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佗是位名醫(yī)。自幼便不喜仕途,研讀經(jīng)書之余,更喜歡鉆研醫(yī)術。他自入門醫(yī)學,便四處游學,足跡遍布大江南北,四下行醫(yī)。
他在整個游學行醫(yī)的過程中,積累了大量的醫(yī)術經(jīng)驗,擅長內(nèi)科、外科、婦科以及兒科等,尤其擅長外科。他發(fā)現(xiàn)的麻沸散更是為外科手術的發(fā)展提供了最重要的一環(huán)。
李墨終究被華佗治好了。華佗只說自己盡了力,是李墨的體質(zhì)神異,但凡有一線生機,便如春風野火,驟然蓬勃。
只是李墨的精神出了大問題。他整日嘴里念叨著些周倉褚飛玉等人聽不懂的話語。他時而開心的像個孩子,時而像個遲暮的老頭,時而喊著他要回家,又嘴里總說要平定天下。
“元福!李郎君還是這般嗎?”褚飛玉看著正在院子里逗弄小狗狗的李墨,眼圈微紅的問起了身邊的周倉。
“哎!元化先生說了,子書精神受創(chuàng),一時間難以恢復。他的狀態(tài)也奇怪,似乎記得我們,但是好像又不記得?!敝軅}靠在走廊的柱子上,雙手懷抱,摟著寶刀,滿臉愁容。
“喂,褚姐姐,你快來,小灰灰竟然咬我的手指頭!”李墨朝著褚飛玉大聲的喊。灰灰是那只小土狗,兩個月大。李墨此刻宛如幼童,蹲坐在地上,用兩只手不停的逗弄灰灰。他的右手抓住了灰灰的尾巴,灰灰回頭咬住了他的手。
“子書,你別抓它的尾巴,不然它會生氣的!”褚飛玉喊了一聲。李墨聽了之后放下了灰灰的尾巴,灰灰果然不咬他了。
他又抓起灰灰的尾巴,灰灰又咬他。又放下,又抓起,玩的不亦樂乎。
“媚娘呢?”褚飛玉問起周倉。
“元化先生說解鈴還須系鈴人。小鐵蛋說是白繞手下的丁老二折磨子書,他在屋外聽到子書的哭喊和哀嚎,兩日間從未中斷。說是最后子書嗓子都哭啞了,發(fā)不出聲了,還說,還說丁老二那廝竟然熬了童男的肉湯給子書喂。子書定然是失神了!”周倉說道這里,臉蛋抽搐,皺起了眉頭,抱在懷里的雙手握成了拳頭,攥得緊緊的。
“圣姑子說了,她想辦法聯(lián)系還終于太平教的信徒,要將丁老二抓來,給子書治?。 ?p> 褚飛玉聽到李墨的遭遇,竟然再也忍不住眼圈里打轉的淚水,失聲痛哭。她看著在逗弄灰灰玩耍的李墨,一時間看的呆了。
“希望魅娘能成功!子書何等君子,竟然,竟然受此等折磨,真是蒼天無眼!”褚飛玉似乎有些情緒過激了。
“怎么?我家姑子這是看上這小子了么?都說長兄如父,今日某便做主,若是這廝能恢復過來,某便讓他下聘書,娶你過門!”不知何時,張燕竟然來到了兩人身邊。這廝說話沒有章法,開口竟然在調(diào)侃自己的妹妹。
“兄長,你,你竟然如此取笑我……你可是討厭妹子了?”褚飛玉臉頰緋紅,跺了跺腳,撇過頭做嬌羞狀,竟然不看張燕。她反而在偷偷的瞄著李墨看。
“哈哈哈……妹子今年已經(jīng)二十有二!平常家的女子早已嫁人生子。奈何你這丫頭早年跟著某廝混,長了見識,竟然瞧不起天下英才,多少太平男兒的聘書都被你推諉。某不知這李墨竟是何方英才,竟然讓我這妹妹和圣姑子如此牽心?可是那廝花言巧語騙了你的心思,嗯?”張燕忽的眼睛一蹬,自有一股威勢。
“胡說!李郎博學多才,文韜武略,精通醫(yī)術,勇武過人,又重情重義,知恩圖報!可不是你引介的那些浪蕩子……”褚飛玉見張燕的臉上忽然露出了莫名的笑容,心下一突,猛地反應過來,而后紅著臉不說話了。
張燕這人身高七尺八寸左右,渾身精瘦,手臂腿腳修長卻肌肉飽滿,武力不凡。長馬臉,寬額頭,若非鼻下胡須和顎下兩寸短髯,可以稱得上是眉清目秀。那一雙眼睛透著世故和精明,看的褚飛玉心里發(fā)慌。
“哈哈,說笑,某說笑!不過這廝整日如此,宛如稚童,和元化先生所言的活死人無甚區(qū)別,將來如何建功立業(yè),如何養(yǎng)家糊口!”張燕皺了皺眉頭,似乎有些不痛快。
“張大哥,魅娘已經(jīng)連下山里的太平教徒,若是能抓了丁老二來,或許子書能夠恢復過來。若是子書醒來,想必以他之才,定能助圣姑子一統(tǒng)太平,結束紛爭,屆時爭奪天下,猶未可知!”周倉插嘴了。
“哦?不曾元福竟如此夸贊他,那某更是有些好奇!且寬心,我已經(jīng)遣人聯(lián)系山中潛伏的細作,定能將丁老二擒來!”
