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了那只是誘敵部隊,我根本不會有任何危險!”海邊洞穴之中齊開被恭敬地禁足在這一片水潭周圍。
“是不是誘敵部隊我們會處理,請?zhí)岫侥谶@里稍等。在我們處理了那三支艦隊之后您就可以在島上自由出入了?!卑柤袄麃喒Ь吹南螨R開微微頷首,然后就對雪風說道:“提督的安全就交給你了?!?p> “交給騎士雪風!”雪風信誓旦旦的拍打自己不科學的胸部。
齊開瞪著轉身離去的阿爾及利亞和薩拉托加,憤憤的踢了一腳身邊的巖石。
“其實汝只需告訴她們面對這個誘敵該如何處理不就好了?”獵戶座饒有興致的看著齊開吃癟的樣子說道:“關于自家提督的判斷,她們當然會聽從的?!?p> 齊開白了獵戶座一眼,坐會自己的石床上不言不語。
獵戶座并沒有在意齊開的意思,她挑了挑眉仔細打量了一下齊開說道:“總算有點提督的樣子了,要是汝還像剛一開始連看都不敢看余一眼,那余可真是太失望了?!?p> “你當自己是誰?”齊開撇了撇嘴說道。
“汝的旗艦?!鲍C戶座微微仰頭。
齊開揉了揉額頭,期間又咳嗽了兩聲問道:“我在學??催^許多戰(zhàn)例,其中大部分都是由你們黑海艦娘參與的戰(zhàn)例。你既然說你是黑海的旗艦,那你至少拿出你配得上旗艦的水平,到目前為止我看到的只是你毫無意義的把自己部下送到前線白給?!?p> 獵戶座對齊開的評價并不惱怒,反而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所以汝有什么建議嗎?”
齊開恨恨的咬了咬牙:“我的建議就是剛才那塔碼就是一個很明顯的誘敵作戰(zhàn),你現(xiàn)在就不應該把我禁足在這里,放我出去!”
“駁回。”獵戶座挑了挑眉,笑得很開心:“余沒有記錯的話,這是汝第一次在余面前說臟話,余很欣喜?!?p> “哈,想不到你還有這種愛好啊,那等沒事的時候我找個機會追著你罵一天好不好?”齊開怒極反笑:“況且你既然說我是你的提督,你有什么權利否第我的命令?”
“第一,罵人本身這件事并不是什么好事,余高興只是因為余認為汝開始愿意放下面具,用本心和余對話;第二,如果汝想要身為余的提督應有的權利,汝大可在此宣布,汝就是余的提督,那樣余自然會對汝的命令言聽計從。”獵戶座在蝠鲼上伸了個懶腰慢條斯理的說道:“第三,縱使汝是余的提督,身為汝的旗艦,本身就是高于秘書艦的存在,余也有權駁回提督明顯不合理的命令,除非汝對整個黑海宣布開除余旗艦的職務;第四,余不記得汝說話會這么別扭,汝平時和別人說話時也這樣同時進行好幾個話題嗎?”
“你這種認為別人罵你是和你親近的思想本身就說明你是個變態(tài),還有別老拿提督的事說事,我說了我不會做你們黑海的提督就不會,你不用白費力氣?!饼R開也不急躁一條一條反駁:“而且你這個旗艦從來沒有經(jīng)過我的同意,完全就是你自封的,自封的旗艦你也好意思在我面前耍弄你竊取了的權利,簡直不知羞恥。還有擴寬話題的一直是你,我只是對你的話逐條駁斥!”
獵戶座換了個姿勢,斜倚在蝠鲼身上,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滿足:“余一直認為吾等黑海存在的目的就是為了向我們的造物主,人類復仇。只有將仇人踩在腳下,用他們的鮮血為我們沐浴,才能洗刷我們心中的不平和怒火。但現(xiàn)在余不得不承認,和自己的提督斗嘴也是為數(shù)不多可以令余愉悅的事情之一,其程度甚至超過了余當初將人類聯(lián)合艦隊徹底撕碎時的快感。”
“你要是這么想找罵可以經(jīng)常來找我啊?!饼R開擠出一個極為丑陋的笑容:“我保證可以服務到你滿意?!?p> 獵戶座搖了搖頭,臉上的笑容陶醉而沉迷:“錯了錯了,不是余去找汝,而是汝來見余?!?p> 齊開冷哼了一聲準備結束對話。
雪風坐在水潭邊緣,赤裸的小腳丫有一下沒一下的撲騰著水,看著自己姐姐和提督斗嘴,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
而在洞穴外面,劇烈的爆炸聲傳了進來。
“開始了啊?!鲍C戶座收回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有些興致缺缺:“汝猜猜那三支人類的‘精英’能夠在阿爾及利亞和薩拉托加手下?lián)味嗑???p> “足夠他們吃掉你們正面的部隊了。”齊開翻了個白眼:“與其猜這個,不如你來猜猜在那邊的三個七海提督,他們會不會因為你完全沒有傳聞中的可怕而感到失望?”
