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涉及到斯彪西波這座不可逾越的山峰，阿里斯塔的計劃宣告破產(chǎn)了。當他回到自己家的時候，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父親正坐在房間里。
“您今天沒有出門觀測天象嗎？”阿里斯塔不得以地打了個招呼。
“我聽到了一個消息，于是回來了?！睔W多克索面色和煦地看著自己的兒子，“我聽說你們在研究元素的原因?！?p> “啊？那只是一個猜想?！卑⒗锼顾]想到父親對自己的學習如此關注，“而且需要進一步驗證，我們還沒有找到場地。”
“也許很快就可以驗證了。”歐多克索若有所思地說道，“最近，我在城外發(fā)現(xiàn)了一塊隕石。”
“隕石？”阿里斯塔立刻提起了興趣，“它有什么特別么？”
“隕石是燃盡的天體?！睔W多克索回答道，“按照柏拉圖的元素學說，天體應該由第五種元素構成，它是完美的球體，被稱為‘精英’?！?p> “但是我們以前也發(fā)現(xiàn)過隕石，它們只是單純的土元素構成的。”阿里斯塔說道，“莫非這次有什么不同？”
“并沒有什么不同，隕石的主體仍然是土元素?！睔W多克索說道，“不同的是它周圍的土地，因為高溫灼燒，它周圍的一部分沙土出現(xiàn)了結晶化的情況，而在這些結晶之中，我們發(fā)現(xiàn)了蘊含的火元素?！?p> “高溫伴隨著火元素也并不奇怪吧。”阿里斯塔不解道，“按照隕石燃燒的劇烈情況，一定含有大量火元素才對。”
“糊涂！燃燒是消耗火元素！而不是生成！”歐多克索痛心地看著自己的兒子，“說了多少次，不要在課堂上打盹！你在自然學課上都學了些什么？”
阿里斯塔被嚇得一縮脖子，但還是小聲嘟囔著：“我今天才第一次上自然學的課程……”
歐多克索沒有理會他的抱怨，只是接著說道：“有人正在對這部分物質(zhì)進行分離，提純，用來分辨它們到底是由隕石攜帶而來，還是自行轉(zhuǎn)化?！?p> “自行轉(zhuǎn)化？”阿里斯塔一愣，“您是說，沙土可以自行轉(zhuǎn)化為火？”
“這正是我們需要研究的內(nèi)容。”歐多克索不置可否，“從元素學說創(chuàng)立開始，元素的生成和轉(zhuǎn)化就是困擾無數(shù)自然學家的難題。要驗證一些假說實在過于困難，不但要求特殊的環(huán)境，而且需要純凈的材料和精確的測量。”
“如果火元素和土元素可以相互轉(zhuǎn)化，這也就說明了它們很可能共有一種質(zhì)料?！彼又f，“這將會成為我們找到元素的本原的關鍵?！?p> “所以，您接到消息，是說這種測試有結果了嗎？”阿里斯塔連忙問道。
“我收到了斯彪西波的消息?！睔W多克索平靜地回答，“他向我咨詢一些數(shù)據(jù)，同時告訴了我一個發(fā)現(xiàn)。”
“什么發(fā)現(xiàn)？”阿里斯塔想到斯彪西波匆匆而去的背影，難道他是去做了某個實驗？
“他說他成功地將火元素轉(zhuǎn)化成了土元素?！睔W多克索淡淡地說出了真相。
……
“你說，你可能找到了原初的質(zhì)料？”柏拉圖在自己的房間里，面對著認真匯報的斯彪西波。
“嚴格來說，原初質(zhì)料是無規(guī)定的，我只能說是找到了比元素更原初的質(zhì)料。”斯彪西波一板一眼地回答道，“土元素與火元素共享了同一質(zhì)料這個事實，我想是可以確定的了?！?p> “不但火可以生成土，土也可以生成火。這就是元素的相互轉(zhuǎn)化?！卑乩瓐D點了點頭，“我們一直希望找到原初質(zhì)料，那就是阿那克西曼德所說的‘無定者’，或者畢達哥拉斯所說的無限?！?p> “而數(shù)學家們的基本理論建基于以下一個假設：無定者被虛空分割成為被規(guī)定的世界。分割它的虛空符合一定的比例，就是數(shù)?！彼吹阶约旱耐馍]有接話，便繼續(xù)說著，“如果我們可以還原這一過程，這意味著，我們就掌握了創(chuàng)造的秘密?！?p> “現(xiàn)在我還沒有把握說自己可以探索到原初質(zhì)料的層面。”斯彪西波低頭說道，“只是，我們可以向前一步，將元素排除出本原的范圍?！?p> “你有沒有試過合成其他元素？”柏拉圖目光炯炯，“比如……精英？”
