琮燕和玖兒早早混進惜芳樓,悄悄摸去姑娘們的房間偷了花裙子穿上,打扮成這里端茶倒水的丫頭模樣方便走動。
今晚要行動的含苞閣在三樓最偏僻的角落。
真是天賜良機。
玖兒貓著身子悄悄拉開了含苞閣的窗框,摸出裝有麻針的針筒。果然,一個嬌小瘦弱的紅衣姑娘紅著眼垂著頭坐在床邊,臉上似有淚痕。玖兒瞇眼瞄準,搜的一放針,那姑娘驚覺脖頸上一陣螞蟻咬似的酥麻,正要抬手去撓,哪知整個人睡意上頭,身子一歪靠在軟枕上就暈了過去。
“快進來。”玖兒拉著琮燕推門而入,又急忙把門關上。她叮囑琮燕道,“我穿上那女子衣服,假扮在此等范大將軍,趁他脫衣尋歡之際,我一刀了結了他。你在外面盯梢,若有變故我們再伺機而動?!?p> “好?!辩帱c點頭,目光看向歪在床上那女子,疑惑的說,“這丫頭也太瘦小了吧,玖兒你能穿上她衣服嗎?”
玖兒回身望向那女子,突然心中咯噔一聲,急步走過去從枕頭一側拉過她的臉一瞧,
登時氣得氣血直沖腦門。
“呀!怎么是她?”琮燕驚呼道,“這...這...這范大將軍也太變態(tài)了吧,他那肥頭大耳的身子還不把這丫頭折騰死!”
玖兒狠狠的咬牙說,“這世間果真有這樣道貌岸然卻人皮蛇心的垃圾,表面上是人人稱頌的大將軍,背地里卻有這樣的癖好,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了他?!?p> “好,玖兒你多加小心?!辩嗤慌缘呐q豫道,“那這丫頭...”
“放她一條生路?!本羶汗麛嗟幕卮?,“這么乖巧的女童,卻落入這樣狼虎之地...”
“可是我們又能帶她去哪兒呢?”琮燕皺眉道,“不可能帶回嵐苑,也沒有其他地方可去,就把她綁在衣柜里,之后的事我們也管不了了。”
玖兒垂頭思索片刻道,“琮燕,你想辦法帶她出去,送至將軍府告訴門房找福大娘,我估摸著那幾個管事大娘多少知道將軍癖好,你就說這丫頭是將軍指名買來的。反正...將軍也再也回不去府上了,她待在將軍府總比在這骯臟的境地好?!?p> “可是玖兒...”琮燕急道,“我們的任務不是來管這丫頭的...”
“你怕了?”玖兒抬頭逼問,“你也可以留下來刺殺將軍,我送她出去?!?p> “你真決定要救她?如果因此任務失敗也沒關系?”琮燕生氣的質問,眼下時間緊張,沒成想玖兒還要節(jié)外生枝多此一舉。
“不會失敗?!本羶汗麛嗟恼f,“你若實在不愿意,那就先綁她在衣柜,我殺死將軍后再帶她出去?!?p> 琮燕沉默了幾秒,狠下心來下了決斷,“換衣服吧,我?guī)鋈ァD銓P拇虤?,任務萬萬不可失敗。”
“好?!本羶貉壑杏幸笄械钠谕澳撬徒唤o你了?!?p> 女童被喂了解藥,迷迷糊糊的換上玖兒衣服被琮燕帶了出去。
玖兒身量雖苗條,但也差點穿不上那女童的紅衣裙,衣袖裙角都短了大半截,腰帶將將好能系上。她涂上胭脂,靜靜的躺在床上等待。
窗外的放浪的笑聲,喝酒行令聲,間或的歡愛驚叫聲,一聲聲在這寂靜的房間格外刺耳。玖兒的心很平靜,她專注的思考接下來唯一要做的事,把枕頭下的匕首刺進將軍心臟。
不知不覺玖兒專注的思緒開始渙散,奇怪,怎么自己身子輕飄飄的軟綿綿的?躺在床上的玖兒突然覺察到不對勁,正想起身,發(fā)現(xiàn)自己雙腿竟不聽使喚了。
糟了,空氣里有微微的酸,那種獨特的氣味,是嵐苑特制的迷煙!