獵戶座笑了笑,但是并沒有回答。
但是瞬間之后,齊開就感覺眼前景物一晃,他本人已經(jīng)被扔到了獵戶座身下的蝠鲼身上。
雪風臉上只屬于孩童的天真無邪也在這一刻消失的無影無蹤,一臉嚴肅的站在齊開和獵戶座面前的水面上,用小小的身軀護住身后她生命中最為重要的兩個人。
片刻之后,巨大的沖擊襲擊了這個幽靜的洞穴,洞穴天花板上無數(shù)巖石被震落入水中,原本還在水潭中悠閑戲耍的游魚也一陣騷動。
“嘖?!鲍C戶座砸了一下嘴,臉上的表情很難看:“看來余和汝都低估了那三個人類的胃口。他們根本沒想吃掉前線的黑海,而是想直接一口氣把余吃掉。”
經(jīng)過初步的震驚之后齊開立刻恢復了冷靜,下意識問道:“敵人的兵力?”
“兩支主力艦隊。”獵戶座也沒有遲疑說道。
“阿爾及利亞和薩拉托加呢?”齊開接著問道。
“處理掉那三支艦隊不成問題,但是她們被拖住了,一時半會兒來不了。”獵戶座皺了皺眉。
齊開沉默著,緊接著第二第三輪炮擊也落到了這個并不算十分堅固的洞穴之上。
“你就打算這樣坐以待斃嗎?”在蝠鲼身上撐過三輪炮擊之后齊開對獵戶座吼道。
“余不能離開這里?!鲍C戶座微微偏頭看了齊開一眼:“即使阿爾及利亞和薩拉托加沉了這里也不能有失?!?p> 齊開瞪大眼睛,他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女人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雪峰也不能離開!”還在用小小的身軀守護二人的雪風也說道:“雪風一定會保護好提督!”
“你......你們......”齊開無力地看著洞穴中嚴肅死板一根筋的兩個深海,不知道為什么他想起了那天那個傍晚的沙灘。
所以說你們做的這些到底有什么意義?為了那些你們口中不能放棄的東西,就可以眼睜睜的赴死?明明你們可以有更為效率的選擇啊,去戰(zhàn)斗啊,去反抗啊,不要管我啊。
我算什么啊?你們一個一個都心滿意足的走了,就留下我一個人在這里做什么?
你們不想再一個人,我也不想啊??墒菫槭裁茨銈兤偸蔷蛠G下我一個人?。?p> 丟下我一個人......在這個一無所有的世界。
有時候我就在想,你們......真是,卑鄙啊。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只蒼白的手掌從齊開腳下的水潭中伸出。
破損的大氅包裹著那個極度虛弱的身軀,原本華貴的禮服早已破爛不堪,齊開甚至能從那禮服猙獰的傷口中看見流淌著蔚藍鮮血的血肉。
“我去去就回?!?p> 還是那句話,就和齊開第一次和她說話時那樣。提爾比茨搖搖晃晃在水面站穩(wěn),扶了扶腰間的佩劍,身體發(fā)出劇烈的喘息,但是她的語氣卻沒有如她外表般絲毫的虛弱。
那并不像是一個即將赴死的戰(zhàn)士。
那更像是一個即將出征的君王。
孤獨的北方女王。
“你瘋了?”齊開顫巍巍的說道,隨后聲音越來越大:“你是腦子有坑還是腦子有尿?你自己身體什么狀況你沒點逼數(shù)嗎?你這樣和送死有什么區(qū)別?”
提爾比茨沒有轉身看齊開,她只是搖了搖頭:“沒事的,你放心?!?p> “我放妮瑪?shù)男?!”齊開張口就罵,這和他平日的形象完全不同。平日中即使被稱為行走的毒蛇,齊開嘴臭別人也很少用臟話,因為在他看來用臟話罵人那真是既沒水平又沒品的行為。但是現(xiàn)在齊開顧不了那么多了。他現(xiàn)在只想用自己最惡毒的語言,用自己最惡毒的心思,把眼前這個女孩罵到氣急敗壞,罵到懷疑人生,甚至罵到她想把齊開打死。
只要不要讓她離開這個洞穴就好。
只要不要讓她離開這個洞穴就好。
因為,這個背影,齊開真的不想再看第二遍了。
齊開在獵戶座身后口無遮攔的放聲大罵,但是提爾比茨卻并沒有受到半分影響。她站穩(wěn)身形,調整好狀態(tài)。背后殘破的四門380主炮現(xiàn)在只有兩門還能運轉,但是卻還是堅強的切換到了作戰(zhàn)狀態(tài)。
“你不能走?!饼R開的叫罵不知什么時候停止了,他轉而用低沉的宛如夢囈般的語氣說道,仿佛是在哀求著那個他再也抓不到的背影:“你不要走?!?p> “沒關系的......沒關系的。”提爾比茨重復的說道。齊開第一次注意到原來提爾比茨的聲音是那么的冰冷,冰冷的仿佛就像北方無盡的冰雪。
但是在那冰雪的盡頭,齊開看到了一束反復搖曳堅強燃燒著的火苗。
提爾比茨腳下的引擎啟動,水面?zhèn)鱽韲W嘩水聲,原本失魂落魄的齊開像是突然才意識到了什么,掙扎著撲向提爾比茨:“你不能走!我不能讓你走,你不能走!”