“這正是我的疑難?！彼贡胛鞑ê敛谎陲?，“我無法制作出一個完美的球體，它在任何時候都只能在理念世界存在。我想這是因為我始終無法確定這個球體的半徑。所以我求助于歐多克索，希望獲得更多的數(shù)學知識?！?p> “恐怕這不僅僅是依靠數(shù)學就可以完成的?！卑乩瓐D擺了擺手，“自然研究絕非一朝一夕就可以取得突破，倒不如好好考慮如何在現(xiàn)有的理論基礎上付諸實踐?！?p> “是。”斯彪西波簡短地應道，他躬身一禮，就要離開房間。卻不防柏拉圖突然問了一句：
“我聽說色諾克拉底也在研究這個課題，你可以和他討論一下你的發(fā)現(xiàn)。”
斯彪西波愣了一下，隨即重重地應道：“是的，我的舅舅?！?p> ……
“開戰(zhàn)了！”學園的運動場上，阿里斯塔舉著一封信跑向赫米阿斯，“雅典和底比斯在海上發(fā)生了沖突，雅典海軍將軍已經(jīng)召集了全部艦隊，向阿提卡沿岸組織進攻！”
“戰(zhàn)爭竟然先在海上爆發(fā)嗎？”赫米阿斯對此有些出乎意料，他甩了甩手上的沙土，大聲問道，“沖突是怎么發(fā)生的？”
“底比斯人組織了一支龐大的艦隊，他們征服了羅德島、希俄斯島，并且很快控制了拜占庭?！卑⒗锼顾謿庹f道，“他們要挑戰(zhàn)雅典在愛琴海上的霸權，這激起了雅典海軍的仇恨?！?p> “還有一個原因，底比斯人的陸軍由伊巴密濃達帶領停留在阿卡迪亞，雅典軍隊不希望與他們正面對戰(zhàn)，于是準備從海路南下救援斯巴達?！彼又f，“這樣，底比斯的艦隊就成為了雅典軍隊的障礙，而本來就集結在港口的雅典海軍與底比斯海軍的沖突一觸即發(fā)。”
說到這里，他注意到仔細聆聽著他的講述的除了赫米阿斯，還有站在他對面的強壯青年。那正是格里魯，此時，他聽過這些消息，便不動聲色地轉(zhuǎn)身向場地走去。
“格里魯？你對這件事不感興趣嗎？”赫米阿斯拍拍手掌，跟上去喊住了格里魯，“你不是一直對雅典和底比斯的戰(zhàn)事十分關注嗎？怎么這時不發(fā)一言？”
“我是個騎兵，對海軍不感興趣?！备窭雉敻┥碜テ鹨话焉惩粒霸僬f這場海戰(zhàn)無關大局，真正的大戰(zhàn)應該發(fā)生在陸上?！?p> 赫米阿斯不知如何接話，阿里斯塔卻不愉快地說道：“不，格里魯，海上的戰(zhàn)事很重要！”他搶先走到了格里魯面前，“想想看，如果雅典海軍失敗，那么雅典就失去了南下的通道，不僅如此，愛琴海會被封鎖，這樣雅典的生命線就會被別人掌握！這意味著雅典在這場戰(zhàn)爭中已經(jīng)失敗了！”
“你說的是雅典戰(zhàn)敗的情況?！备窭雉敍]有看他，仍然在用沙土擦洗身體，“這種可能性恐怕比你在格斗中戰(zhàn)勝我的概率還要小一點?！?p> “你怎么這么肯定？”阿里斯塔不顧對方話語里的諷刺，接著問道，“底比斯的聯(lián)盟有一百條三列槳戰(zhàn)艦！他們的盟友還有更多船！他們已經(jīng)取得了好幾場勝利，盟友也會越來越多?！?p> “再多的戰(zhàn)艦也無法改變底比斯人的命運?！备窭雉斖Ｏ铝耸种械膭幼?，看著對方，“他們在海上可沒有伊巴密濃達，沒有強有力的指揮者，他們的聯(lián)盟就是一群烏合之眾。”
“可是，再優(yōu)秀的將領在面對壓倒性力量的敵人時也會一籌莫展?！焙彰装⑺菇涌诘溃暗妆人谷说膽?zhàn)術并不需要多么高超，只需要用數(shù)量壓制……”
“力量并不能以數(shù)量衡量?！备窭雉敶驍嗔怂脑?，隨之對面前的阿里斯塔說道，“你打不打？不打就不要耽誤我練習格斗?！?p> “打就打！”阿里斯塔也脫下了衣服，放在場邊，“讓我來領教一下你說的力量吧?！?p> “嘿！你打不過他的！”赫米阿斯來不及攔住這位朋友，作為格里魯這段時日的對手，或者恰當?shù)恼f，陪練，他可是吃了不少苦頭。
“你好好看著吧！”阿里斯塔滿不在乎地俯下身子，“開始吧！”
對于任何一個生活在雅典的人來說，格斗都不是一項陌生的技藝。畢竟體育鍛煉是每個孩子的必修課，而格斗又是體育鍛煉中必經(jīng)的一個環(huán)節(jié)。但這場戰(zhàn)斗無論如何也不能說勢均力敵，無論從體格和技巧，還是從戰(zhàn)斗經(jīng)驗上來說，阿里斯塔都遠遠不及格里魯。
