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男人的浪漫
大黃弩乃是大秦的一種用于城防的強弩,需要兩名士兵轉(zhuǎn)動絞盤方能為之上弦,等閑的大黃弩的射程,足足有三四百步之遠,弩箭所過之處,往往只會留下一地的殘肢斷臂。
這樣的殺伐利器,被方曉和蒙毅用在此時此地,真是在合適也沒有了,數(shù)輪齊射過后,東胡人的野蠻銳氣,全然被打擊的一點也不剩。
僥幸沒有死的數(shù)個東胡“貴人”滿臉駭然的打著呼哨,重整了隊伍,就想要順著來時的路,沖出陣去。
可是讓他們絕望的還在后面,當他們順著弓弩射出來的“裂口”原路返回之時,卻赫然發(fā)現(xiàn),迎接他們的乃是一排厚厚的由長矛與巨盾組成的天塹!
此時戰(zhàn)陣之外,隨著蒙毅揮動令旗,霎時間馬蹄聲與車輪聲連成一片,打斜刺里沖出了上百輛以熟牛皮包裹,其上困扎著長矛的戰(zhàn)車。
這戰(zhàn)車沖出之后,也不與東胡人糾纏,只是蠻不講理的仗著沉重的車身,將東胡人的沖鋒橫向截斷,而在這之后,戰(zhàn)車聚攏做環(huán)形,牢牢的將秦軍軍陣護在身后!
到了現(xiàn)在,東胡人才反應過來,自己恐怕是中了秦軍的計策了!
“兒郎們與我沖鋒!不能讓秦人如此輕易的屠殺我們的兄弟姐妹!”
大纛之下,東胡王被突如其來的戰(zhàn)局氣的暴跳如雷,一把抽出腰里的彎刀,口中打著呼嘯,不斷的命令手下的“大人”與“貴人”們速速提騎軍沖鋒,沖垮秦軍的車陣,好將困在其中的先鋒騎軍營救出來。
“踏弩!上弦,放!”
材官都尉辛夷,面沉如水,手臂高高揚起復又落下,一同落下的還有精準到五步方圓之內(nèi)的箭雨,數(shù)輪齊射過后,又有不知多少東胡人被射落在馬下,隨后被亂軍踏成了一片血肉模糊。
陣外,騎軍都尉楊蒼,親自督戰(zhàn),站在一排排武鋼車之后,指揮長矛與弩箭,硬生生的頂住了東胡人的沖鋒。
被截斷之后,圍在軍陣之中的東湖人的數(shù)量,總計約兩萬上下,就算經(jīng)過了一輪廝殺,此時剩下的也還有萬余。
實際上,東胡人距離沖出戰(zhàn)陣之外,僅僅隔著數(shù)層盾陣而已,若是能夠?qū)ⅠR力發(fā)揮到極致,他們未嘗沒有機會沖出去,只是此時東胡人戰(zhàn)心已怯,滿腦子里的都是中了陷阱,該如何自己逃命的想法。
也幸虧,東胡人的兵刃,在質(zhì)量上,與秦軍有著代差,是以楊蒼才能夠以上百輛武鋼車組成的戰(zhàn)陣,硬生生的擋住了四萬草原鐵騎將近半個時辰的時間。
王旗之下,東胡王臉色鐵青,此時原本順著風勢能夠清楚聽到的,秦軍陣中的廝殺聲,已然漸漸變得越來越小。
除了憤怒之外,東胡王也知道,恐怕那兩萬的先鋒騎軍,已經(jīng)瀕臨全軍覆沒了!
死死的捏著手里的馬鞭與彎刀,理智告訴他,僅憑自己剩余的兵力,恐怕啃不下這塊硬骨頭,但若要讓他就這樣狼狽退走,他也心有不甘。
“大王!我們……趁著秦軍騎軍數(shù)量不足,我們……退了吧!”
說話的是一位統(tǒng)領著一個部落的“大人”,他的聲音雖然不大,但是也足夠附近的其余“大人”和貴人們聽見了。
“混賬,桑托,你這個膽小的懦夫,我們是來復仇的,不是來丟人的!我就不信,秦軍剩下的這兩萬多人,真是鐵打的,我們就是一點一點的用弓箭射,也足夠射死他們了!”
立刻幾個義憤填膺的“大人”們,便嗷嗷大叫,口中噴著唾沫,指著桑托的鼻子怒罵不休。
而隨著他們的罵聲遠遠傳出去,整個東胡人的軍陣之中,便掀起了一場驚天動地的罵聲。
“懦夫!膽小鬼,我們不需要這樣的‘大人’!”
“大王!下命令吧,相信你的兒郎們,我們一定可以將這些受天神詛咒的秦軍,殺得片甲不留!”
聽著耳邊的山呼海嘯,東胡王的臉色更加鐵青了幾分,他現(xiàn)在實在是恨死了這率先提議“撤退”的桑托了。
冷著臉色,東胡王一勒馬韁,只見戰(zhàn)馬如電竄出,旋即有刀光落下,只見提出“撤退”的桑托,立時身首分家,死不瞑目。
“兒郎們,給我沖殺!凡破秦陣者,桑托部落的牛羊、草場、馬匹和女人,便全歸他所有??!”
