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平兒走在梧桐樹下,柏油路被柏樹的根毀得面目全非,大塊水泥凸起,裂縫中生長著還未成精的柏樹根,太陽下柏樹根們吸收空氣中的水份,向下扎根后向上頂起樹芽,樹芽長高之后樹干變得粗壯,從上面結果長成樹精,成型的樹精脫離樹干,來到地上尋找更多水土養(yǎng)分,只要是水,它們不分好壞全吸收,因為人血中含鐵鉀鈣等微量元素,所以它們連人都不放過。
她抬頭看著這一個個在頭頂生長還未成型的樹精,鋼筋水泥的城市竟成了荒無人煙的城市森林,她不禁唏噓著。
她劈樹拔樹砍樹,就像個清道夫一樣清理門戶。很快XZ路的上空不再被濃密的柏樹樹葉遮蔽,四周的樹精也躲了起來。今天怕是到不了JA區(qū)的中心了,唐平兒眼見著太陽快要落山,看著四周清理出來的道路,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向空中吹了哨聲,青鳥飛來落地時已變?yōu)轼P凰。
“走,咱們明天再來?!碧破絻阂荒_跨上它的背,迎著夕陽的金色薄霧返回醫(yī)院。
醫(yī)院
唐平兒撒嬌地在孫士博身旁搖著他的衣袖。
孫士博左哼哼右哼哼就是不原諒她。
終于他忍不住開了口:“你看看你,像話嗎?啊?”
唐平兒穿著藍白條紋的病號服,身上都是泥土臟不垃圾的,頭發(fā)上衣服上指甲里都沾著污垢。
“你看我不是回來了嗎?”她退了兩步遠,旋轉著展示自己毫發(fā)無損。
“行行行,你快去收拾收拾干凈?!睂O士博找了她一天,沒想到竟在回來的半路上遇見她,而直升機油箱那點油差點耗盡。
他開著喇叭在上海上空喊了她一天,喉嚨都啞了,這是什么報應,他按了按太陽穴試圖讓自己情緒冷靜。
既然唐平兒已經(jīng)可以出院了,孫士博將她安排在醫(yī)院前面的獨棟小樓里住下,這里是他靜處修養(yǎng)的地方,環(huán)著湖修建的小樓上下三層,精致且優(yōu)雅的西式建筑可見二十世紀新藝術造型的雕刻石柱,對稱的外立面設計,灰色的石磚,白色的窗沿,無不展示著他清冷的格調,只是,這清冷從今日就不是了。
在浴室里翻翻找找,“吹風機呢?”唐平兒握著滴水的短發(fā),扔掉費事的浴巾,穿著睡衣在抽屜里找著。
“孫士博,吹風機在哪兒?”她開了窗戶,朝草坪處的身影喊道。
自從孫士博同意管家和廚師回老家躲避樹精,很多事他都是親力親為。
“我的房間里有?!彼p手圍在嘴邊用力向她喊道,“你等等我去拿來?!?p> 噔噔蹬蹬,是他踩著拖鞋在木制樓梯上發(fā)出的聲音,一陣窸窸窣窣是他翻東西的聲音,咚咚咚咚一串腳步聲,是他下樓的腳步聲。
門敲響了,“唐平兒,吹風機給你掛門把上了”,接著是咚咚咚咚下樓的聲音。
“好”,唐平兒等他走后開了門,從門把上取下吹風機。這孫士博還挺會的。
當她帶著沐浴露的寶寶香下樓時,菜已經(jīng)做好了。
孫士博看她來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我照著菜譜做的?!?p> 唐平兒拿起筷子先嘗了一口,忍不住夸到,“嗯,栗子雞好好吃。”
快坐下,孫士博拉開一旁的椅子。管家不在他都是自己照顧自己,傭人也是從隔三差五才來打掃,其他時間都被他調去醫(yī)院幫忙了。
唐平兒一邊嚼著雞肉一邊問他:“我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有這潛力呢?”
