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豆豆剛走下?lián)疁喜坏绞昼姡煲幌伦泳秃诹讼聛怼?p> 夜幕瞬間籠罩了所有花草樹木,籠罩了所有大山小山,讓所有景物都蒙上一層灰色的紗。
也就在那么一瞬間,胡豆豆被他周遭黑乎乎的景物嚇得倒吸一口涼氣。
剛才的山,他還能認(rèn)得是山,剛才的樹他也還能認(rèn)得是樹,到了現(xiàn)在,這些東西全都黑乎乎的,乍一看,竟都像個不懷好意的大惡人。
下一刻,他幾乎不敢邁出半步。
一時間,竟坐也不敢,站也不敢,想找個藏身之處也不敢。
他嚇得哇哇大哭起來,嘴里一邊不停喊著他外婆。
那聲音尖銳刺耳,頓時響徹整個山谷,同時,還在山谷中產(chǎn)生了回音。
他哇哇大哭一聲,幾秒鐘之后,同樣的哇哇大哭聲就會傳入他耳朵里,他大叫出的‘外婆’,也會以同樣的聲音傳入他耳朵里。
一開始胡豆豆還沒意識到,這就是那所謂的回音,竟嚇得立即縮住嘴,他還以為這山谷中還有另一個像他一樣的小孩。
那聲音由近到遠(yuǎn),很快,再由遠(yuǎn)及近,一直到減弱為止。
即使已經(jīng)減弱了,有那么一瞬間,胡豆豆竟還能隱約聽到那非常細(xì)小輕微的哇哇哭聲,以及悲慘可憐兮兮的叫‘外婆’聲。
當(dāng)他終于意識到這就是回音所產(chǎn)生的作用時,漸漸的,心里也就沒那么的害怕和恐懼。
‘回聲’是他在小學(xué)課本上學(xué)到的物理知識,是客觀存在的現(xiàn)象。
可是,下一刻他卻再也沒有勇氣哭出來,更沒有勇氣再喊一聲‘外婆’。
他靜悄悄的,嚇得原地站立不動。
他很想就此折回去,可是山路已經(jīng)黑漆漆的,伸手不見五指,他強(qiáng)烈的想找到他外婆,可是現(xiàn)在他卻不敢出聲,他害怕回音,他更害怕他自己的聲音。
他緊緊縮住嘴巴,連呼吸都不敢太過用力,生怕會再整出個回音來。
......
......
同一時間內(nèi)。
擔(dān)水溝底,小溪水邊。
胡豆豆的外婆曲腿坐在一塊巨大的鵝卵石上,絕望的一忽兒抬頭望一望天上的點(diǎn)點(diǎn)星辰,一忽兒低下頭瞅一瞅潺潺的流水,看那銀子般的細(xì)水如何往下一個地方流去。
她手中的小樹枝一忽兒拍打在溪水上,一忽兒拍打在附近的青草上。
夜鳥在她頭頂淺唱不停,蛐蛐在她四周鳴叫不止。
夜露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將她的鞋子和褲管打濕,涼浸浸的寒氣使她不禁感到一陣心寒。
不出意外的話,她就打算在這里一直坐到天亮。
也就是在突然的一瞬間,她竟非常清晰地聽到了他的胡豆豆在叫她。
第一聲她沒聽清,那一刻她還沉浸在無盡的悲傷之中,可是緊接著又是一聲,這聲音雖是比前一秒響得小,但她卻聽清了。
“沒錯!那就是我豆豆喊出來的?!彼洳欢〈蛄藗€激靈,頓時整個人就像被誰潑了盆冷水一樣,清醒的不能再清醒。
“??!這是我豆豆,?。《苟?!你在哪里?”
這時胡豆豆的外婆一下坐不住了,她立即站起身,朝著整個擔(dān)水溝,瘋狂地發(fā)起總攻。
一瞬間,那一聲聲‘胡豆豆’,就像冰雹一樣劈天蓋地地砸了下來,以至整個山谷中都回蕩起了‘胡豆豆,你在哪里?我是你外婆’這句話。
她積累了一整天的能量就在這一刻終于爆發(fā)了,她從胡豆豆發(fā)出來的那一聲叫喚,判斷出他這會兒一定是在半山腰的哪里。
還能在哪里?他一定在山路上。
只要她沿著山路一直走,說不定就會在哪里碰到他,因為擔(dān)水溝就只有一條路,彎彎曲曲,就像一條逶迤蜿蜒的長蛇一樣。
“豆豆,你站在路上別動,外婆來找你!”他外婆一邊爬坡,一邊不停喊著這句話。
與此同時,還叫胡豆豆不用擔(dān)心,她很快就能找到他。
......
......