周倉和張燕去喝酒了。周倉這廝是張燕遣人南下的時候書信請來幫忙營救張魅娘的,當時他忙于和白繞眭固的爭斗,脫不開身。兩人本是關系平平,卻因為此次事情,生了友誼。
褚飛玉沒有離去,她只是靜靜的看著李墨和灰灰玩耍,似乎想起了當日李墨抱著丫丫跟在洛璃凜冬屁股后面闖進屋子時候的情景。似乎想起了李墨有些害羞的跑出屋子時候的樣子。
那些日子她本是如同驚弓之鳥,風聲鶴唳。李墨卻忽然硬生生的闖進了她的世界,幾次接觸,李墨風趣大方,見識不凡,更是用精湛的醫(yī)術將她從死亡線拉回來。
或許,就是那時候,對他心生好感的吧!褚飛玉想到這里,臉蛋又有些微紅。
未時許,門外來報,丁老二下山前往武始縣玩耍,山中細作報信時候,其已被同行的太平信徒拿下,裝于牛車秘密押送至此。自此,為期數(shù)日的抓捕行動告成。讓李墨精神失常的始作俑者已經(jīng)被押往李墨所在的院落。
“鬼??!鬼??!”當李墨見到丁老二的一瞬間,登時想起自己夢里那黑屋子之上的那只長角的惡魔,嚇的連連后退,躲在了褚飛玉的背后,竟然抱住了褚飛玉的腰,跪坐在地。褚飛玉臉色臊紅,但是不知為何,卻使不出力氣來躲避,更沒有推開李墨。
張魅娘看著李墨的樣子,眼圈紅紅的。這姑娘喜歡和李墨斗嘴,沒想到也如此關心李墨。
“元化先生,該如何施為?”張燕并未理會李墨的無理舉動。范圍問起了身邊一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面如冠玉,色澤紅潤,長發(fā)束于頭頂,扎著幅巾。其余長發(fā)自然垂于腦后,看起來色澤光亮,端的是保養(yǎng)有方。其鼻梁平平,長髯及胸腹間,烏黑發(fā)亮。那一雙眼睛包含滄桑,洞察世事,明亮如星辰,似一眼能看穿人的心扉。
華佗被張燕如此問,也有些尷尬。所謂解鈴還須系鈴人只是一句空話,但是沒想到這廝竟然當真,直接將人擄來了。
“這,某從未診治過如此病患,精神創(chuàng)傷亦沒有先例!這……”華佗有些不自然,有些推諉。
“元化先生,子書曾言,死馬當活馬醫(yī)!既無先例參考,自當多番嘗試!總歸比什么都不做的好!”褚飛玉此時心緒已經(jīng)平靜下來,她看著抱住自己腰肢的李墨唯唯諾諾的樣子,鼻子發(fā)酸,一瞬間想起了那日李墨騎著白馬手持旗桿沖刺軍陣之時的模樣,世間奇男子也當屬如此了。
“好,既如此,某便一試!”華佗也不糾結。
丁老二被嚴加審問。這廝用刑是個好手,卻不經(jīng)打,只是一會兒便將如何折磨李墨的手段講了出來。他講的那叫一個驚心動魄,活靈活現(xiàn),吐沫橫飛。
“混賬!”周倉一聲怒喝,嚇的丁老二連忙閉上了嘴。
華佗一邊聽著丁老二的敘述,一邊暗暗給李墨把脈。周倉的一聲爆喝也打斷了他的思路。隨后他像是下來什么決定一般,才緩緩開口了。
“張將軍,某有一法,可以一試!此番丁老二獲擒,拿邊讓丁老二依法恐嚇李小郎君,同時再輔以李小郎君記憶深刻之事,雙管齊下,或可喚醒神智?!?p> “好,就依此法!丁老二,你可聽到?乖乖配合,可讓你活著,否則,剖腹挖心,棄尸荒野!”張燕橫眉冷眼,面帶殺氣的看著丁老二,丁老二將露臉埋在胸腹,連連答應。
