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浩順利完成了深圳的工作,已經(jīng)是深冬了。回到東江交接結(jié)束之后,他就向孔老板提出了辭職。
孔老板惦著他的辭職信沉吟許久,知道這次一定是留不住他了,君浩這個年輕人,非池中物,他一早知道。但簽下他的辭呈,還是挺不舍的。
“孔總,這幾年,我真的特別特別感激你?!本粕钌钜还皇且粋€煽情的人,更多的話,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我知道,公司也很感謝你的付出?!笨桌习迮闹频募?,和藹地說:“我知道你有抱負(fù),未來大家在同一個戰(zhàn)場,再見面也還是朋友。生意是做不完的,朋友是難得的。年輕人,好好加油。”
第一份工作,遇到這樣一個老板,是君浩的榮幸。未來的天地那么廣闊,他也許展翅高飛,也許折戟沉沙,但這一份情,他會記著。
因他即將離開,同事們都顯得特別熱情了起來,紛紛向他表示感謝或祝福。大家又一起去吃了一頓替君浩踐行。但這一次君浩沒敢多喝酒,萱萱不在,沒人在他喝醉的時候照顧他。
可是葉迪恩找了來,硬是將他拖到了酒館。他說君浩項目完成,領(lǐng)了一大筆獎金,這次辭職,因為他的突出貢獻(xiàn),孔老板是不是還私人給他表示了一些創(chuàng)業(yè)基金來著?作為這么多年的哥們兒,不來敲一次竹杠實在是對不起自己。
酒吧里喧鬧的震耳欲聾的音樂讓人的血流都加快了,熱烈的氣氛容不下煩惱和憂傷,如此快樂的地方,難怪許多人趨之若鶩。都市里的人在這里拋掉自己的憂傷,在酒精和音樂中尋找那一刻快樂的慰籍。
君浩陪著葉迪恩,又已經(jīng)喝得差不多了。
“我好想她,好想她?!彼麄冏诎膳_旁邊,燈紅酒綠中他撐著頭,喃喃地說。一身的孤獨清冷和此刻熱鬧的氣氛格格不入。從他背上望過去,吧臺后面長長的一排是各種各樣的酒,粉色的藍(lán)色的琥珀色的,玻璃挨著玻璃,七彩燈光的映照下閃著冷冽的迷離的光,光影朦朧中一個孤寂的輪廓。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聲音不大,但離他很近的葉迪恩還是聽到了。他安慰地拍拍君浩的肩,別說君浩作為男朋友,就連他這個哥哥都想他們家小萱子了。半年了,雖然常常視頻,但畢竟不像過去二十來年,在眼前晃來晃去。以前有時覺得她煩人,這次一下子離開那么久,他爸媽思念女兒,念叨得簡直要瘋了。
君浩還是喝醉了。也醉得差不多的葉迪恩好容易將他拖回去,兩人卻在君浩家里又喝起了啤酒,一邊喝一邊唱歌,把從小到大會唱的歌不管中文的英文的都亂七八糟唱了一遍,好在他們鬧出的動靜不大,沒有遭到鄰居投訴。喝到不知什么時候,兩個人才在地毯上胡亂睡了過去。
第二天早上,葉迪恩是被瘋狂響著的電話鈴聲吵醒的,是楊萍萍打來的??吹綏钇计嫉拿郑具€有點迷糊的他一個激靈就醒利索了。
“葉迪恩,你在哪里?”楊萍萍在那頭喊,聲音里很是焦灼。
“我跟君浩在一起,怎么了?”
“你馬上到瑪利亞醫(yī)院來一下,快點快點?!彪娫捓锊环奖懔募?xì)節(jié),楊萍萍只有喊他過來再說。
一聽到醫(yī)院兩個字葉迪恩就傻眼了,腦袋里頓時成了一團(tuán)漿糊,沒有辦法轉(zhuǎn)動。是萍萍出了什么事嗎?他呆呆地看向君浩。
還是君浩飛車帶葉迪恩趕去了醫(yī)院,整程路上葉迪恩都臉色蒼白。到了醫(yī)院才知道,出事的不是楊萍萍,是歐婧。她懷孕了,但是是宮外孕,大出血暈倒在宿舍。她們宿舍當(dāng)時只有一個人,立刻就嚇傻了,只好到隔壁求救,剛好楊萍萍在,兩個人才合力把歐婧送到醫(yī)院來。因為要立刻手術(shù),需要找家屬簽名,歐婧在昏迷當(dāng)中也找不到家屬,可是這種手術(shù)楊萍萍跟她室友也簽不了,只好緊急把葉迪恩喊過來。
誰來簽這個字?人命關(guān)天的手術(shù),大家不禁面面相覷。
君浩踏前一步,正想說他來簽,葉迪恩拉住了他。
“還是我來吧,現(xiàn)在萍萍就在這里,我們之間不會有什么誤會。你簽的話回頭萱萱回來了,萬一有什么事不好說?!彼聪驐钇计?,問她:“萍萍,你同意我來簽這個字嗎?”
不知怎么楊萍萍覺得有些鼻酸,她用力點點頭:“嗯,救人要緊。”
“那我先去交費?!本泣c點頭,長腿一轉(zhuǎn),往繳費處走去。
歐婧的室友默默地走過來,緊緊摟住楊萍萍的肩,將額頭抵了上去,她在哭。從適才發(fā)現(xiàn)歐婧出血暈倒在床上,到又驚又怕忙忙亂亂地將她送來醫(yī)院,原本就嚇得手腳發(fā)軟。此刻目睹這些原本歐婧傷害過的人不計前嫌地救她,她再也忍不住漲得滿滿的情緒了。
?
歐婧已經(jīng)脫離了危險,但是還需要住院一個星期。為了不讓更多的人知道這件事情,楊萍萍和歐婧的室友承擔(dān)了輪流照顧她的責(zé)任。
今天楊萍萍送了熬好的粥過來,是在君浩家里熬的。
“你能讓君浩來找我一下嗎?”歐婧突然輕聲說。她無神的眼珠愣愣地盯著雪白的床單,臉色跟這床單一樣雪白。自從她醒過來之后就一聲不出,也沒有請歐婧找她的父母,或者造成這一切的男朋友,反正找了也沒有用。她什么都不說,一直沉默著。
“你找他干嘛?”楊萍萍不為所動。她愿意幫歐婧,并不表示她愿意原諒她曾經(jīng)做過的事。
“我知道我做了很多錯事,想跟他說對不起,也想跟他解釋一下。”
“都已經(jīng)過去那么久了,解釋還有意義嗎?”楊萍萍撇撇嘴,不以為然。
“有兩件事,他可能不知道。不過我擔(dān)心萱萱,會誤會他,我現(xiàn)在,也不想他們之間有隔閡?!睔W婧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她的聲音哽咽了,眼淚順著蒼白的臉頰流下來。
面對這樣的歐婧,楊萍萍也狠不下心來,她輕聲嚷嚷說:“好了好了,你別哭了,我叫他就是??奘裁纯?,現(xiàn)在你不能哭否則會落下病根不知道嗎?”
歐婧的眼淚流得更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