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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有玉露冬有雪

第一百八十四章 權(quán)衡

秋有玉露冬有雪 霽拾壹 4546 2022-03-26 18:11:00

  關(guān)外北風(fēng)蕭蕭,寬闊的草原上覆上一層雪白的積雪。外面飄著鵝毛大雪,而草原上的帳篷內(nèi)卻是溫暖如春,四壁都用了厚厚的毛氈相隔,帳里火爐猛烈燃燒,案幾上還放著幾壺馬奶酒。

  一人用力掀開簾子,急匆匆的走到案幾旁,向著正在喝酒的戴長景怒道:“你還喝的進去。”

  戴長景悠閑的為自己倒了杯酒,笑道:“人都到這兒來了,不喝酒還能做什么。”

  方唯拿下頭上的雪帽重重扔在案幾上,氣道:“我們一路護送公主回來,他們竟然把我們安排在這里便沒了動靜。把我們的軍隊都被安排在帳外數(shù)十里之地,他們是什么意思?好歹你也是大明使者,我們是大明軍隊,他們就這么待客的?!?p>  方唯說著猛拍案幾,戴長景索性拿起酒壺對著嘴酒喝了一口,平靜道:“這里是韃靼,軍兵本就該在營外駐守,就連瓦剌派太子前來,他們的軍隊不也在營外駐守。你還是好好的在賬內(nèi)等著吧,別到處亂走來,免得錯過了大汗的召喚?!?p>  方唯冷哼一聲,“我只答應(yīng)他保你安全回去,什么大汗不大汗的,誰稀罕見他。”

  戴長景正色道:“這話你以后不能再說了,隔墻有耳,若要別人懷疑我們此行的目的,我完成不了任務(wù),你也就走不了了?!?p>  方唯小心的環(huán)顧四周后,低聲向戴長景問道:“這都十天了,別說沒見過韃靼大汗,就連公主也沒個回話,你說他們會不會了發(fā)現(xiàn)什么?”

  戴長景瞇起了眼睛,“此事是有些古怪,我以大明使者身份護送公主回來,按理說韃靼大汗應(yīng)該相見。但他以身體不適為由,一直托著覲見,也沒讓其他人接待我們,只是讓我們在這里干等著?;夜饕矝]了消息,她與皇長孫有約定,應(yīng)該會極力促成我與大汗相見?!?p>  “我覺得定是瓦剌太子搞得鬼?!狈轿ㄑ灾忚?,“你想,他比我們早來那么久,一直在游說兩國聯(lián)盟,目的就是攻打我們大明。誰知我們突然前來,他定早早就給大汗承諾了些什么,致使大汗把我們冷落一邊,為的就是挑撥我們與韃靼的關(guān)系。”

  “越是這樣我們就越要沉得住氣,我相信公主已經(jīng)在幫我們斡旋,只要韃靼大汗愿意簽署協(xié)議,我們就能回國了。”

  突然,一陣?yán)滹L(fēng)從外吹來。有人掀簾而來,戴長景和方唯同時止了口,向門口望去?;疑碇钭辖q邊袍裙,腰束金帶,烏黑秀發(fā)上的銀鈴金簪因她的走動發(fā)出輕微聲響,英氣的面容散發(fā)明亮的光彩。

  戴長景起身恭迎道:“是大汗要見我們了?”

  花烈目光凌厲的望著戴長景,“你想見的究竟是我父汗還是別人?”

  戴長景微微一怔,隨即嘴角含笑問道:“公主這話是什么意思?”