玖兒屏住呼吸,用最后的氣力扯過床幔隔離開毒氣,抖擻著翻出身上的藥丸吞下。
可惜,還是太遲了...是瑜姑?還是琮燕?她萬萬沒想到會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被自己人算計!可惡!玖兒用調整氣息的吐納法一點點逼出體內(nèi)吸入的迷煙。
現(xiàn)在最好的辦法還是離開這房間,畢竟床幔隔絕不了全部毒氣,一邊解毒一邊吸毒,身體什么時候才能恢復如常自由行動?半個時辰?一個時辰?
將軍來了怎么辦?用迷煙的人是想他倆都死嗎?
玖兒的額頭急出了細密的汗珠。
屋外傳來腳步聲。
喝得半醉的將軍,正滿意的朝他的酒后甜點走來。呵呵,李老鴇介紹的丫頭就是好玩,她深知自己喜好,專挑瘦弱白凈的嫩丫頭給他...
“砰”門推開了,將軍環(huán)顧屋內(nèi),喲,還真有情趣呢,把床幔都拉上了。他舔了舔嘴唇,反手關好門,興奮的朝那雕花大木床走去。
“小丫頭,你還害羞呢?”
他刺啦一聲拉開床幔,淫邪的笑看向床上的玖兒。
沒成想,不是一個羞赧畏縮的丫頭,床上那張煞白肅穆的小臉像把會刺人的冷箭。這和過去的丫頭不一樣。范大將軍天生的警覺忽的上來了,他收斂起笑容。
“不想死的話,拉好床幔。”玖兒冷靜的說,“屋里有迷煙?!?p> “什么?”將軍萬萬沒想到有這出,本能的就拉上了幔子。哎呀,不對頭,自己這腿果真使不上力氣。他的身子一斜,雙手支撐在床弦。
玖兒攤開右手道,“我也中了毒動彈不得,你若信,就吞下這解藥?!?p> 將軍狐疑的盯著她,內(nèi)心當然是不信的,但身子已經(jīng)不聽使喚越來越沉重,他這會兒連爬出去的氣力也沒有了。
“快吃下去?!本羶杭钡?,“你難道沒聞到屋內(nèi)的微酸?你會越來越?jīng)]力,連吞這藥丸的力都沒了,后悔可就來不及了?!?p> 將軍如溺水的人,眼下在湖面垂死掙扎急切的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管它毒藥解藥,就像她說的,再猶豫連后悔的機會都沒有。
他砰的倒在床上,張嘴吸過她手上的藥丸吞下。
“調整氣息,氣至丹田,再至百會穴,再吐出?!本羶簢诟浪溃耙淮未沃貜?,直至毒氣排完?!?p> 將軍依言做了幾次,果真感覺被掏空的身體似乎有了幾分綿力。
這女子,必定不是普通人,到底是何來頭?
玖兒看透他心思,冷靜的說道,“這屋里待不得,想知道我是何人,抱著我沖出去,我會告訴你是何人想要害你?!?p> 將軍萬萬沒想到,竟有一天會被一個小丫頭片子牽著鼻子走。
可他別無選擇。
他鉚足吃奶的力氣,怒喝一聲,抱起玖兒三步并作兩步,跌跌撞撞的撞開了門。
這一走一沖讓身子使完最后氣力,他無力的沿著門框滑座了下去。
“哎喲,范大將軍您這是怎么了?”
