺遠的。
這條路行人寥寥,偶爾有些害羞的小妖。
有幾朵曼珠沙華盛放,為這夏天增添了些許色彩。
跨過燕語山核心區(qū)后已經(jīng)是中午了,太陽高高掛在云后,清風(fēng)與松香沁人心脾,雖然熱,但江愔覺得很痛快。
他愛這里。
一直到燕語山邊緣地帶,江愔感受到傳聞中仙門與凡間的結(jié)界,結(jié)界似乎可以防止某些力量,這也就解釋的通為何凡人可以輕易到仙門,而修仙者到凡間要么到特定日子,靈力還歸自然,反哺眾生時才可以進入凡間,要么自廢靈力去。
所以說這結(jié)界是為了保護凡人。
如果修仙者可以隨意留在凡間,修仙者與凡人武力差距懸殊,遇到正人君子還好,遇到某些下流的修仙者,只怕凡人朝不保夕。
*
江愔一路走走停停,可算到穿過邊界,他身后結(jié)界內(nèi)的彼岸花與白樺俯仰生姿。
殘陽已至,皓月初升,燈火闌珊,邊陲小城不大繁榮,人煙稀少,卻也什么不缺。
城門沒有守衛(wèi),因為這里實在是太偏僻了,來這里的外人,多半是流犯。說是城,實則更像一個鎮(zhèn)子。
江愔終于到了城里,他在城里上亂竄,終于在一個極其偏僻的巷子里找到了所謂的接天蓮葉。
大廳掌柜有些不耐煩,她那如獵鷹般的雙眸鎖定江愔:“公子是生面孔呦?!?p> 江愔揉了揉眼,這里實在不像酒樓,有些陰森。
恍惚間,一股邪風(fēng)從門口吹進來,使江愔身上淡淡的香氣揮散。
大廳也只有掌柜一個人,掌柜雖上了年紀,可歲月從不敗美人,她看起來比小姑娘多了些韻味。
“公子要什么?”
“你們這是否有一個叫什么安的幫廚或丫鬟,我要為她贖身,求您!”江愔答
“什么安的,只有小安了。小安!”
那位名叫小安的姑娘從樓梯上下來,身姿搖曳,一雙杏花眼,眉目含情,看起來有些嬌弱,翠綠的衣裙更是稱得她弱柳扶風(fēng)。
江愔不免有些驚訝,倒不至于驚訝于她的美色,畢竟江公子不是夢煙那種小人。
只是他以為那什么安頂多六七歲,沒想到啊,夢煙這廝……老少皆宜?
“我要給她贖身?!?p> 掌柜眼神看不出變化,笑道:“只是價錢……”
江愔將一袋銀元放在她手上。
她微愣。
“怎么?少了?”
“不不不?!?p> “小安,跟公子走。”掌柜淡淡道。
那位名叫小安的姑娘沒有看出掌柜眼里的那一絲絲不舍。
因為她早早別過頭去,眼中滿含淚水。
“小安姑娘,我叫江愔。”
“江公子,謝謝你。”她聲音里有些興奮,有些不安,因為她并不知為何這人一上來就贖身,但總歸會是好事吧,也許這人受父親舊部之托。
終于得到了自由,時機成熟,她定會救出父兄的。
江愔與小安走出接天蓮葉,他帶著小安的往家走。
他察覺了老鴇派人跟蹤他們,但想到?jīng)]什么危害,就任由了。
直到他們進了燕語山,跟蹤的人才不見。
又是那條小路,但因為已是夜,白日里的溫馨蕩然無存。
江愔和小安一直原地打圈兒。
他逐漸發(fā)現(xiàn)端倪,抓緊了小安的手腕,將她拉入身后:“別怕,她的目的是我”
“她?”小安皺眉道,柔柔弱弱的樣子甚是惹人憐愛。
“是個伶俐人呢?!币粋€陰森的女聲傳來。
小安倒是沒有失控,只是緊緊捏著拳。
父兄死期將至,母親難產(chǎn)而死。
一樁樁一件件,足矣壓垮她,抄家,被賣的那一刻,她已經(jīng)死了。
大慶朝黎將軍之女,黎將軍在慶朝還是一個小國家的時候,就鎮(zhèn)守邊疆。
慶國欲與褚國開戰(zhàn)之時,因為反戰(zhàn),喪失威望。
慶朝建立后,被天子以通敵的罪名,抄家了。
天子早就聽說黎家女兒漂亮,但不想去冒險招入后宮,怕被暗殺。
又不敢發(fā)配到軍營,充作軍妓,因為他知道,黎這個姓,在軍中可比國姓好用,即使是女人,他也害怕軍中有人倒戈。
當(dāng)時他便無數(shù)次在心里咒罵,從開國皇帝罵到自己的父親,怨恨他們給黎家的權(quán)力太大,怨恨從開國到現(xiàn)在黎家獨攬軍中大權(quán)。
于是他便安排女眷陪葬,以慰藉他孤單的心上人。
男人則押入牢中,等待發(fā)問。那時將軍府人早已散得差不多了,仆人四散而逃,而黎家其他人,也早已在慶國以前的戰(zhàn)爭中死的死,失蹤的失蹤。
府中僅有的女兒家黎安,本要帶到燕語山去給天子的心上人,前朝公主陪葬,可押送黎安的士兵有于心不忍,也有貪戀錢財,便將黎安賣進接天蓮葉。
其實這也是個好去處。
為了避人耳目,她不姓黎了,外頭只知道小安。
老鴇說讓她跟她姓,叫蘇安,可她不愿意。
黎安啊,你真沒用。
江愔見小安站著不動,便拉著她要跑,可是她已經(jīng)早早知道,逃跑又有什么用?