  “這話你很清楚?!被覔P起下巴,“不是嗎?!?p>  戴長景面上保持著恭敬的微笑,“公主把我弄糊涂了,我奉皇長孫之命,以大明使者身份護送公主回韃靼,如今卻一直未受大汗接見。即便兩國交戰(zhàn)亦不為難來使,你們把我們一直晾在一旁,可不是貴國該有的風(fēng)度。”

  “你不必搬出他的名字,我清楚我和他之間的交易?!被依渎暤溃骸安贿^我更清楚我身為公主,要護全的是整個韃靼?!?p>  “公主既還清楚你與皇長孫之間的協(xié)定,就該讓我們盡快見到大汗,達成兩國和平協(xié)議?!?p>  花烈冷眼望著戴長景,“你來此不只是為了兩國和平協(xié)議吧。”

  戴長景微笑著反問:“不為此,還能為了什么?”

  花烈冷聲道:“是為了挑起韃靼與瓦剌的恩怨?!?p>  戴長景大笑,“公主誤會了,韃靼與瓦剌本是同宗,我一外人又哪有本是挑起你們的恩怨?!?p>  花烈冰冷的目光慢慢轉(zhuǎn)向一旁的方唯,“不然,為什么是他帶兵送我回來?!?p>  戴長景強笑道:“他是邊關(guān)將領(lǐng)劉云大將軍麾下軍隊,是奉了皇長孫之命一路保護公主。”

  花烈緊緊盯著方唯,厲聲道:“你根本就不是明朝軍兵?!?p>  方唯挺胸昂首道:“我乃圣上親封御前親兵。”

  “你口中的圣上并不是當(dāng)今大明君主。”花烈目光炯炯的盯著方唯,“我說的沒錯吧?!?p>  方唯冷哼一聲,撇過頭去。花烈轉(zhuǎn)頭望向戴長景,道:“一出哈密所,你們就連夜換了一批軍隊,他們所穿的軍衣軍靴與之前軍兵穿的看似相同,實則卻有些出入。尤其是他們所拿的劍,劍鞘上沒有軍制武器應(yīng)有的圖騰。不過他們的習(xí)性倒是與軍人相同,唯一不同的是他們對你的態(tài)度。未到哈密所之前,你還沒有說出大明使者的身份,但一路軍兵皆對你十分尊敬。出了哈密所之后,你告訴我你受封大明使者,特意出使韃靼。可一路護送的軍兵對你的態(tài)度卻十分冷淡,對你的尊重甚至還不及對他們將領(lǐng)的尊重。”

  戴長景有些震驚,他沒想到,花烈竟對大明軍隊這般了解。

  花烈目光再次望向方唯,“能接受軍隊管理,又不屑當(dāng)今大明天子的,只有曾經(jīng)的建文帝舊部?!?p>  方唯目光凌厲的望著花烈,“你既早知我們身份,為何一開始不言明?”

  “只要你們能平安送我回來,你們是什么身份又與我何干?!被姨羝鹨贿吤济虼鏖L景,“他們的身份有疑,你的身份也就同樣有疑。”

  “他們的確是曾經(jīng)建文帝的舊部。”戴長景坦誠笑道:“不過已被皇長孫招安,皇長孫特賜軍都身份,護送公主回國?!?p>  “你們大明的皇帝我多少還是有些了解的,對于建文舊部他是不會手下留情的。這些人就算真被他招安了,也絕不會承認他們的身份?!被夷抗馊缇?,“之所以讓他們護送我回來,是因為即便他們在韃靼做出什么事情來,大明都可以推的一干二凈,而你與他們混在一起,大明可以說你被他們所擒,一切事情都是被逼行事,也可說你與他們就是一伙的,畢竟大明朝廷從未真正承認你使者的身份,這也是你千方百計要韃靼軍隊去哈密所接應(yīng)的原因。一旦有人接應(yīng),你只需奉上大明使者密函就能跟著我們一路回來,否則除了密函之外,你還要交出公文、手令,才能令守關(guān)將士放行,這樣無疑是間接讓朝廷承認了你的身份。”

  戴長景點頭贊揚道:“公主果然聰穎過人,我們的確有別的打算,但只不過以防萬一罷了。畢竟我們身處他國,凡是還是小心點比較好?!?p>  “你不用再費口舌了。”花烈斥聲道:“大明連退路都想好了,我真以為我會再信你的話?!?p>  戴長景直視花烈雙眼,“那公主把我們留在這里,又是為何?”