半山腰上。
當(dāng)胡豆豆聽到他外婆的回聲之后,頓時就大膽了起來。
尤其是他外婆安慰他的話,竟無形之中給了他非常大的勇氣。
來到他外婆家,雖然只待了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可是,這一個多月以來,胡豆豆已經(jīng)明顯聽話和懂事了不少。
相較于其他同齡孩子,他已經(jīng)懂得了大人們的不易,他要勇敢的多,很多是非他也能明辨的來,而且,他更懂得愛是什么。
可能的那個其他同齡孩子還在擔(dān)心廁所里有鬼而不敢去上廁所的時候,胡豆豆都已經(jīng)能一個人走夜路了。
此時此刻,他的腳上突然上來了一股奇怪的力量,他的心胸瞬間變大了。
擔(dān)水溝他來過幾回,因此這路他并不陌生,他只需沿著這一條窄小的馬路一直走一直走,然后,就能準(zhǔn)確無誤地找到他外婆。
由于是下坡路,加之胡豆豆兩腿靈活,很快,他就小跑著往下走去。
他外婆慢悠悠走了整整一下午,此時此刻,腿腳已經(jīng)僵硬麻木,而且,局部地區(qū)還隱隱作痛,痛起來就像針扎一般。
可是她還依舊強(qiáng)忍著上山上攀爬著。
她恨不能立刻馬上就見到他的胡豆豆,見到苗苗,還有禾禾。
她希望他們都安然無恙。
很快,他外婆還沒走出一百步,胡豆豆就跑下山來了。
此時此刻,他外婆沙啞低沉的嗓門變得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五百米,
兩百米,
一百米,
五十米,
十米,
......
終于,在一個山崖的截斷拐角處,他們相遇了。
他外婆在黑暗中一把將他攬入懷中。
她想把他抱起來,可是她的雙臂已經(jīng)沒有那個力氣了。
她從兩年以前就抱不起七歲大的小孩了。
胡豆豆兩三歲的時候,他外婆只抱起來過,從此之后,幾乎都再沒抱起過。
于是她就用兩條枯瘦如柴的胳膊緊緊將他攬在懷里。
她滾燙滾燙的淚珠不停流淌下來,滴滴答答,落在胡豆豆面頰上,就像胡豆豆在流淚。
“外婆,你是不是在哭?”
“我沒哭!”
“外婆,我聽到了,你明明在哭!”
“我沒哭!”他外婆說著,下意識伸手在胡豆豆背后摸了摸,驚恐不安地問,“豆豆,苗苗呢?你一直跟苗苗在一起的!”
胡豆豆此時沒有繞彎子,直接脫口而出,“外婆,苗苗已經(jīng)安全地回到家了!外婆,苗苗的腿好了!外婆,苗苗會走路了!好高興?。 ?p> 這時他外婆禁不住又是一股熱淚噴涌而出,直直地滴落到胡豆豆面頰上。
“外婆,你是不是在哭?”胡豆豆重新問。
“外婆沒哭!”
“外婆,你為什么哭?”
“我沒哭!外婆沒哭!”
“不,外婆,你哭了!我媽媽說過,如果一個小孩撒謊,那他就不是好孩子!”胡豆豆說,“那么,一個外婆撒謊的話,那她就不是個好外婆,對不對?”
“對,我豆豆說的對,”他外婆說,“那么,假如你外婆沒有說謊的話,那你外婆是不是個好外婆?”
“當(dāng)然是個好外婆!”
“那你外婆我就是個好外婆咯!”
“......”
如此這般,一段熟悉的對話之后,這對婆孫便再久久的沒有說話。
倆人心有靈犀,不說都懂。
不一會功夫,一直到,一束束長長的礦燈的光,像孫悟空的金箍棒樣,直直的從擔(dān)水溝的崖頂戳下來,像攪動一灘死水樣,把這溝底里攪動的活了起來,這時,胡豆豆和他外婆知道有人在關(guān)心他們。
這個人就是他舅舅。
他放心不下,大半夜就沖了下來。
他聲音渾厚有力,頓時震得地動山搖,一陣陣回聲激蕩在整個山谷之間,瞬間,各種山蟲野鳥都被驚得齊聲鳴叫。
他一個人走在前面,屁股后面跟著苗苗。
苗苗的媽媽擔(dān)心苗苗,因此大晚上的也跟了去。
禾禾見他媽媽走了,一個人害怕,不知不覺也跟著去了。
一時間,這個家里就只剩下胡豆豆的外爺一人了。
他在窯子里吧嗒吧嗒抽著旱煙,見所有人都走光了,于是,莫名其妙也跟了出去。
“外婆,我舅舅來找我們啦!”胡豆豆高興地說。
“我們該回家了!你這小兔崽子!你把我們所有人都折騰壞了!”他外婆說。
“還不是因為——”
“好啦!好啦!鑒于苗苗的腿已經(jīng)好轉(zhuǎn),你可以將功補(bǔ)過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