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時三刻,月亮悠悠。
夜色與草木相融,暗光透著一股壓抑,沉悶的空氣蕩漾著灌滿每一絲角落。
大遼國西邊,河川郡下的邱嶺鎮(zhèn)內(nèi),楊家府邸匾額外,幾名侍衛(wèi)圍著寬敞的青石磚路兩邊站著,似在等候著什么。
幽幽月光下府里頭燈火明亮,不少屋子窗前門上都貼滿了驅(qū)散妖邪的符紙,府邸大門外耳語聲不絕。
“哎,小姐失蹤的事都過去五天了,你說會不會...”
“噓,你不要命了??等家主去白虎山道觀請的道士來了就知道了?!?p> “誒,來了來了!”沒閑聊的侍衛(wèi)眼尖,大聲叫道。
正是一匹黑馬駕著車廂踏著風(fēng)塵從道路左邊奔騰而來。
到了近門的時候,馬上人輕拉韁繩,黑馬嘶了一聲漸漸緩下了腳步。
楊天元長著一雙平眉戴著斗笠,摘下斗笠后遞給身旁侍衛(wèi)露出滿是汗水的額頭。
又急忙把馬車上的銀簾拉開,調(diào)整了下語氣穩(wěn)聲道。
“道長,已經(jīng)到了我家府上,還請道長進門作法,替我小女尋個水落石出?!?p> 眾人前去把馬車圍了起來,帶著或好奇驚異的眼光。
銀簾拉開后不久,正有一名皮膚微顯蒼白的青年抬腳走下車來,眉眼間帶著一絲惆悵,面頰有些清瘦,穿著一身樸素灰袍,修長雙手微微拍了拍衣上風(fēng)塵。
青年道士正是李長歡。
自從前世不幸摔落高山,穿來到這方世界中大遼國邱嶺鎮(zhèn)某處山頭上的這具身體已有三年之久。
這身子雖帶著瘦弱病白,面龐卻有億點俊朗。
可惜體內(nèi)魂魄不全導(dǎo)致他常常在白虎山除妖,憑以妖物的魂魄修煉。
楊天元上前拱拱手?!斑€請道長即刻隨我去小女的屋里施法,將賊人或是妖怪尋出斬滅?!?p> 李長歡點了點頭,卻沒著急動手,反而詢問起楊天元的女兒楊若雅的失蹤細節(jié)。
楊天元嘆了口氣緩緩道。
“我楊家侍衛(wèi)大多有著練氣二三層的功力,他們每日也必會巡邏守護,那日夜里先是我家小女的貼身婢女最先察覺到的,之后我命府上侍衛(wèi)將各處都翻了個遍,卻不見若雅的身影...”
“若是讓我抓住了賊人,我定要他不得好死??!”
李長歡心中一動,難不成是類似前世小說里的密室作案,楊家主的愛女也許此刻并沒有出了府邸,就在府內(nèi)也未必。
如今楊家里外人心惶惶,連東廚內(nèi)都貼滿了符紙。
李長歡走動時看出這些符紙有些奇怪,所畫的咒語竟顛倒在了一起,一時間有些無語。
楊若雅的屋子正朝南邊,與其他屋子比多了些昏沉沉的暗,屋內(nèi)自此時也都是擺布整潔,絲毫沒有雜亂的反抗痕跡,顯得有些奇怪。
李長歡進門后又點起一盞油燈,屋子光亮了些后他很快便抬頭說道。
“還請楊家主取一令愛的隨身物品,以輕薄貼身最佳,以便我施法尋蹤。”
三年來他在白虎山道觀學(xué)了三種法術(shù),尋人魂魄便是其中一種。
“這...”楊天元狐疑的看了李長歡一眼。
幾聲清脆腳步響起,一個女俾從侍衛(wèi)和仆人中壯著膽子走上前舉著一白色物件道。
“這是我家小姐的手帕,不知道派不派得上用場。”