  “我只是想幫你見一些你最想見的人?!被艺f著從袖中拿出一串銀鈴。

  戴長景大驚,一把拿過銀鈴反復(fù)觀察后,憤怒的沖著花烈怒道:“你把他們怎么了?”

  花烈挑起唇角,“一個是你肝膽相照的好兄弟,一個是你的紅顏知己,還有一個是你最愛的人,這三人的分量足以比得上整個大明朝吧?!?p>  戴長景咬緊牙關(guān),強忍心中憤恨,“公主究竟何意?”

  “我拿他們?nèi)齻€人的性命,換你在韃靼不可輕舉妄動。”花烈一步步向戴長景走近,“自白云鎮(zhèn)那晚,你假借送吃食之由向我探聽是否有親信在軍隊時,就是想我說出我有一隊專屬軍隊。當(dāng)時我不知道你究竟是無意問起,還是有意為之,所以我沒有給你任何回應(yīng)。但之后,你拿出韃靼信函,告知我軍隊已在邊關(guān)等我,就差和我取得聯(lián)系時,我就知曉這期間已經(jīng)出了問題?!?p>  戴長景有些不解,“有什么問題?”

  “我那隊專屬軍隊乃是父汗直接受命于我,只有我與父汗知曉。我要回韃靼一事只有脫爾與卓爾赤知道,脫爾不想我回去,而卓爾赤若把我回去一事告訴父汗,父汗定會讓他前來接應(yīng)。然去大明境界接應(yīng),此行危險,若不能帶我回去,父汗定會責(zé)怪,他不會惹禍上身,只會私自命手下接應(yīng),所以他們二人皆不會把我回去一事告知父汗??善^靼密函中提起,我那批軍隊已在關(guān)外守候,顯然是有人把我回去的事告知了父汗,所以他才會做此安排。”

  方唯聽得有些糊涂,轉(zhuǎn)頭望向戴長景,只見他面色已逐漸變得凝重,花烈望著戴長景的神色,繼續(xù)道:“脫爾和卓爾赤都不說,那就只有一種人會告知我父汗?!?p>  方唯已然聽出花烈的言外之意,最迫切想讓花烈回到韃靼的就是大明,韃靼有大明的細作,還是藏在韃靼大汗身邊的人。難怪花烈一回韃靼便沒了消息,因是去處理那個告密的細作。

  “公主,你心中又恨大可向我報復(fù),一路以來,沐峰只是竭力保護你,他們什么也不知道。”

  “要怨就怨他們與你扯上了關(guān)系?!被依渎暤溃骸澳羌氉麟m逃了,但我也猜的出他能把話帶給我父汗,也能把話帶回去給你大明。你一早就知道來我韃靼的瓦剌特使不是別人,而是瓦剌太子?!?p>  花烈又望向方唯,道:“特意換了軍隊,就是想利用瓦剌太子挑撥韃靼與瓦剌之間的關(guān)系?!?p>  戴長景面色凝重不堪,邵棟奉皇長孫之命送來密函,上面的確寫明前往韃靼的瓦剌特使實際上就是瓦剌太子。此番送公主回韃靼,有韃靼太子阻攔,未必能順利拿到休戰(zhàn)協(xié)議。若無法拿到協(xié)議,就只能另尋出路——刺殺瓦剌太子。