一個服侍的婆子正端著個水晶大果盤上樓來,因李老鴇擔心菱香初次伺候男人不周到,便差她上去打聽打聽動靜。哪知道還沒走到門口,就看見將軍抱著一個面生的姑娘癱坐在門口。
“將軍想要換間房,”玖兒面色鎮(zhèn)靜的說?!胺鑫覀?nèi)ジ舯凇!?p> “?。俊逼抛映泽@的望向他倆。
將軍無力的點了點頭。
她只得放下果盤,攙扶著他倆去到隔壁房間。
玖兒坐下后又吩咐那個婆子道,“你把門窗都開著,站在一米外候著,沒范大將軍的命令,不許任何人靠近。我們今晚要好好玩玩。”
婆子感覺這丫頭來者不善,但偷瞄將軍,他也沒有反對的意思。自己只好提心吊膽的依言照辦,心里默默想著,這惜芳樓的主顧果真是個比個的玩法花樣多。
“是誰想殺我?”將軍見婆子走遠,壓低聲音詢問。
他現(xiàn)在也如玖兒般可以說話,但就是四肢酸軟無力,無法正常行動。
“是你在朝堂的政敵?!本羶弘S口胡謅道。
她現(xiàn)在頭腦急速運轉著,迷煙是嵐苑的人放的,制迷煙的原料極其稀缺,平時都是由瑜姑保存,這次出任務沒有哪一組用得上這寶貴的暗器。若是瑜姑出手,不用迷煙就能放倒自己,何須浪費這好東西?
一定是琮燕,她偷了瑜姑的迷煙!說不定是想一箭雙雕,同時殺死她和將軍。眼下她臨場掰回一局,爭取了些時間。
但若琮燕知道他們只是能說話,但身子并未恢復,一定會二度出手。
范大將軍此時對玖兒的話深信不疑,一個陌生小丫頭是斷斷不會知道自己如今在朝堂如坐針氈。
蘇櫟王忌憚他在邊疆屢立戰(zhàn)功的威望,召他回來就是想設法尋個由頭釋掉他手中的軍權。而櫟王的幾個皇子更不是省油的燈,太子昽驊羽翼漸豐,有想拉他入伙的心思,但若隨了太子雖能保住自己軍權,可太子本身暴虐跋扈,并不是值得跟隨的主子。
另一邊的政王爺也透出想拉攏他的意思,但政王勢力單薄,且不討蘇櫟王歡心。而自己最想投靠的熙王爺,對他的態(tài)度又最疏離。
這錯綜復雜的關系里,特別是蘇櫟王和太子身邊的人,難道他們得到了什么情報?知道自己在打什么小算盤?
想到這里,范大將軍急忙對玖兒說,“丫頭,你告訴我到底是誰想要害我,我必出十倍于他的酬勞,重重的賞賜你!”
“十倍?”玖兒冷笑,“那可是筆大錢,你空口白牙的,我怎么能信你?”
“你無需擔心錢的事,我這就叫人回府上取銀票。”范大將軍本想起身,只可氣這會兒身子不聽使喚,連抬手的力也沒有更不消說站了,只得伸長了脖子,想喚剛才守著外面的那婆子進來。
玖兒在和他談話間,一刻不停的在用吐納法調理氣息。只要徹底離開了毒氣,她身體解毒的速度極快。
待最后一口毒氣呼出時,玖兒知道,眼下這就是最好的時機。她撥出袖中萃過毒的匕首,狠狠的扎進了將軍的頸動脈。
剎那間,血柱噴出一米高,玖兒的半邊臉全是飛濺的血霧。
將軍瞪圓了眼睛,張大了嘴巴想呼救,可哪里還說得出話來?
他一頭栽倒在地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玖兒冷冷的看著窗紙上的血跡,從袖中取出一方絲帕,輕輕的搽了搽臉。
門外閃進一個匆匆的人影,來人竟是琮燕。她喘著氣道,“玖兒,我們趕快走,此地不宜久留?!?p> “菱香呢?”玖兒狐疑的打量了她一眼。
“她是安全的?!辩嗷卮鸬馈?p> 玖兒并不信她,急步走到門邊探頭張望,只見剛才守著門外那婆子早已癱倒在血泊中,血跡正順著走廊蜿蜒淌下。而二樓的大廳正坐了好幾桌大聲喝酒行令的客人,歡笑吵鬧聲中,沒人知道頭頂梁上躺了兩具尸首。
此地確實不宜久留。
琮燕已從外墻的窗子翻了出去,玖兒急急的追上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