獵戶座表情冷漠,他沒有看這個人類男子,也沒有管這個人類男子,任由其掙扎著離開蝠鲼,然后一頭扎進這片特殊的黑海,然后一沉到底。
只是沒過多久,齊開的身體就浮出了水面。
與主人形成鮮明對比的灰色鯊魚將齊開托出了水面,穩(wěn)穩(wěn)的停在了提爾比茨的面前。而在鯊魚之上齊開劇烈的咳嗽著,嘴中不斷咳出海水,胡亂揮舞的雙手卻扔精確地抓住了提爾比茨破損的披風,并且死死的握住。
“我求求你......不要走?!饼R開的目光失神的望著水面,聲音仿佛溺死者最后的禱告,眼前這個破碎的少女就是他最后唯一的救命稻草。
炮彈接二連三的落在洞穴外面,劇烈的搖晃和洞穴不堪重負的哀鳴仿佛在著急的催促著二人,已經(jīng),沒有多少選擇的時間了。
“指揮官,你知道嗎,我最不喜歡的就是等待。”不知是誰悠悠嘆了口氣,提爾比茨轉過身,溫柔的撫摸著齊開的頭頂:“我曾做過無數(shù)次相同的噩夢,夢中,我被命令駐守北方,等待戰(zhàn)機。即使我從一出生就被命令等待,但我從來沒有懷疑過這命令,我始終相信我會有一天可以馳騁大海,讓我辛苦等待的一切都不會付之東流
“于是我就在那里等啊等啊,那里很冷,經(jīng)常下雪,但是我不怕,和在戰(zhàn)場上為主人效力比起來,這點冷根本算不了什么。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xù)著,直到有一天,我在等待中,失去了我的姐姐。
“我從未見過我那個姐姐,我只是被別人告知,我有個姐姐,一直在最前線作戰(zhàn)。她在等待時機,也在創(chuàng)造時機,創(chuàng)造我們姐妹可以一同并肩作戰(zhàn),將彼此的后背交予對方的時機。
“但是,最后的結果是,我們姐妹,誰都沒有等到那一天。我雖未謀面的親姐姐,就這么一個人,在我不知道,也看不見的地方,悄悄的,沒有了。
“然后第二天我仍被命令等待,直到,直到我被命令向敵人投降的那一天。
“提督,你知道嗎?原來北方的風雪是那么寒冷啊,冷的痛徹心扉,冷的冰冷刺骨。
“于是從那一天起,我發(fā)誓,我再也不要等待。我會抓住我能抓住的一切機會,拼上我能拼上的所有,即使最后的結果并不是我想要,所期盼的結果,我也絕不后悔。
“因為,我再也不想體會那種寒冷了。”
說完,提爾比茨摘下自己黑色的軍帽,露出了她一直盤在軍帽之中,潔白宛若精靈似飄逸柔順的秀發(fā)。
她仔仔細細的將這頂軍帽戴在了齊開的頭頂,為齊開捋順了被海水打濕的頭發(fā),為齊開整理好衣領和帽檐,最后微微一笑,輕輕吻了齊開頭頂?shù)拿弊樱?p> “沒關系的......我去去就回?!?p> 齊開不知道什么時候哭了出來,他不想想起來的,但是他還是想起來了。
其實,那個時候他是有意識的。
他看見了,也記得。
他的臨時艦娘,學校中的教官,為了保護他一個人,組成一組血肉城墻,替他擋下了所有本該落在他身上的炮彈。
她們本可以活下來的,她們很輕松就可以活下來的。
就像那個金色的背影一樣,就像面前這個傷痕累累的背影一樣。
她們本可以不用去死的。
“你為什么要這么逼我?”齊開死死握住提爾比茨披風的一角,緊緊握緊的拳頭隱隱有鮮血身處:“你為什么要逼我到這種地步?”
