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日出之夜（7）
日出城內，王宮上方狼煙滾滾，直沖云霄，就算十幾里外的人也看得清清楚楚。
少王騎馬站在王宮內城之前一動不動，洪不倒、雷大兵和姚海平分立他的兩旁，歡仔領著一眾平民在后面護理傷員。
一陣風吹過，把狼煙的氣味也帶了過來，洪不倒被嗆了一下，咳嗽兩聲。
左軍士兵用木樁撞擊王宮內城的大門，但收效甚微，城門是巨石做的，用機關開合，木樁撞上去只造成一聲悶響，從城門上射下的箭雨卻令士兵傷亡慘重。
這時派去左、右兩軍軍營的人回來了，他們俘虜了兵營監(jiān)事，帶來了攻城裝備和其他的士兵，少王陣營的人數在進一步增加。
姚海平向少王報告道：“少王，屬下無能，有些人走到半路就跑掉了，只有大約一半人被帶來了?！?p> 少王點頭道：“現(xiàn)在局勢未明，人心猶疑，我能有這些人相助已經很滿意了?！?p> 姚海平道：“少王，守城的內宮侍衛(wèi)有一千五百人，我們這邊只有兩千多人，正面攻城恐怕有些難度，得想辦法智取才行。”
洪不倒道：“這點少王早已想到，風太傅已經帶人去城郊把八甸的三千精兵全部調來助陣，到時我們將數倍于內宮侍衛(wèi)。”
姚海平奇道：“八甸之兵各為其主，怎會聽命于我們？”
洪不倒道：“風太傅自有辦法。”
姚海平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記得車旭鋒說過，他特意交代守東城門的人今晚一定要把城門緊閉，嚴防七甸的人進來攪局。”
少王和洪不倒聞言對視一眼，眉頭皆皺，如果城門不開，風太傅就算把八甸的兵奪到，他還是進不了城。
姚海平道：“要不我去一趟東城門，就說車旭鋒臨時改變了主意，今晚必須打開城門?！?p> 少王想了想道：“那你去吧，快去快回?！?p> 姚海平本來就是車旭鋒的心腹，由他去傳令，東城門的守將自然會聽。
洪不倒道：“你要不要多帶些人去？”
姚海平道：“守城的都是我的部下，不會有事的。”
少王點頭，姚海平便帶兩個護衛(wèi)騎馬往東城門趕，這時歡仔叫住了他：“表哥?！?p> 姚海平勒馬回頭，歡仔走到他的面前道：“不管怎樣，我還是謝謝你能支持少王?！?p> 車旭鋒意圖謀害少王，姚海平在緊要之時打了他一記悶棍，不少人在場見證了整個經過，所以消息已經傳開。
姚海平看看身邊的兩個手下，嘆口氣道：“歡仔，我知道那一棍子打下去定會招致很多罵名，但是我沒有選擇，如果我不這樣做，在場的五百個右軍弟兄都得死，車將軍也得死，我這樣做了，弟兄們能活下來不說，車將軍至少還有為自己辯解的機會。唉，這個惡事總得有人來做，這個罵名就讓我一個人背吧?！?p> 【】
東城門上，右軍守城部隊副統(tǒng)領白石書扶著墻垛緊張地注視王宮的動向。
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聽到王宮方向傳來隱約的喊殺聲，再過了一會，王宮上方果然冒出沖天的狼煙，白石書心中一凜，知道他最不希望看到的事還是發(fā)生了。
他走到差屋把老范、大曹和幾個玩牌的手下叫了出來，帶著這些人往下走。
老范問白石書：“副統(tǒng)領，我們現(xiàn)在要做什么？”
白石書道：“把城門打開?！?p> 老范訝道：“我們的規(guī)矩一向是入夜之后沒有太后的令牌誰也不能打開城門，你有令牌嗎？”
白石書正要回答，這時一大群背著包袱往這邊跑來，看裝束大多是外地來日出城做買賣的商人。
他們聚在城門處七嘴八舌地議論：“不好了，少王的軍隊和太后的軍隊打起來了。”
白石書問其中一人：“少王這邊是誰的軍隊？”
有人道：“聽說左軍和右軍都支持少王，王宮里面的內宮侍衛(wèi)支持太后?！?p> 白石書的心往下一沉，大致明白太后為何要他打開城門了。
不過他開始擔心另一個問題：右軍既然已經投了少王，自己報出太后的命令，這些手下還會聽嗎？
他沒有把握，猶豫再三，決定先不打出太后的名號，便對老范道：“城內如今大亂，普通民眾都是無辜的，他們想去外面躲兵災，這種心情完全可以理解，我們何不成全他人？”