  瓦剌太子一旦死在韃靼,韃靼與瓦剌便是水火不容。屆時,便是大明高高坐起,選擇援助韃靼還是瓦剌。

  刺殺一事非同小可,皇長孫又突然與藏在韃靼的細作斷了聯(lián)系,只能借助戴長景和沐峰護送的機會,潛入韃靼投放消息。

  原本的計劃是他以大明使節(jié)身份,領(lǐng)兵護送花烈回國。然后想辦法與細作取得聯(lián)系,韃靼若無休戰(zhàn)之意,由細作出手,暗殺瓦剌太子。但瓦剌太子突然橫死,韃靼雖脫不了干系,可他身為大明使節(jié),最容易引起懷疑。密函中提過,花烈的軍隊會在邊關(guān)守候,只要有韃靼軍隊接應(yīng),他便只需向花烈出示使臣密函便能領(lǐng)兵隨花烈一起進入韃靼。到時事敗被抓,只需毀了密函便能與大明脫離關(guān)系。

  一入韃靼,便是危險重重,此事不能讓沐峰知曉,所以一看到密函后他就燒了它,想方設(shè)法讓韃靼軍隊出面接應(yīng)公主。

  一路上戴長景一直在想,皇長孫會給他哪一支軍隊護送花烈回國。畢竟一旦被韃靼查出破綻,這支護送隊伍無疑是被朝廷拋棄的,朝廷會毫不猶豫的否認這支軍隊,甚至?xí)页鲆淮蠖炎C據(jù)來證實他們心存反心,或是他國細作偽裝。

  令戴長景沒想到的是,皇長孫竟成功游說了方唯這些人。有了建文帝舊部的名號,如若事敗,他們不但可以助他逃離韃靼,大明也可以以此為由將事情推得一干二凈。不費一兵一卒,坐收漁翁之利。

  只是沒想到花烈竟如此機靈,一早就看穿了他們的身份用意,反客為主,先一步把他們看守起來,令他無法與細作取得聯(lián)系。

  戴長景正色道:“公主,我們這次來韃靼的目的,一是平安送你回來,二是取的大汗的休戰(zhàn)協(xié)議。如今我們已經(jīng)完成了第一項任務(wù),只要再完成第二項我們自會離開,不會給你們添任何麻煩。”

  “我清楚我與大明的協(xié)議,你們要的東西我也一定會替你們弄到手,但其他的你們想也別想,韃靼與瓦剌不能再添恩怨?!被夷抗饬鑵柕耐鏖L景,“你若敢孤注一擲,我就讓你最重要的人陪葬。好好在賬內(nèi)呆著,我會讓你見到他們的?!?p>  說罷,花烈轉(zhuǎn)身大步離開。戴長景心中有些慌亂,從花烈剛才口中所說,看來這個細作身份敗露,早已逃離。那么刺殺一事,便只能自己動手。

  戴長景望向一旁異常冷靜,愜意躺在鋪滿毛氈上的方唯道:“你沒話問我?”

  “問什么?”方唯舒適的翻了個身,“我們的任務(wù)是把你安全帶回去,至于你上天還是入地,就是你的事情了?!?p>  “皇長孫要你們平安帶我回去,但你們卻連問也不問一聲我來韃靼究竟是為了什么?!贝鏖L景道:“我現(xiàn)在告訴你,若有必要,我會想辦法刺殺瓦剌太子,太子一旦死在這里,瓦剌和韃靼都不會放過我。如今你知道了,還會繼續(xù)保護我?”

  方唯從床上坐起身來,無比正色的望著戴長景,“我會,不光是我,我所有兄弟都會一直保護你直到回到大明邊境。因為我們已經(jīng)無路可走了?!?p>  方唯深深吸了口氣,“圣上已經(jīng)不在了,復(fù)國無望,我們唯一能做得只有恢復(fù)先人聲譽,解除后人厄運。這些事情,只有他能幫的了我們,所以無論他要我們做什么,我們都會去做。”

  戴長景心中暗嘆皇長孫手段,用孝義禁錮他們,讓他們甘心為他賣命,但同時也對皇長孫心生感激,刺殺一旦成功,皇長孫本完全不必顧及自己的死活,棄車保帥,任由他在死在荒漠,一旦他死了,于大明就是死無對證。但皇長孫還是想保全他,費盡心思找到建文帝舊部,以孝義要挾他們拼死保護自己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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