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墨就這樣抱著小男孩坐在床邊。李大抱著自己的孫女坐在地上。典韋去槐鄉(xiāng)請郎中。
此時李墨雙目呆滯,眼角泛紅,閃著淚花。
小男孩在自己的懷里,但是已經(jīng)失去了呼吸和心跳。一顆小小的生命就這樣在自己的懷里逝去了。李墨鼻子發(fā)酸,他想哭。從未有這么一刻,讓他對生命的渺小如此的感觸至深,從未有過。
大抵所有的封建王朝對待黎民都是很不友好的。他們從上而下,都是一丘之貉。黎民只是他們的生產(chǎn)工具和盤剝對象,是他們爭權(quán)奪利的犧牲品,是供養(yǎng)他們的牲畜太牢。李墨覺得自己從未象這一刻這么清晰的認識到封建王朝統(tǒng)治的黑暗與邪惡。他,厭惡這一切。厭惡導致眼前這一幕發(fā)生的根源。
數(shù)千年的歷史中,從最早的奴隸時代,到封建王朝,階級分化、固化,最終社會生產(chǎn)的擔子終究落在了黎民的肩膀上。他們?nèi)蝿谌卧?,卻得不到應有的安樂生活,還要接受統(tǒng)治階級的層層壓迫和剝削。無論盛世亂世,終究,苦的還是黎民。
典韋回來了,他騎著黑馬一路顛簸,帶回了郎中。進門時候才發(fā)現(xiàn)李墨呆呆的坐在床邊,雙目無神,眼角閃著淚花。
郎中唯唯諾諾,不敢施展手腳。典韋踢了他的腿,他才上前給孩子們看病。這郎中恐怕是典韋擄來的。郎中先是看了李大懷里的小女孩,隨后才看了李墨懷里的小男孩。
“情況如何?”典韋沉聲問道,話語里帶著些威脅的意思。
“這……”郎中是個約莫五十歲的小老頭,頭上裹著幅巾,穿著寬大的衣袍,披著毛氈外衣,佝僂著腰,宛如小矮人一般。
“有話便說!”典韋發(fā)怒,自有一股氣勢,郎中嚇了一跳。
“這男童已經(jīng)去了。女童受了風寒,外邪入體,恐怕,恐怕……”
“打死你個老東西,什么叫去了,嗯?趕緊給我治,治不好某便讓你生死兩難!”
“虜虎,不要恐嚇郎中!”李墨出聲,“你切診治開藥,至于其他不用你管,你勿用擔心!”
郎中見李墨說話還算和氣,于是拿出自己背后的藥簍,開始配藥。這個年代寫字幾乎都是用竹簡,蔡倫發(fā)明的紙性能很差,還沒有普及。郎中并非寫下藥方讓人去抓藥,一般人看病后幾乎都是由郎中給抓藥,病人是拿不到藥方的。
那李大方才有些呆滯,此時忽然反應過來,連忙將孫女遞給了典韋,而后跪著匍匐到了李墨的身邊,一把奪過了自己的孫子,不停地摸著小男孩蒼白冰冷的臉蛋,隨后開始嗚咽起來。
“我的孫孫啊,我命苦的孫孫啊……”老人家絲毫不顧身邊有人,先是低聲抽搐,隨后就是嚎啕大哭。
“我的命根子喲!你這一去可讓我怎么活呀,讓我怎么活呀,我的命根子喲……”李大涕泗橫流,眼淚順著他的皺紋鋪滿了臉頰,鼻涕也沾滿了胡子,他卻毫無察覺。大抵在這個年代,都是重男輕女的。男孩從一生下來就承接著傳宗接代的家族重任,男孩就是家里的命根子,是老人家活下去的希望。
郎中急忙開了幾幅藥,叮囑了典韋之后便匆匆離去,連診費都沒有收取。
李墨在發(fā)呆,兩只虎崽崽在他腿邊拱來拱去他都沒有理會。
典韋抱著那小孫女找了個小鍋在熬藥。
李大抱著小孫孫的尸體在嚎啕大哭。
這里很安靜!非常安靜!
