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初年,七月二十一。真相
洪不倒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新入口?”
洪云志一邊喘氣一邊急促地解釋道:“就是上次那個賭場,它還在那里,只是入口換了,所以我們才找不著,現(xiàn)在我又找到了?!?p> 洪不倒明白了,顫聲問:“果真?在哪里?”
洪云志道:“就在王城大道邊的一個豆腐坊內(nèi),我們快去,不然他們又把入口給轉(zhuǎn)移了?!?p> 洪不倒是個將軍,深知速度對于取勝的決定性作用,他沉聲道:“好,我們現(xiàn)在就去堵他們,看它還怎么逃。”為了搶時間洪不倒這次沒有去找閭弈,而是就近叫了十幾個親信,眾人騎上馬帶上兵器跟著洪云志向豆腐坊殺去。
到了豆腐坊,里面已空無一人,洪云志領(lǐng)著父親直接找到了入口,這次入口沒有消失,它還在那里,洪不倒感慨道:“這伙人確實(shí)做得隱蔽,十分狡猾。”
入口處現(xiàn)在被一塊四四方方的厚石板封住,洪云志對父親道:“這石板下就是一個樓梯,樓梯下面就是賭場?!?p> 洪不倒推推石板,發(fā)現(xiàn)紋絲不動,便叫手下找工具來撬,手下弄了好一會也沒有多少進(jìn)展,洪不倒便讓兒子在這里帶人繼續(xù)弄,自己去找閭弈調(diào)人來弄。洪不倒到了閭弈家,管家卻說主人不在,洪不倒很是奇怪,便問:“你家老爺這后半夜的都不著家,他去哪了?”
管家笑道:“主人的事我們做下人的哪敢問?“
洪不倒估摸著閭弈說不定在臨海宮夜宿,不好追問,便道:“我有急事,你家老爺回來后讓他到春意樓附近最大的那家豆腐坊找我。“
管家答應(yīng),洪不倒離開閭弈府邸回到豆腐坊,洪云志這邊仍無進(jìn)展,他們開始想撬,卻沒撬開,于是他們向石板四周挖,想把石板整個挖出來,但是真正挖下去,卻發(fā)現(xiàn)下面還是石板。
這時天已快亮。
洪不倒怒了,決定采取攻城破墻的方法,先用火燒,再潑涼水,如此反復(fù)幾次石板裂開,這時再用大錘砸,洪不倒親自動手,一錘砸下響聲震耳,洪云志感覺地面都在顫抖,幾錘砸下石板露出一個黑乎乎的洞口,洪不倒舉起油燈一照,下面果然是個樓梯。洪不倒這時已經(jīng)完全相信了洪云志的話,他拍拍洪云志的肩膀哽咽道:“兒子,上次老爸錯怪你了,主要是這賭場的主人太壞!不過再狡猾的獵物都逃不出獵人的手心,我們這就下去把他揪出來,看他到底是何來頭。“
眾人正要下樓梯,這時外面人聲鼎沸,洪不倒轉(zhuǎn)頭一看,原來是閭弈帶著他的巡城隊(duì)來了,巡城隊(duì)的人把洪不倒的手下往外面趕,洪不倒見狀便皺起了眉頭,閭弈抱歉道:“洪將軍,這是巡城隊(duì)管轄的事,請各位見諒。弟兄們辛苦了一晚上,都回去休息吧,這里交給我們處理便可?!?p> 洪不倒想想也是,他的手下是打仗的,城內(nèi)治安由巡城隊(duì)負(fù)責(zé),井水不犯河水,洪不倒便令他的人都回去,閭弈遞給洪云志一盞燈道:“云志,你熟悉地形,前面帶路,我們一起下去看看。“
洪云志順著樓梯走到下面,洪不倒、閭弈及幾個巡城隊(duì)員也跟著走了下來,等賭場的燈被點(diǎn)亮,賭場的全貌就呈現(xiàn)在眾人面前。
洪云志是???,已經(jīng)司空見慣,洪不倒卻被深深震撼了,他的視覺和內(nèi)心都受到了強(qiáng)烈沖擊,半晌沒回過神來,他一邊看一邊搖頭感嘆:“在地下搞出這么大的地方,布置如此奢華,這賭場的主人真是下了血本啊!“
閭弈道:“那是?!?p> 洪不倒指著大廳道:“你看這么多賭桌,如果都開滿的話這賭場一晚能賺不少錢吧?“
閭弈道:“不少?!?p> 洪不倒嘆道:“這得造多大的孽??!”
閭弈揚(yáng)揚(yáng)眉毛。
不知不覺中,別的人走到了賭場的另一邊,洪不倒和閭弈單獨(dú)走在了這邊,洪不倒忽然咧嘴笑道:“閭弈,我們把它砸嘍,你說這賭場的主人會不會心痛呢?“他像是個小孩忽然找到了惡作之機(jī),格外得意。
閭弈卻沒笑,而是很認(rèn)真地回答:“當(dāng)然心痛。”
洪不倒道:“既然如此我們還愣著做什么,趕緊砸吧!”
