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師得知自己弟子慘死,果然不出所料在皇帝面前說冼云舒圖謀不軌,意圖謀反。他的弟子知悉了冼云舒的反意,竟被冼云舒殺害。哪知皇帝聽后卻是一臉的不以為意:“國師,冼將軍會不會有造反,朕最清楚不過。倒是國師你啊……”
國師以為皇帝知道了什么,嚇的冷汗直流,再不敢多言。
冼云舒早在出事后就連夜寫了一紙書信,將前因后果寫的清清楚楚,快馬加鞭送去了京城。隨書信附上的還有前朝謝麟遺作《祭青天》。
謝麟是出了名的忠君愛國之人,所著《祭青天》更是廣為流傳的訴己愛國之書。
只要皇帝讀過了信,心中自然清楚。
冼云舒正在處理軍務(wù),余慶前來稟告說,胡忠?guī)е粋€女子前來求見。想來是為了前幾日的事來了,她心中這樣想著,吩咐余慶帶人進(jìn)來。
胡忠一進(jìn)門就帶著身邊的女子跪下,那女子生的清秀,一雙眼睛盈盈動人,是個典型的江南美人長相。
“胡忠謝過將軍救命之恩。”
“靈洛謝過將軍救命之恩?!?p> 二人齊聲開口,倒叫冼云舒吃了一驚:“胡校尉這是何意?”她記性好的很,地上跪著的這個女子,她是從來沒見過的。
胡忠有些為難的看了一旁侍立著的余慶,冼云舒會意,打發(fā)了余慶。
“胡校尉,如今余慶已經(jīng)離開了,有什么話不妨起來再說?”
胡忠攙著靈洛起身,冼云舒這才注意到,靈洛的身子似乎有些疾病,行動間略略有幾分別扭。
胡忠將靈洛扶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自己又重新跪了回去:“胡忠行事莽撞請將軍責(zé)罰?!?p> 靈洛見狀,有些焦急的想要去陪著胡忠跪下。卻被冼云舒一個眼神制止了。
“看來胡校尉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嘛?!辟剖娓呔犹弥校炷槖熘唤z玩味的笑意。因是逆光,胡忠看不清冼云舒的表情,只是聽到她的話,心底更添了幾分沒底。
“胡忠一人做事一人當(dāng),是死是活任憑將軍處置。只是,胡忠永遠(yuǎn)不會后悔那日所為?!?p> 靈洛眼中焦急更甚,可是礙于冼云舒又不好表現(xiàn)的太過明顯。冼云舒不動聲色的看了她一眼,目光又落到胡忠身上。
“既然如此……”冼云舒故意頓了頓,眼神卻一直注意著一旁的靈洛。
果然,只見靈洛連忙跪下:“將軍,那天的事全是靈洛的錯,和阿哥沒有關(guān)系!您要是處置就處置靈洛一個吧。請您放了阿哥?!?p> 方才她跪的太狠,此時露出的一角衣裙已隱隱有些血跡,這樣的傷對一個弱女子來說當(dāng)是很疼吧??墒撬齾s面不改色,似乎察覺不到自己的痛楚。看到她這模樣,冼云舒忽然就想起家中那幾個弱不禁風(fēng)的庶妹,心一下子就軟了下來,無心再去施展那些馭人術(shù):“靈洛姑娘先起來吧。胡忠,你我之間也打開天窗說亮話,有什么話就直截了當(dāng)?shù)恼f?!?p> 冼云舒拿出常備的藥和紗布,扶靈洛去坐下,為她上藥:“胡忠,你且背過身去。趁這時間,你好好想想有什么要對我說的?!?p> 胡忠順從的轉(zhuǎn)過身去,冼云舒掀起靈洛的長裙,卻被眼前人腿上密密麻麻的傷驚了一驚。靈洛似乎有些尷尬,作勢要將長裙拂下,遮住那駭人的傷痕。冼云舒阻止了靈洛,為她上了藥,心頭也已將他們的事猜了個七七八八。
待一切收拾好,胡忠也將事情的所有緣故說了個清楚。
他大靈洛十歲,從前他們都在一處村子里生活。后來他參軍,耽誤了終身大事。索性在軍中混的還不錯,有一次回家之后,就有人替他和靈洛說媒。那時靈洛是當(dāng)?shù)爻隽嗣拿廊耍麄儗Ρ舜艘灰婄娗?。只可惜尚未來得及成親他就收到急召,馬不停蹄的趕回軍中。臨別前,他將自己的一塊傳家寶贈予靈洛,并許諾等他回去就娶她。