東胡王的舉動,讓原本已經(jīng)有些膽怯的東胡人,再次鼓起了新的士氣,只聽他們一個個發(fā)出嗷嗷的鬼叫聲,持著手中的弓箭與戰(zhàn)刀,便再次舍生忘死的向著秦軍軍陣發(fā)起了沖鋒。
負責指揮武鋼車軍陣的楊蒼,立刻便感覺到了如同排山倒海一般的壓力,站在戎車之上,死死的瞪著雙眼,生怕遺漏了任何一個細節(jié),手中的令旗不斷劈下,接二連三的調(diào)整著軍陣。
覆著熟牛皮的上百輛武鋼車,在東胡人的沖鋒下,早已經(jīng)全部變成了刺猬,用盡全身力氣撐著車架的士卒乙共,只感覺自己渾身上下無處不疼,但同樣是胸中的仇恨,與對將軍的信任,這才讓他能夠咬著牙死撐下去。
“殺!刺矛!”
透過武鋼車上的孔洞,乙共看見東胡的騎兵再次沖到了陣前十數(shù)步,于是扯開嗓子沒命的嘶吼。
隨著他吼聲落下,武鋼車陣上數(shù)之不清的“倒刺”轟然探出,而東胡的騎士們見此,自然一個個勒馬提韁,但總是有止不住沖勢的倒霉鬼,他們一頭撞在利刃的叢林之中,脆弱的身體變得千瘡百孔。
“收矛!上駑!”
戎車之上,看著東胡人不上當,楊蒼再度揮動令旗,而當令旗劈下之時,立時便有箭雨鋪天而下!
“將軍,我方的羽箭不太多了!”
打退了數(shù)次東胡人的進攻,負責輜重的軍務司馬,來到蒙毅身旁,壓低聲音向他稟報。
揮了揮手,讓司馬退下,同時扭頭看向身后,一直坐在另一輛戎車之上,神色淡定的方曉,而后者只是輕輕的朝他點了點頭。
“白真!你準備好了嗎?”
得到了方曉的首肯,蒙毅猛地大喝一聲,旋即便有一身上穿著漆黑重甲的軍士,踏著沉重的腳步,自后方走出。
“愿為將軍效死!”
“善!率領你的人馬,沖鋒,讓那些草原蠻夷看看,我大秦的鐵騎到底有多么威猛!”
………
相比于士氣旺盛的秦軍軍陣,東胡人的軍陣在經(jīng)過一兩個時辰的鏖戰(zhàn),丟下無數(shù)具殘尸之后,士氣已然落到了低谷。
看著眼前的一切,東胡王只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他只感覺手下那些原本對他服服帖帖的“大人”們,現(xiàn)在在看自己的眼神,似乎都帶上了濃濃的懷疑。
東胡王本就不是世襲,而是推舉出最強的部落,由那個部落的“大人”所擔任,王的權威不容質(zhì)疑,對于其他部落有生殺予奪的全力,但是王不能敗,失敗就代表著無能。
上一任東胡王就是因為敗給了匈奴,所以被他聯(lián)合其余部落,一同推翻并且殺死,而作為現(xiàn)任的東胡王,他似乎也已經(jīng)可以看到自己的下場了。
“但活著,總比死了強!”
咬了咬牙,正要承認失敗,帶著僅剩的三萬余騎向后撤走,突然他的耳邊傳來了陣陣馬蹄卷動的聲音。
“騎兵?秦軍想要沖陣?”
剎那間,東胡王只感覺心臟開始不受控制的狂跳不休,他甚至有些不相信秦軍的將軍怎么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
秦軍馬少,這是絕對做不了偽的,如果東胡王連這點都能判斷錯誤,他真的不如找根長草勒死自己算了。
經(jīng)過多方的判斷,東胡王認定,秦軍的騎軍頂多只有數(shù)千,就算現(xiàn)在全部拿出來,除非秦人一個個都是天神下凡,否則又怎么可能以一擋十?
“兒郎們!秦人輕視冬神的子民,竟然妄圖從那烏龜殼中沖出來,以騎士與我們對沖?兒郎們,告訴我,你們的王,誰才是草原上最強壯的騎士!”
“東胡!東胡!”
不僅僅是東胡王感受到了秦軍的動作,就連一個小小的騎士,也同樣感受到了,大地的異樣,這是馬蹄落下帶起震動,絕對不會有錯!
感到不可思議,感到被輕視,在被東胡王的言語所挑動,原本士氣已經(jīng)低迷到了谷底的東胡騎士,再次昂著脖子,口中發(fā)出山呼海嘯。
他們一個個握緊了手中的戰(zhàn)刀與馬韁,雙腿死死的夾住馬腹,只等著他們的王下令沖鋒,然后將將那些愚蠢的秦人的頭顱斬下來!
秦軍戰(zhàn)陣之中,方曉面無表情的坐在戎車之中,但心里卻是躍躍欲試的很,那白真麾下的一千騎兵,才是此次出塞,他手底下的真正殺手锏!
“轟!”
隨著楊蒼令旗再次揮動,只見已經(jīng)被摧殘的不成樣子的武鋼車轟然一聲,向著兩邊被拉開。
頃刻之間,似是一道漆黑的雷霆,又似一片玄色的潮水,便自秦軍陣中蜂擁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