李墨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典韋將一壺槐花釀遞到跟前,他才慢慢清醒過來,而后抱著酒壺狠狠的喝了幾口,嗆的他直咳嗽。
“子書,這就是世道!我們沒有辦法!你不要難過。要怪,就怪這世道吧!”典韋拿著酒壺和李墨碰了一下,也大口的喝了起來。
李大已經(jīng)哭暈了。典韋喂了小女孩吃藥,而后將她放在床邊,拿了自己的獸皮大衣將丫頭裹的緊緊的。而后便抱著小男孩拉著李墨往外走。
“你我去葬了孩童,讓他入土為安。免得李大看到又要哭號!”典韋拉著李默很快來了村外,兩人用大戟和寶刀開始刨坑。李墨神色有些呆滯,但是手下卻不含糊。李墨親眼看著典韋將小男孩放在了坑里,而后開始掩埋。李墨看著他枯瘦蒼白的小臉,心里宛如針刺。
最后李墨用刀砍了幾塊樹枝插在了小男孩的墳頭,算是祭奠。
待兩人回到李大院子時候,李大已經(jīng)醒了。他只是呆呆的坐在火堆旁,雙目無神,皺巴巴的臉頰倍顯蒼老。兩人沒有打擾他,從馬背上取了鹵狗肉,邊吃邊喝酒。
“虜虎,我們該怎么辦?”
“我,我也不知道了!往日總想著仗劍四方,建功立業(yè)。到頭來連一個小孫孫都救不了!”
“虜虎,這怪我,怪我?。∫俏也回潏D那棗紅馬而等了幾日,或許他就不會死,他就不會死。對,他肯定不會死的!”李墨忽然失聲痛呼。將頭埋在了兩腿間,竟低聲嗚咽起來。
“這不是你的錯!子書不要自責!這就是命!這是他們的命!”
李墨沒有回話。典韋便陪著李墨坐著。兩人碰著酒壺喝酒。太陽不知何時已經(jīng)斂去,天空又開始烏云密布。
“要下雪了!”
“對!又要下雪了!”
“我們先住在這里吧!”
“好!”
接下來的幾日,李墨每日都細心的照顧小女孩。熬粥,熬藥,熬姜湯。李大管小女孩叫丫丫,李墨知道這就是她的名字。李大徹底失去了精氣神,好似小孫孫的離去抽干了他的生命。五十來歲的老頭看起來像是七老八十,仿佛下一刻他就會倒下,而后再也起不來。
典韋每日進山砍柴捕獵,回來便挑水,筑籬笆,給房子蓋茅草,加固木質(zhì)墻體。
期間烏魯谷來過一次,他不知哪里來的路數(shù)給馬匹補上了馬證,還說要給烙火印,李墨沒有答應,便做罷。他留下了不少虎骨,說是讓熬湯喝,還留下了不少的狗肉和雞蛋。他給了郎中百錢,那郎中便日日來此診治。
三日后,丫丫終于醒了!她熬過來了。似乎在這一刻,整個屋子都開始發(fā)光發(fā)亮。消沉的李墨也瞬間恢復過來。和典韋煮了狗肉,請李大喝了酒。丫丫很虛弱,還不停的咳嗽,但是每日的姜湯和稀粥讓她在慢慢恢復。
李大很沉默,每天像是個機器人,少言寡語,只有喂丫丫喝藥的時候才會說上幾句。
第五日,丫丫終于不再咳嗽。雖然她的小臉依然蒼白,但是她的眼睛卻多了神采。然后李墨便活絡起來。開始給丫丫熬雞蛋瘦肉粥,開始熬骨頭湯一點點給丫丫喝。
丫丫的身體恢復的很快,已經(jīng)在李墨的教導下開口說話。當丫丫喊出大哥哥的時候,李墨激動的一蹦三尺高,典韋也在旁邊開心的傻笑。
棗紅馬恢復的很好,烏魯谷遣人經(jīng)常送來上好的草料。棗紅馬取名叫血燕,小馬被李墨取名叫呆呆。因為它總是跟在李墨的屁股后面晃悠。兩只虎崽崽和呆呆認了兄弟,每日一起吃奶,上躥下跳。李墨偶爾給它倆加餐,喝些狗肉湯。李墨打算以后給兩只虎崽崽吃熟食,這樣會減少他們的兇性。渾身純白的小妹,李墨取名叫洛璃;帶有灰黑斑紋的是小哥,李墨取名叫凜冬之怒,滿滿的惡趣味。
典韋的黑馬被他取名叫黑鋒,寓意黑色鋒刃。而白馬,李墨取名叫白龍,但他不是唐三藏,后面只跟著呆呆和兩只虎崽崽,沒有孫悟空,也沒有漫天神佛。
第七日的時候,村子里來了陌生人!原本村子的寧靜和諧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