原本過不久就是軍中“去老招新”的日子,他打算領(lǐng)一筆錢回鄉(xiāng)去,娶心愛的女子,做個小本生意??墒钦l也沒想到,他會在平?jīng)鲇龅届`洛。
靈洛是拖著一身傷來平?jīng)龅?,胡忠先前問她這傷的來源,靈洛卻死活也不肯說,問的狠了竟然以死相逼。胡忠對此事只好作罷,只精心照料著她。后來靈洛傷好,去軍中給他洗衣,就這樣又遇到了那個毀了她一切的魔鬼。
當(dāng)時胡忠離開家后不久,縣衙就貼出告示,告示上面說國師弟子奉命前來為皇上尋藥,要暫住縣衙。縣令四處打聽到國師弟子喜好女色,于是留意了十里八鄉(xiāng)出名的女子,找了個由頭全都尋了來伺候。靈洛就此墮入深淵。后來國師弟子離開,靈洛受不了周圍人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存了死意??墒撬€是想臨死前見見胡忠。于是一個弱女子,孤身千里迢迢來了平?jīng)?。平?jīng)龅娜兆雍唵味篮?,靈洛漸漸忘記了那些傷痛,只想陪著胡忠到老。可是誰知道終究是冤家路窄,在這里遇到了那個人。胡忠聽了靈洛的事,不曾有半分嫌棄之意,他恨自己不能時時照顧周全,也恨那個禽獸不如的東西,所以后來才一怒之下動了手。
冼云舒聽完,久久未發(fā)一語。而胡忠自知罪無可恕,也只安靜的等候發(fā)落。
“胡忠,你可知罪?”
“卑職知罪,雖萬死不辭,卻也想留一條命報(bào)答將軍?!?p> “好?!辟剖娑⒅抗鈭?jiān)定:“既然你要報(bào)恩……”
眼見著不久就是年關(guān),軍中也在熱熱鬧鬧的準(zhǔn)備著年貨。蕭敬堯在冬至那日接了玉心進(jìn)門,但因著玉心的身份,蕭敬堯只能納她做妾。那日他約了幾個相熟的人在他的院子里擺了一桌酒席,便算是個見證。冼云舒就是其中一個。酒過三巡,眾人的言語都放開了些,紛紛打趣起蕭敬堯這個新郎官來。冼云舒看到蕭敬堯的窘迫樣子,少不得為他解圍:“行了行了,你們抓著新郎不放,待會兒房里的新娘怕是要怪罪了?!?p> 一時間哄堂大笑,蕭敬堯帶著幾分醉意被人送回了房。
月色如洗,月光落在冼云舒身上照見一個孤零零的影子。風(fēng)一吹,她的腦袋似乎又糊涂了幾分,于是隨意找了處地方坐下。不知怎的,突然像是回到了小時候,當(dāng)年有不少姑娘都傾慕哥哥的才華,哥哥也因此收到了不少東西。
有一次她不小心發(fā)現(xiàn)了丞相家的小姐送給哥哥的禮物,唯有那件禮物一直被哥哥貼身放著。彼時她尚懵懂,并不明白兄長的情誼。當(dāng)時她跑到母親面前“告發(fā)”了哥哥,記得母親只神色復(fù)雜的看了他一眼,同時叮囑她今日的事就當(dāng)作不曾看過。她不明就里的答應(yīng)了下來。
當(dāng)年她不懂的事,到如今卻是無師自通的明白了。哥哥雖出身將門卻文采出眾,若不是他出身冼家,日后做個文相也不是不可能??善煲馀?,縱然他與丞相之女心兩情相悅,卻終身不可能相守——丞相是文官之首,皇帝怎么可能允許一個武將之子娶了文官之女。她永遠(yuǎn)記得,丞相家姑娘出嫁那日,哥哥房里傳來的隱隱抽泣聲。
夜色中,她輕輕嘆了口氣,似是勘破宿命的無奈。
除夕那日,平?jīng)鎏幪師艋穑利悩O了。冼云舒約了蕭敬堯去喝酒——這還是自他成親后二人第一次獨(dú)處。冼云舒找了個偏僻去處,將手里的酒丟了一壇給蕭敬堯,隨意躺在了地上。蕭敬堯也跟著躺在她的不遠(yuǎn)處。
“想不到平?jīng)鼍谷槐染┏沁€要熱鬧幾分?!?p> “平?jīng)鐾鶃砜蜕填H多,如此熱鬧也是情理之中?!笔捑磮蛐χ釉?,眼里裝滿了平?jīng)鍪⒎诺臒熁?,并沒有察覺到冼云舒的不同尋常。
“如此好的光景,不如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她緩緩開口,聲音漸漸冷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