那女妖放出彼岸花纏繞成的繩,甩了幾下,套住他,將江愔拽回來。
她思考良久,似乎在選先殺誰。
而黎安也在思索,這女妖為何要捉住他們。十二歲時她還對妖的存在提出質(zhì)疑,和爹爹甚至為此爭論幾日,二十二歲,爹爹尚在牢獄之中,這樁案子查了七年了,還是沒還爹爹一個清白,而她,終究信了妖的存在,
一切都變了。
眼前的妖很美,比自己想象中妖的樣子美。
紅裙如火。
江愔神情穩(wěn)定,因為他知道這個妖的目的,或者說,從出門到現(xiàn)在,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江愔在這座山零零散散住了很多年,自然認得這女妖,而這個女妖,朋友眾多,眼界很廣。自然不知曉江愔,不記得他和江愔的萍水相逢。
突然,女妖打定主意,道:“直接不好玩。這樣吧,既然你們郎有情妾有意,二選一,一個自愿留下,另一個走?!?p> 她最喜歡拆穿這種不堪一擊的感情了,但不論他們怎么選,目標(biāo)仍舊是眼前的少年。
“你這什么話?什么叫郎有情妾有意,我們沒關(guān)系,有本事帶走她啊?!苯瓙炙坪鹾軞鈶?,道。
小安抬頭看他,眼里有些不可置信,隨即又好像懂了。
“哦?這么快就暴露本性了?姑娘,你走吧,我就要他咯?!?p> 女妖笑得明媚張揚,紅衣璀璨如鏡明城的煙火。
她生的媚而不俗,這種嫵媚絕不會使人想到骯臟的事物,反而是種純粹。
小安為難。她想走,她不想死,也不能死。
但她也不能丟下江愔,老鴇既然選擇將她賣給江愔,自然有她的用意,她自幼喪母,老鴇待她如親生,她知道老鴇并不舍得輕易將她送走,曾經(jīng)也有人來贖過她,可也被老鴇一一拒絕。
眼前這人自是有他的超人之處。
或許,這是她的希望,重振黎家的希望。
“你走吧,不要管我,順著這條路走,找到一個小木屋,里面有一個女孩子,找她,是她贖的你?!苯瓙制届o地說。
小安拔腿就跑,這次沒有猶豫。
江愔和女妖各懷鬼胎,互相嘲諷。
“你叫什么名字?”女妖問。
“你配知道?”
“哦?有趣,你可知我現(xiàn)在就可以弄死你?凡夫俗子,你不怕嗎?”
“一介女妖,我有何怕?”
“呵,你還真是有趣呢。不過,你快要死了?!?p> “你確定?我想你不會殺死我?!?p> “何出此言?”
“憑直覺。”
“我不殺你,但你要乖乖聽話?!?p> “會的?!?p> 如果你此時在,你會看到一副奇特的畫面,一紅衣女妖,媚惑亂世,用繩子牽著一個少年,少年白衣勝雪,雙目含星辰,陽光燦爛炳煥,是那少年身上散發(fā)出來的。
一個媚,一個純,畫面卻很和諧。
女妖走一步就有一朵曼珠沙華盛開,兩人身后是一片曼珠沙華花海。
前面是一個宮殿,金碧輝煌,卻也不顯俗氣。主人應(yīng)當(dāng)是個有格調(diào)的人。
江愔進去后卻發(fā)現(xiàn)里面極其陰森,蜘蛛網(wǎng)橫生,蟻蟲亂爬,沒有點燈,詭異昏暗,唯一有點情趣的便是攀在柱子上,長在院子里,種在花盆中的曼珠沙華。
“我叫花彼岸?!迸f,“我不是壞人。”她笑了,看起來清純而充滿誘惑
江愔此時一改之前那幅樣子,言語咄咄逼人,顯然絲毫不畏懼。
青樓。
“殿下,小安和那位公子去了燕語山,屬下不敢跟上?!币粋€全身黑衣的男子跪著低頭回答。
座上的人便是老鴇,她低聲罵道:“廢物,算了,她身上有本宮的護身符,燕語山的妖想必?zé)o法動她,權(quán)當(dāng)她的歷練了。”
語罷,她嘆了口氣,道:“退下吧?!?p> 她一人望著空墻,道:“我當(dāng)是何人覬覦小安,原來是故人啊?!?p> 江愔走后,從江愔身上的氣息,那種刻意至極且不屬于江愔的氣息,那種充滿挑釁的氣息,很容易辨別出,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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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fēng)知月
當(dāng)時兩個國家都很強,所以都自稱帝王,不是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