“還不快去!今日若是治不好李郎,便以太平之名,消除你的福報,讓你業(yè)果加身,死了不得入天國!”張魅娘像是成熟了很多,也知道借用太平教義的名頭了。
“奴明白,明白!只是奴沒有工具,可否與我兩把鉤子,以此恐嚇!”丁老二抬起頭,滿臉的諂媚,只是那半邊眉毛、沖天的鼻孔和滿口的齙牙實在讓人難以恭維。
“利器你是不用想了!來人,拿兩把木構來!”張燕指揮。
丁老二得了木構,握于雙手,顫顫巍巍的朝著李默走去。他一步三回頭,小心翼翼的看著張燕和周倉,外圍有十數(shù)人手持弓箭對準了他。丁老二此時雙腿打顫,看著李墨驚慌無助的眼神,心里有些復雜。
“鬼啊,鬼??!”李墨驚呼,坐在地上雙手撐地,一步一步的往后挪,褚飛玉見了想去拉一把,但是又忍住了。任憑丁老二想李墨走去。
“鬼啊,鬼??!爺爺,爺爺救我!警察,警察叔叔在哪里,快來人?。【让崩钅珖樋蘖?。是的,嚇哭了,聲淚俱下,活脫脫像個六歲稚童。他的衣衫沾滿了塵土,手掌墊在石子上劃破了,鮮血直流,也絲毫顧不得。
丁老二見李墨如此,一時間愣在原地,而后回頭擠出一絲難看的笑容,試圖獲取同情,好讓他免了這番差事。但是迎接他的是張燕周倉的怒目,和褚飛玉張魅娘恨恨的眼神。他只好硬著頭皮繼續(xù)逼近李墨。
李墨已經(jīng)退到欄桿角落,退無可退了。
“丁老二,給我用點心!拿出你的樣子來,再這樣下去,我就先活剮了你。”周倉大喝。
丁老二聽了心下一顫,而后努力的擺出一副猙獰的模樣,手中的木構開始揮舞起來。李墨退無可退,見惡魔繼續(xù)沖過來,他竟然用雙手蒙住了眼睛,埋在雙腿間,不停的踢著腳,放聲哭泣。
這一幕看的華佗連連搖頭。張燕周倉也神色暗淡,似乎有些不抱希望了。
這個年代,大抵很多時候人們的思想還不夠開放,思路不廣,加之各種傳統(tǒng)觀念的束縛和對世事的認識,錯過了太多太多的發(fā)現(xiàn)和創(chuàng)新。
“李子書!他殺了洛璃和凜冬,把它們煮著吃了!”張魅娘忽然大聲的呼喊起來。
旁邊的褚飛玉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也開始喊起來:“李子書,呆呆摔斷腿了,典韋被人割了頭,掛在了城墻上!”
“李子書,典韋的鬼魂來尋你了!”
……
兩人大聲的呼喊,似乎這些使他們了解的李墨的全部。李墨聽到之后抬起了頭,雖然還在哭泣,但是眼里多了一絲探尋的目光,以及一絲為不可查的憤怒和殺意。十分細微,卻被張燕周倉這等常年廝殺的漢子捕捉到了。
“有用!飛玉繼續(xù)!圣姑子不要停!”周倉出聲提醒。而后兩人繼續(xù)喊起來。
“李子書,郭嘉棄你而去,奪了你的白龍!”
“李子書,于毒攻打酸棗,縣城數(shù)萬黎民危在旦夕,你快去救他們!”
“李子書,丫丫還小,可是丫丫被他殺害了,他剖了丫丫的胸腹,摘了丫丫的心肝,李子書,丫丫死了……”
丫丫死了!
丫丫被剖腹剜心!
丫丫好可愛!
李墨的心里似乎有一根弦被觸動了。
李墨第一千次沖擊黑屋子頂上的惡魔的封鎖,只是此時他心緒不寧。而后他聽到了有人在喊他。
有人告訴他典韋被割了頭,他心中悲憤莫名。
聽到郭嘉棄他而去,還帶走了白龍,他心中嗤笑,覺得郭嘉不是那樣的人。只是心里為何如此煩躁?