在第三次被擊倒之后，阿里斯塔揉著發(fā)青的胳膊站起身來。格里魯不再繼續(xù)攻擊，而是不耐煩地搖手道：“好了，換人吧。你接不過我?guī)渍械模@根本不是公平的戰(zhàn)斗。”
“不要太猖狂了！”阿里斯塔仍舊生龍活虎的樣子，“再打一場?！?p> “我說了，你打倒我的概率就跟底比斯海軍獲勝的概率差不多。”格里魯并不想繼續(xù)浪費時間，“這毫無意義，你應該去訓練一下力量，而不是重復著倒在地上這一個動作?！?p> “唰——”阿里斯塔并不說話，他一拳擊向格里魯?shù)哪橆a，格里魯用手臂隔開。當二人手臂交觸的剎那，格里魯突然驚訝地退后了一步。
赫米阿斯也吃了一驚，他沒有想到格里魯竟然后退了。但更讓他吃驚的是阿里斯塔的手，他遠遠看到，隨著阿里斯塔一拳揮出，有火光在他的拳頭上閃現(xiàn)。
“這是什么？智術？”格里魯似乎吃了個啞巴虧，他的手臂被燙出了一片紅腫，很快長出了燎泡。
“你說的，力量不能靠數(shù)量衡量。”阿里斯塔得意地說，“力量也不能靠體格來衡量?！?p> “你說得對。”半晌，格里魯點頭說道。他并沒有顧忌自己手上的燙傷，而是面色凝重地壓低身子，對著阿里斯塔說道，“現(xiàn)在我認真了?！?p> “好！”阿里斯塔雙掌推出，他的掌心中有幽幽的藍光。赫米阿斯知道那是火元素的跡象。雖然他手上的火光沒有斯彪西波曾經(jīng)展示出的那般強烈，但毫無疑問，這也是對元素的使用。
格里魯這次沒有硬接對方的一掌，他扭轉(zhuǎn)身子，側步避開。接著俯身向下，抱向阿里斯塔的雙腿。這是摔跤的手法。
阿里斯塔腳步忙亂地躲開對方的撲抓，但他很快將手中的火焰推向格里魯。藍光一閃，從格里魯?shù)拿媲帮w過，在他側頭的時刻，燒到了他的眉毛。
格里魯卻毫不在意地繼續(xù)出手，他一擊不成，便合身躍起，如同一支利箭般沖向阿里斯塔。阿里斯塔右手的火焰已經(jīng)消失了，這時，他用左手投出了另一團火焰。
這次，火焰擊空了，格里魯?shù)纳碛耙婚W即逝。他抓住了阿里斯塔的肩膀，一個背摔將他甩在地上。接著他并沒有停止攻擊，而是手腳并用鎖住了阿里斯塔的肩膀和脖子。
“停！停！”阿里斯塔動彈不得，他感覺手臂快要脫臼了，“放開，我認輸了！”
格里魯一言不發(fā)地走到場邊，把一瓢水倒在頭上，他的眉毛有一半被火燒到，現(xiàn)在變成了焦黃色。
赫米阿斯一把把阿里斯塔拉起來：“簡直是胡鬧！你怎么可以在格斗比賽中使用智術！”他義憤填膺地吼道，“這是身體的較量，不是智術的比拼！”
“你錯了?！眻鲞吷系母窭雉斶@時說話了，“他做的沒錯，這不是什么格斗比賽，而是對戰(zhàn)練習?！彼艘话杨^上的水，“在戰(zhàn)場上，每個人都要為打倒敵人使出渾身解數(shù)?！?p> “只不過，看來你的智術還不夠強大?！彼⒗锼顾f道，“但我還是應該感謝你，讓我看到智術如何對敵。這是值得我總結的經(jīng)驗?！?p> 阿里斯塔一時無話可說。他既不愿意同意對方的觀點，又實在無法反駁。于是，他甩開了赫米阿斯，大步離開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路上，跟上來的赫米阿斯拉住了他，“我是說，你是怎么做到操縱火元素的？”
“就是這幾天的事情?！卑⒗锼顾Ｗ×四_步，“我可沒有藏私的意思，這些日子我和色諾克拉底一起研究了元素生成方面的知識，而我對數(shù)學模型又比較熟悉，所以很快掌握了這個技藝?！?p> “那亞里士多德呢？你們不是一起去的嗎？我怎么沒見他使用過。”赫米阿斯有些焦急，他覺得自己已經(jīng)落在了朋友們的后面。
“他好像還沒成功?！卑⒗锼顾种欤斑@家伙下手可真狠，我肩膀快要斷了?！?p> “別怪他，畢竟這是特殊情況，我想他也沒有在格斗中遇到過帶火的拳頭?！焙彰装⑺褂钟芍缘貫榕笥迅吲d起來，“不過，你進步的好快！這么快就實踐了這項技藝！”
“我可不如色諾克拉底?！卑⒗锼顾M臉憧憬地說道，“他現(xiàn)在不但可以操縱元素，而且實現(xiàn)了對元素的轉(zhuǎn)化和重組，這可比我的技藝高明多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