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看海

　　氣氛瞬間凝固。

　　喬夜和唐一鳴的眼神同時變了，夏語昕怎么會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問題？難道她能看出什么？

　　但喬夜用地上的塵灰擦遍了全身掩蓋了血腥味，身上更不可能有血跡殘留，她又是怎么看出端倪的？

　　“剛才幾千米外有人在戰(zhàn)斗，還動用了權(quán)能，應(yīng)該是你們吧？”夏語昕說，“你身上還有‘靈’的味道。那個地方有很多人，要和‘靈’戰(zhàn)斗的話必須把周圍清理干凈，不然會多出來好多，很麻煩的?！?p>　　「殘缺之物」的味道？這怎么可能？喬夜徹底呆住了，甚至沒注意到夏語昕把殺人說成了輕描淡寫的‘清理’。

　　他體內(nèi)植入的芯片能在一秒內(nèi)運算上億次，看完所有可查閱的網(wǎng)絡(luò)資料也只需要不到一天時間?？伤缫芽幢榱怂泄_的，與‘靈’有關(guān)的碎片信息，卻從未聽說過這些東西還有‘氣味’！

　　而且她怎么知道自己曾經(jīng)用過權(quán)能？喬夜自己就是啟示者，也并非沒有與其他六階以上的啟示者戰(zhàn)斗過，但他從未感覺到釋放權(quán)能時會有氣息之類的東西被宣泄出去。

　　或者……只是他還沒有達到高等階，無法察覺！

　　但那豈不是說夏語昕是一個四階，甚至四階以上的啟示者？這更加天方夜譚！

　　「中樞」的科研人員早已證實，「凱爾洛斯」降臨時出現(xiàn)在空氣中的「不定物質(zhì)」與人類腦垂體產(chǎn)生了某種反應(yīng)，從未催生出了具有‘權(quán)能’的超人類——啟示者。

　　雖然無法選擇自己覺醒的權(quán)能，任何啟示者也都能通過磨練格斗技巧，訓(xùn)練自己對權(quán)能的掌握和熟練度，從而提升一定的戰(zhàn)斗力。

　　但位階不同。它與訓(xùn)練無關(guān)，與精神力無關(guān)，與人種或天賦一類東西更沒有關(guān)聯(lián)。至今沒有任何人能給出確切的答案——除了特別行動局以及「庭院」。

　　每個啟示者都心知肚明，‘官方’手里掌握著啟示者進階的秘密。但他們從未對外透露，也不可能有人撬開他們的嘴拿到情報。唯一的方法就是——被他們選中，并且成為他們的一員。

　　然而即便加入了特別行動局，乃至于被「庭院」親自召喚，這些年來能夠年紀輕輕就位列高階的啟示者也少之又少。啟示者進階明顯相當困難，就算有了所謂的‘秘法’也很難一帆風順。

　　喬夜在網(wǎng)上所能查閱到的最年輕的高階啟示者，是一名「守夜人」小隊的隊長喻青臨，現(xiàn)年24歲的四階啟示者，離‘神座’只有一步之遙，被視作明日之星。

　　但這樣的人在全部37座C字編號的移動都市里也僅僅出現(xiàn)了一位，面前的女孩又是從哪里冒出來的？

　　夏語昕叉起一小塊蛋糕喂給唐妍，一邊說：“我對‘靈’的氣息一直都很敏感的，畢竟已經(jīng)殺過不知道多少只了嘛。能殺死‘靈’的也只有啟示者啦，但我在資料庫里沒有見過你?！?p>　　“雖然啟示者隱瞞不報好像是什么很嚴重的罪來著，但是我不會告發(fā)你的！”女孩拍著曲線美好的胸脯保證，一臉認真，“特別行動局和那些老頭子老是不讓我出來玩，我才不要幫他們……”