洛璃,凜冬,也被殺了?李墨心中怒火中燒。
丫丫,丫丫呢?那個被自己和典韋從死亡邊緣搶回來的小仙女呢?那個整日跟在屁股后面喊著“子書哥哥抱”的小丫頭,她……
恍惚間李墨似乎看到丫丫小臉扭曲,眼中流著血淚,露著詭異的笑容,她的胸腹被剖開,里面空蕩蕩什么都沒有。
她正在不遠處向他招手,在問他自己的心在哪里?
到底是誰的心?
在哪里?
在哪里?
“啊……”黑屋子里,李墨仰天發(fā)出了憤怒的咆哮,而后再次沖出了屋頂,那惡魔再次沖來,李墨沒有退縮,徑直沖上前去,奮力舉起拳頭便打。
在外界,李墨先是止住了哭啼,而后眉頭緊皺,接著眼神開始變得清明,雙目噴吐怒火,臉頰不知是因為憤怒還是激動,變得通紅一片。
丁老二見李墨有了反應,似乎開始恢復,他就要往后退。
張燕和華佗臉色微變,似有所期待。
褚飛玉和張魅娘見狀雙雙眼睛泛紅,淚花打著轉兒在眼圈里滾動。
周倉上前一步,堵住了丁老二的退路,讓他進退不得。并順手將手里的刀拔出來扔到了李墨身前。他好像看到,那個敢于以數(shù)百馬步卒沖擊數(shù)千人軍陣的李子書,似乎回來了。
黑屋子房頂,李墨身邊忽然哐啷一聲出現(xiàn)了一把刀,李墨順手就拿在了手里,而后朝著那頭生雙腳的惡魔劈殺而去。
外界,丁老二忽然像是意識到什么,他猛地撲上前去搶奪地上的刀。不過迎接他的是李墨的一腳。李墨坐在地上,一腳踢飛了丁老二,而后緩緩起身,拿起了寶刀。
“是你,你竟然殺了丫丫,你竟拿走丫丫的心!”李墨此刻怒發(fā)沖冠,憤怒的火焰點燃了他的全身。
李墨在黑屋子頂上拿起刀砍斷了惡魔的手。
李子書手持寶刀,斬斷了丁老二的一只腳。
李墨開始在惡魔的腿上胳膊上削肉。
李子書一刀一刀將丁老二的腿上胳膊上的肉削下來。
李墨踩斷了惡魔的手指。
李子書打碎了丁老二的鼻梁。
李墨一刀斬了惡魔的腦袋,重見天日。
李子書暮然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留下丁老二發(fā)出鬼哭狼嚎的痛呼。
“李郎君……”
“子書……”
眾人的呼喚李墨仿若未聞。
“你以為化身成了我心里的惡魔?你以為你能將我關在靈魂牢籠里?你錯了,我說過,我李墨便是死,也羞與爾等為伍!”李墨抬腳,再次踩碎了丁老二的一只手指。
“我還說過,若得天下安寧,若得世道昌隆,李子書愿意粉身碎骨,愿意生生世世侍奉惡魔,愿意永生永世沉淪阿鼻地獄!”李墨再次落腳,這次踢碎了丁老二的下體。
“只是可惜,你不是那惡魔,不能令我粉身碎骨,亦不能令我沉淪阿鼻地獄。因為你是霍亂天下的表象,內(nèi)里的丑陋和骯臟在渲染這個千瘡百孔的世界?!崩钅珦]刀,從丁老二的小腹根部,劃破了丁老二的腹部。鮮血噴涌,紅的白的黃的污穢竟然爭相從翻開的肚皮見擠出來。它們似乎也在厭惡惡魔骯臟的表里。它們似乎想要污染外面的整個世界。
“我是,李墨!”李墨高高舉起刀。此刻他神色肅然,臉頰隱隱有寶相,泛著神圣的光芒。
“我來自未來!”寶刀劈下,在李墨驚人的視覺和掌控力下,刀刃入體三分,剛好劈開了丁老二的胸椎。
“我要秉承先輩遺志,傳遞文明薪火,重塑漢民脊梁!”李墨幾乎是憤怒的咆哮出來。刀刃兩邊咧開,“嘎嘣”的聲音清脆,丁老二的胸椎被大力擠開,露出了漆黑如墨的心臟和糜爛不敢的肝肺。
是那樣的骯臟,那樣的污穢!
易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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