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是你了,天下第一老陰比!
將軍府中,方曉、王離、陳平三人跪而對坐,看著正在看侃侃而談,時(shí)不時(shí)端起案上碗盞輕飲,以最如沐春風(fēng)的話,說著最陰險(xiǎn)的陰謀詭計(jì)的陳平,王離只感覺自己與這位陳君相比,簡直就是一個天真可愛的大孩童。
在看了一眼聽得津津有味的“長公子”,王離有些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然而隨后他的心中,又是不由自主的升起了陣陣慶幸,他慶幸早早的就把陳平網(wǎng)羅到了手下。
如今山東六國大亂,若是讓此人被那些余孽網(wǎng)羅了過去,一想到這里,王離便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大王,這草原上的大勢,已經(jīng)變了?。 ?p> 陳平波瀾不驚的話語,將兩人帶回了月余之前的羌族王庭之中。
月余之前,陳平扮成商賈,隨著烏氏出塞,翻過了祁連山埡口,越過了草原與沙漠,來到了他們的第一站,羌族王庭。
在這里,陳平通過烏氏引薦見到了羌族的王,于是才有了這一番對話。
“縱然匈奴與羌之間,隔著大月氏,但大月氏如今已臣服于冒頓,大王可以想象一下,日后匈奴與大月氏的鐵蹄南下之時(shí),大王還能否保住這片水草豐美適合居住之地?”
這些事情,不用陳平訴說,羌王自然知曉,然而就如同他不相信匈奴人一樣,他也同樣不相信秦朝人,眼神銳利,言語之中盡是冷色。
“我聽說,秦朝多有策士,憑借三寸不爛之舌,為主為己做謀,行借刀殺人,奪國滅族之事以求列土封疆,想必陳平,你便是其中之一罷,我小小羌族,不比天朝上國,但卻也不會怕了匈奴!”
“大王,時(shí)代變了!”
聽了這話,陳平卻是不慌不忙,只是搖頭隨后說道,“匈奴人貪婪無度,如同大草原上的蝗蟲,奴役掠奪一切。
且看那大月氏,雖然臣服于匈奴,但人口、女子皆淪為隸臣妾,土地草場,任由匈奴鐵騎踐踏。
今之大月氏,又如何不能成為日后之羌?”
“混賬!”
聽見這話,羌王頓時(shí)勃然大怒,作勢就想把手里握著的金杯砸在地上,但到底有些心疼,轉(zhuǎn)而一腳踢翻了帳篷里的火盆,霎時(shí)間星火亂竄,但陳平這毫無懼色,立于點(diǎn)點(diǎn)星火之中。
面帶微笑,陳平朝著羌王拱手再拜,“大王亦知,我大秦之民,與草原健兒不同,人民世代躬耕,與大地上勞作,愛惜眷戀祖地,是以便是得了這無邊的草原疆域,對于我大秦又有何用?
若大王能夠助我大秦夾擊匈奴,只要去王號改稱君,日后年年上貢稱臣,我敢替我大秦的皇帝陛下承諾與你,羌族可世代居于河西地,為大秦門戶。”
“去王號?稱君?上貢?”
羌也是受過秦軍碾壓蹂躪的,并且他也知道陳平所說的也都是事實(shí),與強(qiáng)大的秦與匈奴相比,羌實(shí)在是太弱小了,但這三個條件還是讓羌王感到惱怒,作勢就想在說什么。
然而陳平卻是沒有給他機(jī)會,再次朝他拱了拱手,開口朗聲道,“大王,時(shí)代變了,相信不久之后,北地的風(fēng)就會把東胡的消息,帶到您的耳中,到時(shí)候你再做抉擇也不遲!”
說完這話,陳平當(dāng)即轉(zhuǎn)身便走,直到陳平走出了大帳,羌王才是反應(yīng)過來,高聲朝著陳平的背影喊道,“陳平,我聽說如今坐在咸陽的那位秦朝的皇帝,不似人君,我又如何能夠相信你的許諾?”
“大王!我什么時(shí)候說過,我侍奉的皇帝陛下,是咸陽宮中的那位了?”
留給了羌王一個難題,陳平隨著烏氏的商隊(duì),馬不停蹄,風(fēng)吹日曬的,悄然來到了大月氏的領(lǐng)地。
大月氏的王同樣悄悄接待了陳平,這一次勸說大月氏王,陳平甚至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變戲法似的,從懷里掏出了一面白馬旗,這面旗幟乃是上一任大月氏王的王旗。
“復(fù)仇!若是秦朝能夠助我復(fù)仇,殺死冒頓,我愿意俯首稱臣!”