“我沒有逼您,指揮官?!碧釥柋绕潛u了搖頭,緩緩站起身:“只是有些時候,我們彼此都必須做出選擇。如果我的選擇讓您為難了,真的很抱歉指揮官。但是比起被您厭惡和憎恨,我更希望您能活下去。僅此而已。”
“這鯊魚雖是和我共生的,但是我們并不分享生命。如果指揮官有什么生命危險,他可以第一時間把指揮官送到安全的地方去?!碧釥柋却某槌雠鍎Γ械袅她R開死死捏住的一角披風轉身說道:“那門主炮,我還回去了。雖然沒有辦法親自交還給它的主人,但是我把它還給它主人的朋友手中了?!?p> 齊開低沉且陰鷙的笑了,聲音沙啞而干澀,仿佛生銹的鋸子在切割腐朽的老樹,雙方都在發(fā)出痛苦的哀鳴。
去獺瑪?shù)闹髋?,我去蹋嘛的主炮,我塔馬去塔碼的主炮!
齊開緩緩在鯊魚身上站起身,把提爾比茨的帽子緩緩往下壓,捂住自己的臉。
厭戰(zhàn),如果當初的你是我,我會怎么選擇?
如果現(xiàn)在在這里的是你,你又會怎么選擇?
我們生在這個世界,有很多事情都無法選擇。但是我一直認為我可以決定我想要的。因為我是不同的,我生來注定是要領導整個世界的,我是那種只會出現(xiàn)在歷史書中的人物,所有的課本都要為我單獨列出一個章節(jié),用整整一章的篇幅才足以講述我的一生和功績。
像我這種人,我本是不需要選擇的。
本是不需要的。
可是那天在那個沙灘上,我還是做出了選擇。
我選擇裝成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選擇裝聾作啞,選擇成為一個弱小的需要保護的那個。
因為只有那樣我才能活下來,我才可以活下來。
我本可以命令你們立刻分散,然后換裝艦裝作戰(zhàn)的,雖然仍然會有很多艦娘死亡,但是你們終究還是能活下來的。
但是我不敢,我到最后我也沒能做出那個決定。
當?shù)乱庵镜乖谖覒牙飼r,當她的鮮血將我的海軍制服染紅的那一刻,我真的好怕。
其實我并不是那個天選的人不是嗎?其實我并不是那么特別的人不是嗎?其實我并不是被世界環(huán)繞的人不是嗎?
我只是一個,單純的,卑鄙的,可惡的,怕死的懦夫。
是我害死了你們。
殺了你們的人,是我。
淚水從提爾比茨的帽檐下流出,沒有人知道躲在那頂軍帽后面的,是怎樣一個丑陋滑稽的靈魂。
只是這一次,這個靈魂準備重新作出選擇了。
是作為人類,還是作為黑海。
是再一次孤身一人,還是成為過去的自己的敵人。
亦或者是......
“我沒有生你的氣......我自始至終都沒有生你的氣,我只是在氣我自己?!饼R開說道。
提爾比茨猶豫了一下回答道:“我知道,我知道的......我一直知道?!?p> 是啊,你一直知道,我也一直知道,真正不知道的只有我們自己。
齊開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劇烈的程度仿佛要把自己的氣管完整的咳出來一樣。
但是結果齊開終究還是沒有把氣管咳出來。
“給我?!饼R開喘息著,向身后的獵戶座伸出了手。
“什么?”獵戶座原本冰冷麻木的表情逐漸浮現(xiàn)出炙熱的笑容。
“你知道的,不要給我裝傻?!饼R開憤怒的低聲咆哮,提爾比茨黑色的軍帽下這個人類的少年雙目充滿鮮血。
“余不知道,余不知道......余不知道!”獵戶座重復了一邊,嘴角仿佛要裂開。
“指揮權!”齊開怒吼道:“給我你的指揮權!我要你黑海的指揮權!”
“這么說汝愿意成為吾等的提督,成為黑海艦隊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提督了?”獵戶座酣暢的大笑著,笑聲伴隨著天邊炮彈的破風聲,飛機的轟鳴和爆炸的巨響,宛若一曲精心打造的交響樂。
這是全世界一同在獻上贊歌,在獻上忠誠,獻上最高的禮贊!
“對?!饼R開筆直的站起身,不卑不亢的背對著獵戶座,嚴肅認真的用雙手一前一后扶正提爾比茨的軍帽:“所以,把本該屬于我的黑海,還給我!”
狂笑中的獵戶座戛然而止,在她的動作中,其余兩位黑海艦娘:提爾比茨和雪風齊齊向齊開屈膝垂首,恭敬且虔誠的跪拜在齊開身邊:
“遵命,提督大人!”
米粒很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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