孫士博端了兩碗飯,一碗放在她面前,一碗放在自己跟前,整了整筷子邊吃邊說,“從前忙公務,下完班都累散架了,哪有時間下廚房。其實我挺喜歡人間煙火的,你試試這個?!彼麏A了塊糖醋里脊放在唐平兒碗里。
唐平兒太久沒吃上現(xiàn)代的菜了,在軍營里跟男人們搶肉包子搶米飯和肥肉的日子在眼前浮現(xiàn),她沒發(fā)現(xiàn)自己啪嗒啪嗒往外掉眼淚。
“誒,你怎么哭了?”孫士博連忙抽出紙巾幫她擦眼淚擦鼻涕。
嗚嗚嗚,她只顧著哭,想起軍營里那幫出生入死的兄弟,再看看眼前對自己關懷備至的孫士博。
頓時眼淚如泄了閘的洪水,山高海呼地朝低處涌來,忍了那么久終于在這種溫情的情景下釋放了悲傷,化成無數(shù)的晶瑩小碎片。
孫士博索性也放了筷子,任由她趴在肩上撕心裂肺又聲淚俱下地發(fā)泄著,直到聲音漸小,他才低頭一看,這是哭累了在抽泣,他嗯的一聲試探她。
被發(fā)現(xiàn)撒嬌的唐平兒抬起頭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又轉移話題指著餐桌:“你看你,菜都涼了!”
孫士博摸了摸臉,有些木訥:“你不是傷心嘛,我熱一熱,繼續(xù)吃?”
她擦著臉,看著對方黑色連帽衫的右肩都被眼淚哭濕了:“嗯,湯要熱熱的?!?p> 孫士博好不容易回過神來,這翻臉也太快了吧,剛才還痛徹心扉現(xiàn)在就好了?他摸不著頭腦,只應了聲:“好”,就端著菜轉身回廚房了,虧得他上大學那會兒住學生宿舍配了個廚房,懂得自己照顧自己,現(xiàn)在自己打理這個小空間也不是難事,不然關鍵時候怎么照顧好唐平兒。
他有些開心地看著鍋里的湯在沸騰,廚藝在騰飛的感覺真好,他記得地下酒窖里好像有幾瓶還不錯的紅酒,待會拿上來給唐平兒暖暖身子。
正想著,他的腰被人從后面雙手環(huán)抱,一低頭,是唐平兒小小的手。
透過寬松的T恤,他的后背感受到她臉龐的棱角,傳來她的溫柔:“士博,謝謝?!?p> 這就夠了。孫士博心中的幸福滿溢,就像鍋里蒸騰著的湯,幸福得冒泡。
“沒事,你人沒事就好?!彼麑⑺鹱谧约菏直凵希葟那案p了,天知道她都經(jīng)歷過什么。
“能夠遇見你,我此生不后悔?!彼粗∏傻奶破絻?,眼中有了光,如星辰之光。
他伸出手整理唐平兒的劉海。
“這,這是什么?”唐平兒抓住他的左手,此時正挽起袖子露出的左臂。
“胎記,生下來就有了?!睂O士博任她對著左臂上的胎記打量著。
這哪是普通的胎記,這分明是十字型的傷疤。唐平兒的心如經(jīng)歷著八級地震,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強調說三遍!
這跟錄威在她面前劃的標記位置很像,不會是什么轉世投胎,什么做鬼也要在一起,做人更不會放過你吧。
“說來也怪”,孫士博看她表情跟見了鬼似的,轉移話題道,“自從遇見你,這個胎記倒是愈發(fā)明顯了。而且,我的情感控制芯片,居然對你沒有作用?!彼浆F(xiàn)在也沒取出,管他的,反正對唐平兒無效,他的醫(yī)生也說了,干脆就不要取。
“你”,唐平兒捂著嘴,雖然他和錄威長得一點也不像,但是,“沒事了,我想多了。”她揮揮手從孫士博身上跳下來。
“湯快熬干了!”,她走上前去關了爐火,兩人忙盛湯,又熱了飯菜,這才又吃上晚飯。
晚餐都變夜宵了。
“你干嘛一直看我....”餐桌上孫士博總覺得被打量得渾身不舒服。
“沒事沒事,就是,看你好看嘛!”如果真是你,我們之間的緣分我會好好珍惜的。她夾了菜往他嘴里塞,擋住了他的話。
咽了菜,孫士博皺著眉頭,伸手摸了摸唐平兒的額頭,說:“你今天很奇怪啊。發(fā)燒???”
“去你的,你才發(fā)燒,你全家都發(fā)燒!”唐平兒從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腳。
遠處病房里的孫士輔打了個打噴嚏:“阿秋~!護士,快給我加被子,我會著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