來的路上,陳平做足了功課,他知道只要稍稍挑動,這匹草原上的烈馬,就會暴怒的將自己的馬蹄,再次踏向他如今的主人。
這樣的事情,在大草原上過去的歲月中,屢見不鮮。
而最后,陳平這一行的最后一站便是匈奴王庭。
烏氏行商雖然在名義上是大秦的商隊(duì),但是他們在草原上經(jīng)營這么許多年,早就成了草原人包括匈奴眼中的無氏無族之人,在草原人看來,只要有利益可圖,烏氏是沒有什么不能出賣的,所以進(jìn)入匈奴王庭,他們并沒有受到什么阻攔,只是檢查的嚴(yán)了一些。
但在財(cái)貨的攻勢之下,也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
即便見過北地秦軍那齊整的軍容,但當(dāng)他看到那連成了一片,幾乎與天地連在了一起的牛羊帳篷之時(shí),就連陳平也不由的在心中大為震動。
“匈奴!亂諸夏之源也!我必助長公子除之!”
懷著這樣的心情,陳平走入了匈奴王廷,當(dāng)然他不會再傻傻的表露身份,或者貿(mào)然的去偷窺冒頓單于,實(shí)際上這才一次陳平表現(xiàn)的十分之從心,就連同行的烏氏商隊(duì),都感到十分不可思議。
與他交好的行商烏晉私下里與他開玩笑說道,“我還以為,君會悄然接近王庭,行專諸要離之事呢!”
讓烏晉驚訝的是,陳平聽見這話,只是笑著說道,專諸要離,莽夫耳,平之志,又豈是專諸要離之輩,能夠理解得了的?
于是沒讀過什么書的烏晉,在接下來的幾日,就一臉懵逼的看著陳平在匈奴王庭之中走走逛逛,時(shí)不時(shí)拿著財(cái)貨與匈奴人討價(jià)還價(jià),就好像他真是一個行商一般。
除此之外,陳平最愛做的,便是拉著匈奴的孩童,操著半生不熟的匈奴話,與他們講一些故事。
而烏晉聽過之后,卻也不過是一些草原上流傳的老生常談罷了。
終于在他們離開的前一晚,有一個匈奴年輕人來到了陳平身旁,神態(tài)認(rèn)真的聽著陳平講故事。
而在這之后,他們便離開了匈奴王廷,跨過千山萬水,回到了九原城!
“陳君!著實(shí)辛苦了!”
“長公子,你難道不好奇我給最后那少年講的是什么故事么?”
“莫非是冒頓鳴鏑之舊事?”
“然也,長公子之智天下無雙!”
“君亦然也,但還請君務(wù)必要保重自己,似是這等危險(xiǎn)之事,不做也罷,畢竟日后這天下,還等著君這口宰牛刀宰之!”
兩人的對話,王離聽得半懂不懂,但他也隱約猜出了最后那個匈奴少年,恐怕才是陳平此行的關(guān)鍵所在。
而方曉在與陳平商業(yè)互吹之后,也不由的在心中嘆了一聲,“陰比還是陳平好”。
……………
與此同時(shí),距離九原城萬里之外的齊地膠東,一位眼中同樣閃爍著明亮神采的策士,正口若懸河的向著坐上之人闡述著自己的理念。
若是方曉能夠見到此人,在看過系統(tǒng)給的信息之后,定然也會跳起來大叫一聲,“又特么是一個老陰比!”
“田君,想那陳涉吳廣,不過黔首而已,但他們揭竿為旗,斬木為兵,旦夕之間便能夠占據(jù)一郡數(shù)縣,所過之處,無不云集影從,何也?秦之大勢去也!
自閔王時(shí)期起,秦便與齊約為兄弟,然齊王建在位時(shí),暴君趙政背信棄義,以大軍壓境,施脅迫手段上逼君主,行賄賂之事下鼓佞臣,這才有了如今齊地不得已而歸于秦
然秦法嚴(yán)苛,今齊人亦苦秦久矣!君之祖上為中興大齊之安平君,齊地之臣人人思慕,如今趙政即崩,二世胡亥荒淫暴虐,一朝舉事,天下皆動,是以大勢在齊,田君何不舉事復(fù)齊???”