閭弈問:“我們?yōu)楹我宜???p> 洪不倒道:“我們砸它,它的主人自然心痛,忍不住會跳出來,免得他老躲著不敢見人?!?p> 閭弈道:“你錯了,它的主人并沒有躲,一直就在你的面前?!?p> 洪不倒一怔,霍然轉(zhuǎn)頭,布滿血絲的眼睛直瞪閭弈,閭弈沒有示弱,他也回瞪洪不倒,洪不倒眼里閃過復(fù)雜的情緒,道:“是你?”
閭弈輕哼一聲,不置可否。
洪不倒咬牙道:“閭弈,就算是你開的賭場,我一樣要砸。”
閭弈冷冷地道:“你不敢?!?p> 洪不倒咆哮道:“我敢!”
閭弈道:“你不敢。”
洪不倒看看周圍道:“閭弈,我不信你敢把我父子倆在這里滅口,我就砸給你看!”
閭弈沒理他。
洪不倒?jié)M腔怒火,順手抄起一張椅子,那椅子做工精致,表面居然還有鎏金,看上去價值不菲,洪不倒心中閃過一絲心痛,不過這念頭稍縱即逝,想到兒子因?yàn)檫@個賭場遭的罪,想到自己本可以過上有媳婦有孫子的幸福生活,憤怒重新掌控了他,他將椅子高高舉起就要向賭桌砸去,閭弈不慌不忙,從懷里拿出一卷綢布往他面前輕輕抖開,洪不倒瞪眼看去,不由地一呆,舉在空中的椅子竟然定住了。
綢布是白色的,上面寫著一串歪歪倒倒的字,仿佛孩童的信手涂鴉,洪不倒對它卻十分熟悉,對下面的簽名也十分熟悉,這簽名仿佛是一擊重拳,打得他力氣全失,洪不倒手里的椅子慢慢垂落,他無力地坐倒在椅子上,眼神變得很空洞。
這塊綢布上只有一句話,不是咒語,也不嚇人,甚至有點(diǎn)小小的戲謔:“洪不倒,你要是砸壞了我的東西,我要你賠。姜小源?!?p> 少昊國,日出城王宮,臨海宮。
上午。
太后姜小源今晨醒得太早,吃過早飯后她又睡了一個回籠覺,所以現(xiàn)在她穿著睡袍坐在鏡前梳妝,兩個宮女為她梳理頭發(fā),整間屋子彌漫著女人的香氣。
洪不倒直直地坐在她身后的一張椅子上,眼睛盯著自己手里的一碗粥,神情像是霜打的茄子,粥香撲鼻,他卻完全聞不到。
太后的小名叫源妹,嫁給姜王后跟了夫姓,所以正式的名字就叫姜小源。
洪不倒見太后久不出聲,便飛快地向她的背影看了一眼,裝粥的碗在他的手心里不住地轉(zhuǎn)動,過去的三年里他經(jīng)常來臨海宮稟報,卻從未進(jìn)過這間寢房,這里的氛圍令他十分拘謹(jǐn)和不安。
太后弄完頭發(fā),起身走到洪不倒旁邊的椅子坐下,道:“忙了一宿,應(yīng)該還沒吃東西吧,這粥不錯,先潤潤喉,再吃點(diǎn)心?!?p> 洪不倒茫然地拿起勺子把粥往嘴里送,吃了幾口,他還是執(zhí)著地要問:“你為何要這樣做?”
太后淡淡地道:“國庫缺錢,我沒有辦法。”
洪不倒道:“缺錢就要干這種事么?”
太后笑道:“你若有更好的賺錢法子不妨告訴我,我今日就它一把火燒了?!?p> 洪不倒頓時語塞。
太后嘆口氣,幽幽地道:“要撐起這個家不容易啊,外人只看到日出城的紅紅火火,卻不知這柴米油鹽的每一筆花銷都在難為巧婦,包括你要的戰(zhàn)馬,沒有錢付給大鴻國,他們會把馬運(yùn)過來?”
洪不倒道:“可是,這賭不比其他,它能讓人家破人亡啊。”
太后道:“我沒有強(qiáng)逼他們來啊,是他們自己要來,這能怪我么?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事情發(fā)生了,你是怪蒼蠅呢,還是怪那個蛋?”
洪不倒便不做聲了,太后含笑看著他,洪不倒的思緒更亂,他努力想理順自己的疑問,卻發(fā)現(xiàn)實(shí)在沒什么可問,便放下粥碗起身向太后行了個禮,默默地轉(zhuǎn)身往外走。
太后道:“你等一下。”
洪不倒止步回頭,太后從抽屜里拿出一疊東西遞給他,洪不倒接過一看,竟都是洪云志在賭場留下的欠條,洪不倒大致算了算數(shù)額,驚得倒吸一口涼氣,太后瞟了他一眼道:“拿走吧,告訴兒子以后別再去那種地方了?!焙椴坏沟皖^站在太后面前,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他想說些什么,嘴唇動了幾下卻說不出一個字,他想把欠條還給太后,可手怎么也不肯聽使喚,他只能轉(zhuǎn)過身,手里緊拽著欠條走出了王宮,他的腳步從未如此沉重。
這天晚上洪不倒將軍病倒了,無人知道他得的是什么病,只知他躺在床上兩眼發(fā)直,一動不動,連兒子叫他也沒有反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