女俾是楊若雅的貼身丫鬟,亦是案發(fā)的第一人,她自幼就跟著楊若雅了,此時眼中還帶著紅腫,臉上隱有淚水干涸的痕跡。
“可。”
李長歡左手接過白帕,右手呈劍指輕觸其間,嘴中喃喃道出道法。
“物魄勾連?!?p> 話音落下,一股青煙自白帕冒起,將整個帕子燒為灰燼。
這是一種奇異的法術(shù),只要死物沾染了一絲主人的氣息,順著這股氣息李長歡就能找到主人的魂魄所在。
然而死物化灰卻是魂魄已經(jīng)不在陽間或者被什么遮蔽了的意思。
李長歡皺了皺眉。
人死后三魂七魄也會留在陽間一段時間,說明楊若雅確實有可能被妖怪下了毒手,妖怪食人從來都是連著魂魄一并吃了滋補。
李長歡再伸指,抹了抹眉間心中默念清心決,同時將神識緩緩放出。
清心決是他的修煉心法,亦能夠加成神識。
使得神識能夠探查妖邪之物。
霎時間,李長歡雙目蒙上一層暗灰色,宛如濃霧填滿了瞳孔。
他再望向身旁眾人,侍衛(wèi)的魂魄因有體魄加成略微濃厚,家仆的魂魄則略微淺薄,與他們都不同的是,眼前女俾的魂魄卻竟透著一股紫色氣息。
紫色為怪異之色,常常為妖怪才會染上一絲。
李長歡當(dāng)機立斷,抬手一道指風(fēng)打了過去,女俾悶哼一聲,嘴角留出一絲鮮血,倒退幾步眼眸中帶有些驚慌。
“快看她耳朵,長了個毛耳朵!”有楊家仆從驚呼道。
女俾這才發(fā)現(xiàn)被打出了原形,急忙雙手著地四肢呈現(xiàn)出動物走路的四足樣想要到處逃竄,而此間屋子里外卻早已被楊家侍衛(wèi)、仆從圍了個遍。
“妖怪吃我一劍!”
“定是狗妖,貓妖,或者老鼠妖!”
侍衛(wèi)搶著拔劍逐妖,場面有些混亂。
楊天元也沒愣著,橫眉怒豎一聲怒吼道。
“小妖安敢害我女兒!”
隨即右手抽出腰間小劍投射出,遠遠一道凌厲劍光過后,女婢沒反應(yīng)過來之際,喉嚨上已是被劍光撕扯出一道血痕,只是還沒到了要命的地步。
“嗚哇...”女俾跪坐在地上,啜泣不成聲,已然說不出話來,僅僅能發(fā)出些許嘶嘶哭泣。
楊天元眼中顯出悲恨之情,強忍著穩(wěn)住顫抖的雙手,嘆息一聲吩咐道。
“道長道法無邊,替我楊家除此惡患,楊某感激不盡?!?p> “今日我便要這妖怪血債血償!”
妖怪吃人向來是魂魄不留,楊天元有心理準備甚至處理果決也是常情。
但李長歡隱隱覺得此事沒這么簡單,甚至有些奇怪。
如果真是女婢所為,為什么不趁著幾日前甚至剛才人多雜亂時離開呢,反而給他手帕等著他施法。
光是這點就說不通。
李長歡眼神微動,試探道。“且慢,還有一疑點未解。若真是妖怪所為她又為何會主動送上手帕助我施法?”
“妖怪行事怎能與人類一概而論?!睏钐煸瘧嵉馈?p> “幫人幫到底,不如我就再施一法,替楊家主向妖怪問個話吧?!?p> “道長可莫要再戳人的傷心事了。”楊天元輕輕搖頭道,看上去少不了幾分悲切。
暗云遮蔽了月光,一陣寒風(fēng)襲來,將貼在屋內(nèi)外的符紙吹的啪啪響,李長歡忽然想起來一件事:
那些顛倒的符咒若是被風(fēng)吹得規(guī)律般組合在一起。
不就合成了一道控人控物的咒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