蒯徹的一番話說得深入淺出,直惹得廳中諸人臉上都顯出躍躍欲試的表情。
正如這策士所說,當(dāng)年秦滅齊乃是佞臣后勝蠱惑昏君齊王建,這才以至于偌大的齊國居然沒有任何抵抗,便被滅國。
在這之后,齊王建更是被始皇帝囚于樹屋之上,生生的餓死,也是因?yàn)檫@樣,讓原本痛恨這位國君的齊國民眾,在他死后,卻又是在心中生出陣陣憐憫。
自此之后,于齊地童謠之中,能聽見最多的,便是一些懷念平安君田單在世時(shí),齊國的強(qiáng)盛與繁榮景象。
而如今蒯徹試圖勸說的田常,便是當(dāng)年安平君遠(yuǎn)走趙國之前,在齊國留下的后裔。
“安靜!”
眼見廳中田氏宗族人心思動,看起來五十來歲,留著一把花白胡須的田常伸手輕輕叩了叩身側(cè)的案幾,旋即吵鬧的大廳,便漸漸的安靜了下來。
臉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田常只是看著蒯徹,輕聲說道,“陳涉、吳廣鰥夫黔首爾,為其生計(jì),揭竿而起,從之多為隸臣刑徒,縱然一時(shí)占得上風(fēng),然當(dāng)身著黑衣黑甲,左提首及而右挾生擄的虎狼自函谷關(guān)而出,那他們又還能蹦跶多久?
蒯先生,我知你久居齊地,一心為了大齊復(fù)起,但我田氏已然風(fēng)雨飄搖,再也經(jīng)不得一次山河破碎了!”
聽了田常的話,田氏宗族中人,如同猛然被人潑了一盆冷水,自虛榮的幻象之中清醒了過來。
“田鄯,拿十金與蒯先生,便當(dāng)做是我田氏為故齊,做出的最后貢獻(xiàn)罷!”
說到這里,田常臉上顯出濃濃的悲哀之色,渾濁的雙眼之中,甚至都不由的涌出了兩行老淚。
“老狐貍!”
心中暗暗罵了一句,蒯徹卻是一伸手便拿過了金子,旋即用力一擲,便將之扔在了地上,同時(shí)高聲悲呼道,“嗚呼!安平君,嗚呼!歷代先王!莫非我大齊便真復(fù)起無望?”
蒯徹的悲聲響動田氏宗族的廳堂,這讓本來想要去拉他離開的田鄯也不由的有些不忍心。
而廳中其余田氏族人,也是不由的暗暗垂淚,一時(shí)間目光在蒯徹與田常身上來回切換。
這兩人本就是在相互演戲,田常如何看不清天下大勢,他也想舉兵反秦,否則他就不會在暗中藏了一位田齊王室的骨血在府中。
但到底是見過虎狼一般的秦軍的,曾經(jīng)也不知有多少“愛國人士”前來勸說過他,但這些策士卻只會動嘴皮子,想要田氏白白送死,這樣的事情田常怎么會干。
所以在試探過后,一律都是奉上十金,然后打發(fā)了事。
如今看見蒯徹居然將金子扔了,田常倒是想要看看這策士往下還想說些什么,豈料蒯徹之語剛一出口,當(dāng)即便讓田常大驚失色。
“我知田君顧忌秦軍,但我若能讓北地王離秦軍精銳,困在九原不得南下,而南越趙佗、任囂也按兵不動,田氏可敢圖大事?”
“嗯?蒯君真有此能?”
聽見這話,田常眼中露出不信的表情,隨后便又自顧自的哀嘆道,“即便先生胸有安定南北之策,然關(guān)中秦軍亦有帶甲十萬,合三川、河?xùn)|、南陽三郡之兵,亦足有二十萬。
秦軍器械犀利,上下聞戰(zhàn)則喜,我聽說,二世皇帝已經(jīng)遣公子高東出為統(tǒng)帥,李由為輔,若田氏此時(shí)舉事,與自尋死路又有何等區(qū)別?”
“哈哈哈!”
聽見這話,蒯徹卻是哈哈大笑,旋即雙手一拍,當(dāng)機(jī)立斷的說道,“田君,不知是否聽過一首童謠?”
“童謠?”
聽見這話,饒是老練如田常,也是一臉懵逼。
“亡秦者胡,興秦者高!”
掃了一眼若有所思的諸田,蒯徹眼中流露出強(qiáng)大的自信,伸手在虛空中輕輕攪動,似是在攪動風(fēng)云一般,“諸位,始皇帝趙政已經(jīng)死了,這天下,這時(shí)代,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