　　夏語昕明媚的眼睛忽然瞪大，飛快地捂住嘴，糟糕……怎么就給說漏了呢？明明在心里提醒了自己好多次這回要控制住的！

　　然后她一怔，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撇撇嘴，垂下了手。

　　算啦……反正很快他們就不記得這些了。那些人已經(jīng)來了。

　　好可惜，這些人還挺有趣的呢，他們不會用令人惡心的眼神看著她，也不會把她當成怪物。

　　夏語昕看著喬夜，眼簾低垂下去。

　　如果能再多和他們待一會，能和他們成為朋友……就好了。

　　但是……她是不被允許有朋友的，也沒有人會想要接近她的。

　　喬夜知道自己的猜想被證實了，夏語昕果然和特別行動局有很大關(guān)系。

　　然而事情依然很奇怪，如果她是「守夜人」的一員，為什么會連行動自由都失去？特別行動局又為什么不惜發(fā)布高額懸賞找她？

　　他迫切地想要從女孩口中獲取更多信息，飛快地在心中措辭完畢，抬眼看向夏語昕，問題卻被堵在了嘴邊。

　　喬夜的倒影和窗外的光影在女孩澄澈的碧藍眼眸中交織，那雙瑰麗的眼睛里仿佛蒙上了一層霧，讓他看不清對方的情緒。

　　“最后一個問題啦。”夏語昕靜靜地看著他，輕聲問，“你想去看海么？”

　　喬夜原本神經(jīng)緊繃，準備好了迎接第三輪轟炸，但聽到女孩的話，他不由得又愣住了。這是什么奇怪的問題？

　　在這個時代，大概沒有任何一個正常人會對‘海洋’和‘天空’生出多余的幻想。

　　天空已經(jīng)被「凱爾洛斯」遮蔽，能穿過那座逆世界灑落而下的陽光已經(jīng)只有幾百年前的萬分之一，一澄如洗的廣闊藍天早已成為歷史。

　　至于海洋，‘圈外’已經(jīng)徹底淪為了「源獸」和「殘缺之物」的世界。只要走出移動都市的防護力場，面對的就是無窮的恐怖和危險。當今世上的數(shù)百座移動都市里，也只有不到20座擁有足夠雄厚的實力和資本，能夠時不時派出「先驅(qū)部隊」進行圈外調(diào)查。

　　如果有人說是因為想看海而走出移動都市，任何人都只會覺得他是瘋了。

　　但喬夜不這么認為。他在網(wǎng)絡(luò)上看過很多次幾百年前的老照片，光是看到那些廣闊的水域，看到與天空交匯融合的地平線，他就會怔怔出神。

　　人類對于美好事物的向往是刻在基因里的，任何東西都無法磨滅。喬夜時常想，如果能夠像百年前的人類那樣無憂無慮地把海邊極致的景色盡收眼底，感受沙灘的觸感和陽光的溫暖，那不是很美好的事情么？

　　人之所以活著，不就是為了這些美好的事情么？他想要脫離貧民窟，不也正是因為這個理由么？

　　只要能過上更美好的生活，只要能去看一看那些未知的美麗的事物，一切代價都值得。

　　漆黑的眸子與碧藍的瞳孔相對，喬夜看著夏語昕的眼睛，點了點頭：“想的。”

　　夏語昕沒有笑，她靜靜地垂眸，又抬起目光。

　　她的神色沉靜，眼神也沉靜，深沉得像是靜謐的海洋。

　　靜默得像是訣別。

　　“謝謝?！迸⑤p輕地說，“那再見啦?！?p>　　四周的玻璃窗忽然一扇扇碎裂，破舊的店門被一腳踹開，一隊全副武裝的人魚貫而入，抬槍指向喬夜一眾人。藍色的光芒在那些造型奇特的等離子步槍上凝聚，這些能夠瞬間把人化為碎片的致命武器已經(jīng)蓄滿了能量，只需要扣動扳機，喬夜幾人就會立即蒸發(fā)。

　　并不只有闖入店內(nèi)的這一隊人，四面八方都有槍口指向這張桌子，無數(shù)臺閃著燈的無人機在空中盤旋，整個小店都被團團包圍了。

　　印著‘陳記餐廳’四個字的霓虹燈牌掉在了地上，被某個全副武裝的士兵一腳踩碎，那條張牙舞爪的金龍斷成了兩截。

　　這些人完全瞞過了喬夜的感知，在沒有任何人察覺的情況下迅速形成了包圍圈，喬夜的所有退路一瞬間被全部封死，就算他能夠垂直飛上天空，遠處的樓頂上還有數(shù)十名狙擊手等著他。

　　因為他們是特別行動局，移動都市的唯一執(zhí)法者，隸屬于世界權(quán)力中心「庭院」的最強大的暴力機構(gò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