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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日春光流年渡

第四十六章 棄之敝履

九十日春光流年渡 危余 2379 2021-01-01 19:42:39

  他無法將這種心情同任何人傳達,百感交集之后便是急速的心亂如麻。

  他不知同她說什么,聽見下人來傳話說,十二娘已到,他手中的杯子都險些拿不穩(wěn)。

  如那日她走一樣,他將屋中所有的窗戶都合上,屋中也未點一只蠟燭,四下昏暗,也不容易看清他略有慌張的神色。

  十二娘推門進來了。

  “奴婢見過郡公大人。”

  她的聲音在發(fā)顫,他也聽出來了。

  但是他沒有說話。

  隨后,她捂住臉在他身邊哭了。

  這不是他認識的天不怕地不怕的十二娘了,她在他面前服了軟,落了淚。

  “你哭什么?”他的聲音也變了,急躁不已。

  他去牽她的手,還沒有碰到他便被她緊緊握住,她不肯說話,只是哭,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樣。

  可惜的是,他想聽她說的話,永遠都不能如愿。

  十二娘說,“我沒有做錯,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什么都沒有做錯。我沒有對不起你,更加沒有對不起任何人,我敢指天對地起誓?!?p>  他看著她,漸漸從她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

  十二娘,怎么可能會認錯呢?她沒變過,一直都是那個脾氣頂壞,心思極深,又喜歡玩弄男子的姜十二娘。

  “那你來做什么?”他向后退了半步。

  “我想要來求你一件事,你不要再把她帶到我面前來,也別在我面前碰她一下,我實在受不了。我知道你是有意的,我已經(jīng)很痛苦了,我也知道我一走你就會對姜家下手,我也不想為姜家做任何事,但我母親念了父親一輩子,她泉下有知,定難以心安,我恨姜家,可我母親是無辜的,她只是不該對姜文慮抱有幻想。你可憐可憐我,讓我略微喘口氣,我現(xiàn)在每天醒來都是姜青禾那張肖似她母親的臉,我恨不得殺了她,但是我不能,我什么都不能做?!?p>  當(dāng)年手中抱著一包蜜餞的十二娘不會說這種話,她不會說,我什么都不能做,也什么都做不到。

  公羊濃心軟了。

  他抬起頭去摸她的額頭,卻被她躲開。

  她的額頭燙得嚇人,方才他碰到她的手就已經(jīng)知道了。

  她裹在厚袍子里,可依然渾身發(fā)抖。

  公羊濃只好將她按倒在火爐邊的椅子上坐下,倒了杯熱茶給她暖身子。

  十二娘捧著茶,去看那團火。

  “我在家里等了你一天一夜,晚上下了很大的雨,可我想著,也許我等等,你就會回來,我覺得,你總是回來,要是不在我身邊,你可怎么活下去,是我自大了,你離開我,也同樣很好,你給我寫信,要同我離別,將十?dāng)?shù)年的夫妻情分都一朝拋在腦后,跟著別的男子走了。十二娘啊,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欺騙我那么多年……你明明不愛我,可為什么在我身邊裝了那么多年的賢惠妻子?”他眼中含淚,在火光中倒映十二娘的臉龐。

  十二娘給不出解釋。

  “我發(fā)了瘋一樣想要將你留著身邊,想要作你一輩子的丈夫,你只覺得可笑是嗎?”

  “不管我和你之間過去如何,現(xiàn)在我們都已經(jīng)不是常州的那對恩愛夫妻了,你是北丘郡公,這樣很好,我是梨落院的戲子,這樣也很好,你和我本來不該成為敵人。我祝你夫妻和睦,兒孫滿堂,也祝公羊家千秋萬代,香火永繼?!?p>  “我那樣做,你心里會滿意嗎?”他故意問她。

  “我不想讓你過得不快活。”

  “那你如今快活?”