大曹道：“八甸兵就在城郊，他們若趁機沖進來怎么辦？”
白石書道：“八甸兵分屬八甸，各管各的，他們要統(tǒng)一行動必須提前謀劃，今晚事發(fā)突然，八甸兵不可能事先準備，所以我斷定他們定然不會進來。你們只管把門打開，一切后果由我承擔，與你等無關?！?p> 眾士兵見城門洞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鼓噪聲一浪高過一浪，也就聽了白石書的話，分開兩撥人啟動機關就要開門，白石書心中暗喜，這時后面突然傳來一個聲音道：“好大的膽子，我倒要看看是誰敢擅自打開城門？”
人群一分，一個頭領模樣的人帶著幾個手下氣勢洶洶地來到白石書面前，白石書一看，來者正是他的頂頭上司守城部隊統(tǒng)領孫不錯。
白石書只好行禮道：“統(tǒng)領?！?p> 孫不錯左右看看，沉著臉道：“白石書，你為何要手下打開城門？”
白石書低聲道：“統(tǒng)領，此處閑雜人等聚集太多，我擔心會鬧事，干脆把他們放出去算了?！?p> 孫不錯冷笑道：“胡扯，別人不打開城門就你打開城門，整個日出城的亂民還不都往這里跑？那樣不出大事才怪。白副統(tǒng)領，你不是是另有想法吧？”
孫不錯故意把“副”字著重強調，意在提醒白石書別忘了自己是他的上司。
白石書故作委屈狀道：“統(tǒng)領，你這就誤會我了，我是右軍的人，自然盡心盡責地守城門，我還能有何別的想法？”
孫不錯道：“現(xiàn)在人心浮動，敵友難辨，忠偽不明，不太好說啊?！?p> 這話含沙射影，目標明確，白石書無法再退，只能怒道：“孫不錯，你這是何意思？”
孫不錯哼了一聲，他的幾個手下向前一步，對白石書怒目相視。
白石書暗叫不妙。
孫不錯是守城部隊的最高頭領，連老范大曹等人都要聽他的，況且孫不錯還帶了人來，如果現(xiàn)在硬打起來自己毫無勝算，他正暗自著急，忽聽一竄馬蹄聲由遠而近過來，眾人轉頭一看，原來是姚海平帶著兩個護衛(wèi)到了。
姚海平翻身下馬走到孫不錯和白石書面前，白石書行禮道：“屬下見過姚副將軍?！?p> 姚海平點點頭，他的一個護衛(wèi)提醒道：“不是姚副將軍，而是姚將軍，現(xiàn)在整個右軍都歸姚將軍指揮?！?p> 孫不錯道：“那車將軍呢？”
姚海平道：“車旭鋒意圖謀反，已經被少王拿下?！?p> 白石書道：“屬下恭喜姚將軍?！?p> 姚海平點點頭，問白石書：“你們在爭論什么？”
白石書道：“我想打開城門把這些逃難之民放出去，但是孫統(tǒng)領不同意。”
姚海平轉頭看孫不錯：“白副統(tǒng)領這個想法很好，你為何不同意？”
孫不錯冷哼道：“我認為他嘴里雖然這么說，但心里恐怕另有打算?！?p> 姚海平皺眉道：“哦，什么打算？”
孫不錯看看左右道：“此事關系重大，這里人多耳雜，我不方便講?！?p> 姚海平道：“那我們過去一步說話吧?！?p> 兩人走到僻靜處，姚海平道：“這里沒別人了，你只管放心說出心中的疑慮?！?p> 孫不錯再看看左右，伸頭往姚海平的耳邊湊，姚海平很好奇究竟是何秘密讓孫不錯如此慎重，便側耳去聽，這時冷不防一股涼意從肋骨刺入他的心臟，接著是鉆心的痛，無力感立刻從心口向全身彌漫。
姚海平噗通跪倒在孫不錯的面前，肋部插著一把匕首，匕身完全沒入他的身體，只有手柄露在外面，姚海平的臉因為極度痛苦而不停地抽搐。
孫不錯咬牙瞠目，狠狠地道：“姚海平，你我都是車旭鋒的心腹，他給你的恩澤遠比給我的要多，我都知道感恩你卻背叛了他，他謀不謀反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那一棍絕對不應該由你來打，明白嗎？”
姚海平的嘴唇哆嗦著，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孫不錯飛起一腳，姚海平應聲倒地，濺起一蓬塵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