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余弟……”
馬佛念張了張嘴,像是一條瀕死的魚兒,全身上下,只剩下胸膛還在微微動彈。
“余少爺,少爺……少爺他剛才忽然就吐血了?!?p> 來福終于捋直了舌頭,就在這時忽然“吱呀”又是一聲門響,來福被嚇了一跳,身子激靈靈一顫。
進來的是金柱,進門之后,他也一下就僵住了,嘴巴打起磕巴:“少……少爺……佛念少爺他……他……”
“兄長。”
馬余援深吸一口氣,他忽然想起了方才陰魂出竅時見到的那根如劍般鋒利的紅線,再加上來福所說的忽然吐血。
是厭勝之術(shù)。
……
小屋里,楊俊右手緊握著小刀,左手半懸在半空,鮮血不住的流淌,明明手上只割了一道不甚深的口子,但鮮血流起來卻一下就沒完沒了,越來越快,初始時還只是一滴滴的下墜,后來,慢慢的就變成了小雨似的淅瀝,及至現(xiàn)在,血滴已經(jīng)連成了一束,淋漓作響。
“怎么……”
楊俊哆嗦著,他已經(jīng)流了許多血,若現(xiàn)在是白日,一定能看出他臉頰的慘白和嘴唇的烏青,可惜現(xiàn)在是晚上,更兼油燈已滅,黑暗里,只有牙齒打顫的格格聲,還有他右手握著的那柄短刀上刀柄綴著的骷髏頭愈來愈猩紅的眼窩。
“……到現(xiàn)在都沒好?”
似是讀到了楊俊的疑問,骷髏頭上,猩紅的光彩忽然輕輕顫了一下。
“……”
黑暗里忽然靜了一下,牙齒“格格”打顫的聲音停住了。
“不……不夠……”楊俊喃喃著,聲音里帶著一絲不可置信,“上次對梁山伯,明明……這一回你竟然要我用命……”
“……”
又一陣沉寂。
“不!”
楊俊一把攥住了右手,但鮮血仍然從掌紋間向下滲透,聲音泊泊,沒有絲毫減緩。
“不,我不繼續(xù)了,停下……”
“停下來!”
……
主屋中。
馬余援像是不忍般閉了下眼睛,靈與肉分離,然后,當陰魂轉(zhuǎn)向馬佛念的時候,他驚訝的發(fā)現(xiàn),那一絲血線雖然刺入了馬佛念胸口,但竟然還有一截露在外面,馬佛念身上一層層淡淡的金色光暈彌漫著,竭力的阻擋著血線的侵入。
這是……氣數(shù)?
人還在堅持,可能……
還有救?
馬余援跨前一步,將身上所有凝練的法力一下子全部釋放,幾抹青翠色飛散,就要向那血線纏去。
……
“?!2幌聛砹恕睏羁∴?,聲音里全是不可置信?!安唬趺纯赡堋趺纯赡芡2幌聛怼覜]想著用命去換馬佛念……我沒想……騙我……你騙我……給我停下來……”
黑暗里,骷髏上紅光愈盛,閃了幾閃,似是嘲諷。
“停下來??!”
聲音嘶啞出口。
楊俊嘴唇動了動,忽的又啞然了,已經(jīng)是竭盡全力的喊叫了,為什么聲音卻連自己都有些聽不清楚,他低頭,黑暗里什么也看不到,但左手上的傷口處,血依然泊泊的往外,沒有絲毫的減緩,原來,他已經(jīng)快要死了。
“……要……要死了?”
“馬佛念……”
發(fā)青的嘴唇里囁啜出三個字。
楊俊猛一下抬頭,黑暗也擋不住眸中的怨毒,他右手抬起,鼓足了身上剩下的所有力氣,忽然一下將短刀送進了自己的胸口。
一剜。
心血潑灑。
一顆鮮紅滾燙的物什豁出了腔子。
……
法力隨念頭,將將就要纏裹住紅色血線。
但就在這時——
驀地,那一根紅線上血光大放,猛地一顫,它像是又有了新的力量來源,馬佛念身上,那一層淡淡光暈一下子被戳破。
這血線直沒入胸口。
“兄長!”
馬余援大呼,又一步,直跨到了馬佛念的身前。
“……”
時間像是在此處靜默了一瞬
“噗!”
馬佛念忽然一下直起了身子,他張嘴一口漆黑的血噴了出來。斜刺里一只蠟黃干枯的手掌飛起,一把攥住馬余援的手腕,指節(jié)因為用力握到鐵青。
“兄長?!?p> 馬余援喚道。
“余弟……我……”馬佛念抓著馬余援的手抬高一寸,那干枯的手顫抖著,“我……我的心好……好……”
“好痛!”
“噗!”
又是一大口黑血噴出。
馬佛念一頭栽倒。
“……”
停默了一瞬。
“佛念少爺……”
金柱顫巍巍的開口,嘴唇囁啜著。
馬余援左手被馬佛念緊握住,他抿緊嘴唇,用右手在馬佛念的鼻翼上探了一下,已經(jīng)感覺不到呼吸了。
“少爺沒……沒得過急癥……”
金柱傻傻的開口。
“是厭勝之術(shù)!”
馬余援驀然回頭。
“兄長是被人咒死的!”
馬余援的眼眶里像是燒著了兩團火。
傷心。
憤怒。
又頓了一下。
“來福,你陪兄長再次求學(xué)多年,可知道這附近有哪個廟宇的和尚有真本事,趕緊下上去請過來”,馬余援吩咐,跟著又看向金柱,“金柱,你去隔壁敲門,去請些兄長的同窗來,請他們幫忙一二。”
“是?!?p> “是?!?p> 來福和金柱答應(yīng)。
“等等。”
忽的,馬余援像是又想到了什么。
“來福?!?p> “余……余少爺……”
馬余援的眼神太過嚇人,來福戰(zhàn)戰(zhàn)兢兢。
“這尼山書院的學(xué)子里,可有一個黑黑瘦瘦,大馬猴一樣的?”
馬余援想起了白日里的那一撞,現(xiàn)在再回憶,怎么也不像是巧合。
“黑瘦的……”來福一愣,“黑瘦的倒是有,可……大馬猴那般瘦的委實沒有,余少爺……”
白日里,來福被馬佛念遣下山去找郎中,恰好沒見到楊俊,而楊俊前幾日因咒斷了梁山伯的腿一下暴瘦許多已變得和他記憶中的樣貌不同。
“我知道了?!瘪R余援神色陰沉,“你去吧?!?p> “哎……哎!”
來福如蒙大赦,撒腿就往外跑
“兄長?!?p> 馬余援低頭看向被馬佛念握緊的左手,周圍顯出的皮膚青白一片,一陣陣的緊箍的痛苦傳來,他感受著,每痛一下,便有一陣傷心被挑起,他閉起了眼睛,就在這時——
忽然,身邊涼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