  “一點也不?!?p>  “你不痛快,我也不痛快,你為什么要讓我們兩個人都痛?”

  “這是我自己選擇的路,也是我唯一的抉擇?!?p>  “不……你有很多路可以走……回我身邊來,只要你愿意回來,我什么都可以不追究,我已經(jīng)是郡公了,父親也已無權(quán)插手我的事,你要是害怕,我什么都可以幫你解決……我知道的,你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告訴我,我們一起解決……”他已經(jīng)語無倫次了,到了現(xiàn)在,他還抱著一絲希望,那就是十二娘從未背叛他,她心里是有他的。

  “我該走了。”

  她站起身,往門外走。

  穿了一層層厚衣,也看不出她如今多消瘦,但他握住她肩膀,讓她坐下取暖之時,他知道,她的肩膀更薄了。

  將這個形容枯瘦的女子同當(dāng)初那個嬉笑他一本正經(jīng)的女子放在一起比較,公羊濃頓時心痛不已。

  “不要走?!彼麛r住她。

  “為什么?”

  “我想讓你多留片刻?!?p>  “這是向安的請求,還是北丘郡公的命令?”

  他沖她咆哮,“要是只有命令才能把你留下,那你可以以為這是命令?!?p>  “我是在賤籍上的女子沒有錯,可我不是你養(yǎng)的一條狗,你讓我坐下我便坐下,你讓我站起我便站起?!?p>  “有什么區(qū)別,那些男子把銀錢丟給你,你不是什么都會照做?對了,一定是我沒有給你銀錢?!彼麑l(fā)冠上的玉簪取下丟給她,“我的冠上之物,能否入十二娘的眼?”

  她先是低下頭,公羊濃以為她又會哭,可她沒有。

  她站在他面前,將后袍子脫下,將身上每一件衣服都脫下,在他面前凍得瑟瑟發(fā)抖。

  公羊濃被她氣壞了,“你在做什么?”

  急忙為她穿上小衣,她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任由他擺弄。

  公羊濃將她摟在懷里,用體溫暖和她,她像是冬眠了的活物,仍舊不動。

  他發(fā)了怒,用盡所有力氣去吻她,只求她的回應(yīng)。

  他是這樣在乎她,在極致的放縱中,他甚至想要折斷她的脖子,也許只有殺了她,她才會真正屬于她。

  這個念頭,不止一次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

  天亮后,兩個人背對著。

  許久,公羊濃才緩緩轉(zhuǎn)過身,將她擁入身前。

  她面色蒼白,一句話也不說,豆大的眼淚從她眼眶中滑落。

  她緊緊抱住了他的脖子,貼在他胸膛上聽他有力的心跳。

  公羊濃道,“我不做郡公,你和我離開這里,我們回常州去,好不好?”

  她恐懼道,“不……絕不可以……”

  直到她走后,他還呆呆地躺在她方才停留的地方。

  他凝視著十二娘躺過的枕頭。

  他覺得自己不能沒有她,她可以離開他,她不會有任何損失,但是他做不到放手,如果十二娘不在他身邊,那這一切都沒有了任何意義。

  傍晚他來到了十二娘從前的宅子。

  丫鬟出來傳話道,“大人,十二娘此時不方便?!?p>  “為何?”他問道。

  “彭……彭大人在此處……”

  公羊濃自嘲道,“是啊,客有先來后到,總不好壞了旁人的興致?!?p>  嫉妒的一瞬間便能做出意想不到的事。

  他拿出了十兩黃金,“等十二娘叫你,別忘了告訴她,這是她昨夜的過夜錢,今早她忘了拿,我特意來給她?!?p>  做完這些事,他想了一想,回身對那個丫鬟道,“再替我傳一句話,這個冬天結(jié)束之后,我不想在北丘的任何一寸土地再看見她,否則,我會殺了她,我說到做到?!?p>  他精疲力盡,沒有心思再同她搏,只是,他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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