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馳電掣。
意識往無窮高處掠去。
馬府已經(jīng)變成了只有巴掌大的小玩意，整座山陰縣映入眼底，除了縣城中央的位置燈火微闌，其余的地方都是一片混沌。
視線還在拉升。
很快山陰縣就成了一個小點。
越來越多的景象納入視野，群山，田野，古林，荒丘……
在黑暗中起伏，影影綽綽。
天地?zé)o限。
忽然眼睛又是一花，所見的一切都消失了，迷蒙著水汽籠罩，是一朵朵的云，無規(guī)律的舒卷著，遮蔽住大地。
那一輪圓月開始逐漸清晰。
碩大的圓盤間，月桂的形狀細(xì)致了起來。
一枝一葉，全都能看清楚。
似乎，月亮就在咫尺之間了。
觸手可及。
馬余援下意識的伸手。
依然遙遠(yuǎn)……
……
許久……
……
四周圍，罡風(fēng)忽然劇烈了起來。
吹的護(hù)身的那一絲法力不停的搖擺
馬余援忽然感覺到了恐懼。
月亮因該快要到了吧。
或者，就此回轉(zhuǎn)？
從這么高摔下去會怎樣？
思想忽然猶豫了起來。
而隨著意念的動搖，那一絲將身子裹住的搖擺法力也顫動的更厲害了，似乎下一刻就將要破碎。
回轉(zhuǎn)？
不！
我要站到月亮之上。
“砰！”
護(hù)身的那絲法力終于再堅持不住，像肥皂泡一般炸開了。
向上！
沒了那一絲法力的阻礙，罡風(fēng)的傷害終于再避免不了了，剎那間，就像是有一萬把鋼刀剮在了身上。
痛！
意識體一顫，差點就直接崩潰了。
幸好，只是差點。
兩氏為人，馬余援的意識遠(yuǎn)比常人要強大。
向上！
意識體居然真的還在往上空。
原來，一直往上的動了除了源自那絲法力外，還有一部分是源自自身。
向上……
是的。
我就是這樣想的。
原本就是這樣希冀的。
猛然間，劇痛一下消退的無影無蹤。
意識體飄蕩。
那一輪月盤上柔和的光暈散著，將意識體柔柔的托住，肆掠的罡風(fēng)全被阻擋在外。
扭頭。
一株高有百丈的月桂矗立著，散著瑩瑩的柔光，不再像遠(yuǎn)觀時那樣黑黝黝一片，每一片葉子都像是水晶雕刻，華美精致到無以復(fù)加。
月亮之上。
馬余援低頭。
大地早已經(jīng)看不見，入目處灰蒙蒙一片，就連云層也已經(jīng)離的極遠(yuǎn)，一片一片的飄著，像極了從高塔上俯瞰水中樹葉的倒影。
天地從云層分界。
一半混沌，一半清晰。
意識忽然一愣。
這是……
一絲明悟涌上心頭。
……
下一瞬，馬余援睜開了眼睛，依然還是在祠堂邊的小室內(nèi)。
方才重重就像是一場夢境。
“噼啪！”
不遠(yuǎn)處，那只兒臂粗的蠟燭炸了一下，火苗猛地急促起來。
馬余援低頭。
面前那副《太陰煉形圖》依舊鋪開著，和之前沒有任何的變化，竄閃的火苗里，上半幅嫦娥舞袖，月生丹桂，下半幅則是灰蒙蒙一片。
“《太陰煉形圖》?！?p> 馬余援緩緩開口。
原來方才所入的根本就只是這幅圖而已。
一圖萬變，砥定道途。
“明心見性，照見；其后，借假而真?！瘪R余援喃喃，“觀想啊……”
“噼啪。”
燭火又是一顫，垂下的燭心線捻又埋到了蠟里，燭光一下子矮了下來，卻重趨于穩(wěn)定。
馬余援伸手，將這一卷《太陰煉形圖》慢慢卷起來，和另外兩卷觀想圖一樣，放回了高處的檀木盒。
往后，他已經(jīng)不再需要這卷圖了。
抬頭。
月光正沿著天窗灑落。
“呼?！?p> 馬余援呼出一口氣，然后，“吱呀”一聲推開了門。
院子里，是更多的月光，鋪滿一地，這皎白和往昔一樣，但落到視線里卻又有些不同了。
門外，一道人影靜靜的立在廊檐下。
他已經(jīng)立了許久，聽到聲音，這人轉(zhuǎn)過了身來。
“余兒?！?p> 是馬嚴(yán)。
“父親?！?p> 馬余援彎腰，對馬嚴(yán)施了一禮。
“結(jié)束了。”
馬嚴(yán)道，他臉頰藏在廊檐的黑暗里，看不到表情。
“已經(jīng)結(jié)束了?！?p> 馬余援點頭。
“呼……”
馬嚴(yán)像是也舒了一口氣。
“余兒，從明日起，你須得用功了?！?p> “是，父親?！?p> 馬余援答應(yīng)。
“好了，時辰不早，趕緊回去休息吧?！?p> ……
馬嚴(yán)父子乃是嫡系的一脈，這馬氏祖宅中自有他們一進(jìn)院落。
廂房內(nèi)，聽著隔壁馬嚴(yán)就寢的聲音，馬余援吹熄了蠟燭。
室內(nèi)，頓時漆黑一片。
但這黑暗卻已經(jīng)阻擋不了馬余援的視線了。眼簾中，有奇異的銀白絲線在黑暗中零星的交織。
是月華。
這才是世界本來的樣子。
修士眼中的樣子。
馬余援緩緩閉上眼睛，意識一下便活躍了起來，似乎只要輕輕一躍，就可從肉軀中脫離，這不是幻覺，事實上，靈和肉確實已經(jīng)分開了，方才觀想經(jīng)歷的那一切，就是意識離開肉身進(jìn)入觀想圖的過程。
修行第一步，出竅。
靈性糾纏為陰魂，陰魂出竅，得脫肉身樊籠，然后才可見真實世界。
但此刻，馬余援卻不敢將陰魂躍出體外，初從肉身中分離出的陰魂極是脆弱，哪怕只一點點的風(fēng)都可能將之吹散。
而這也是最初嘗試修行時，需要一絲已入門徑的修士法力和觀想圖的緣故，那一絲法力便是了保護(hù)陰魂在遁出的肉軀的時候不至于消亡的。
至于觀想圖。
人心萬念，一圖可將大半無關(guān)思緒摒除，然后，陰魂入圖，所歷，便是明心見性的過程，有所得，即明悟前程，道途砥定。千人千念，千念不同，故而即便是用同一卷觀想圖入道的，道途也都截然迥異。
此一步后，修行，便再不需秘籍，只遵循本心。
至于那些意識不堅，三心二意的嘗試者，雖然無有所得，但因為圖是虛無的，也不會因此受到傷害。無論在圖中經(jīng)歷了什么，出得圖來，也只是一場怪夢罷了。只是，歷了之一遭，陰魂再入體后，難免會有肉軀糾纏更深，想要再次分離便絕無可能了。
陰魂無法離體，法力卻可以。
在陰魂凝聚的那一刻，馬余援體內(nèi)便也誕出了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