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們，你發(fā)現(xiàn)沒有？陳主任這次回山有點特別，坐臥不寧、心事重重的樣子，一上午來了兩三次，想說什么，話到嘴邊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回事？”??????
“沒什么，不用擔(dān)心！”??????
“不用擔(dān)心是什么意思？”??????
“不用擔(dān)心就是你把心放在肚子里，該干活就干活，該吃飯就吃飯……”??????
“你這話說的，也太……太含蓄了吧？裝深沉呢吧！我是問你陳主任一聲不吭到底想什么呢？”??????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蟲，他想什么？我怎么知道，不過早晨出帳篷時，他找的人還沒有到，是不是為這事著急?！??????
“有可能！就看中午能不能到吧！”劉進(jìn)才聽我這么一說，也覺得有理，但還是不放心，又問到。??????
?“如果找的人來了，他會怎么安排呢？”??????
“你猜猜看……”??????
“會不會把我們攆回工廠，然后他們哥倆承包這片山場？”??????
“會有這種可能，你要做好兩手準(zhǔn)備，只要把去和留看得淡了，就不會糾結(jié)于回不回工廠，留不留山場了，回也罷不回也罷，都沒必要大驚小怪的。”??????
“行！你真行。前兩天還想留在山場掙錢，今天就把去和留看淡了，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讓人琢磨不透??！”??????
“有什么琢磨不透的？既然去和留由不得你，你又何苦自尋煩惱、自找罪受呢！”??????
“你不知道有句話‘事預(yù)則立，不預(yù)則廢’嗎？沒有計劃怎么成事？”??????
“那也是建立在有‘預(yù)’的能力上吧，拋開‘預(yù)’的可能，就不能談‘立‘的存在。”??????
我雙手一攤，表示無能為力。??????
劉進(jìn)才的眼睛直直的盯在我向外攤開的雙手上，露出無奈和放任的憨笑。
“好吧！那就隨別人的心所欲好了，愛咋咋地吧?！??????
前面，周立停下手中的鐵鋸，伸了伸腰身，對著侃得正歡的我們。??????
“快點，跟上！別墨跡?！??????
“停一下吧，別干了，過來商量一下?！??????
劉進(jìn)才見周立回頭，對著他喊了幾聲，讓他過來。??????
于是周立向我們走來，腳下的深雪被他半跑的姿勢甩起很高，仿佛人在踏浪前行。到達(dá)我們身邊，就靠在一棵樹上喘氣，好像走了這50米雪路已經(jīng)累得筋疲力盡了。??????
“啥情況？還商量一下。要不要把前面那位也喊來？”??????
“不用了，來回折騰一趟太消耗體力，讓他省省吧。”??????
我趕緊制止，感覺劉進(jìn)才未免有些小題大做了，一丁點小事搞出這么大動靜。??????
“不來就不來吧，距離有點遠(yuǎn)，我就是問問你們兩個：如果現(xiàn)在讓我們回工廠上班，你們兩個愿不愿意？”劉進(jìn)才開門見山、毫不隱瞞。??????
“我知道谷東平他非常愿意回工廠，他說這種山場的工作他早干夠了。我倒是無所謂，回不回都行。”周立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dāng)答復(fù)了劉進(jìn)才。??????
這下劉進(jìn)才陷入了沉默，那種沉默看起來很是悲涼，仿佛百萬軍中沖鋒陷陣的將軍，回首那一刻，已無后繼之人，一種透徹的寒意彌漫在臉上。我看在眼里，笑在心里，笑劉進(jìn)才太沒城府了，對回廠和留在山場看得過重了，對掙錢看得過重了。??????
但看了半天，我還是于心不忍，于是馬上對著劉進(jìn)才夸張地說道：“看樣只有我愿意陪你在山場了，實在趕我走就沒辦法了，如果不攆我的話，我就陪你在山場里掙錢，出大力、掙大錢！不回工廠了?！??????
周立也從斜靠的樹干上掰下了一個樹枝，又將樹枝撅斷一小節(jié)，拿在手里，驀地蹲下，在劉進(jìn)才身邊那片平整的雪面上，用那節(jié)樹枝劃出幾個字:留下來陪你。然后用力將那節(jié)樹枝甩出，樹枝直直插進(jìn)雪中。??????
劉進(jìn)才憂慮的面孔瞬間融化，展開被冷空氣凍得紅中發(fā)紫的臉，斜眼盯了盯我們，咧著嘴角，點了點頭道:“夠朋友！夠朋友！”??????
劉進(jìn)才的心情算是平復(fù)了，可我的心卻開始忐忑不安起來，不知道事情的發(fā)展是不是我所想的那樣，萬一陳主任一句話炒了我，我萬事皆休，乖乖回廠工作，對劉進(jìn)才的承諾就變成了一紙空文，那樣我真的變成了大忽悠了。胡思亂想中聽到鄰班喊吃飯的叫聲。便和大家一起回帳篷。??????
帳篷里果然擁擠起來，陳彬聯(lián)系的人馬如期而至。??????
就在陳主任感覺有些絕望的那一刻，去小火車站接站的陳彬大吼一聲：“哥！”然后掀開了帳篷門簾，他的身后，六位身材各異的壯漢，拖著行李袋接二連三走了進(jìn)來。??????
當(dāng)我進(jìn)去時，我的床鋪上被一個新人占據(jù)了，顯然他們剛剛吃過飯，他坐在床邊上和先來的那批老鄉(xiāng)講述著一路的見聞，聲音高亢、大起大落，堪比評書匠人袁闊成的評書引人入勝。??????
我走到床鋪邊，伸出長臂去夠我的碗和筷子，講評書的那人擋在那里穩(wěn)如泰山、一動沒動。所以差了一節(jié)沒夠到，我再使勁向前探一探，不料肩膀正頂在旁邊那個講得興起的人的肩膀上。??????
“干嘛？干嘛？”??????
“不干嘛，幫忙把我的碗遞給我?！??????
“哦，這是你的鋪頭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說著話，那人抬起屁股離開了，語氣中根本沒有不好意思的成分。一步跨到陳斌的鋪頭上，躺了下去。??????
我見此人這樣無理任性，自然心里鄙視，嘴里卻沒有多說一句。拿起我的碗筷，到食堂門口打飯去了。??????
飯剛剛送到嘴邊，陳主任便從廚房走了出來，搬了個木墩，坐到路的中間。??????
“都回來了吧？今天宣布一個決定，這個決定是我們廠薛廠長，根據(jù)工廠那邊生產(chǎn)情況決定的。由于工廠那邊任務(wù)緊，急需調(diào)回一批圓鋸手救急，我們要回去一批人，到底誰回去好呢？我思量來思量去，還是薛廠長說的對，李志強班組回去為好，原因是李志強是過硬的大鋸手，調(diào)他回去能起到積極的作用。我們不要看重眼前的利益，要以集體的利益為導(dǎo)向，服從上級的安排?！??????
他的話說完，再看李志強的臉，一陣紅一陣黑，像是要說什么又憋回去了，分明不想回廠，但又違抗不了廠長的指令。??????
我瞅了一眼劉進(jìn)才，劉進(jìn)才故意臉一側(cè)歪向一邊。??????
我獨自得意，因為李志強的離場被我一語不幸道破。??????
這時，周立身后一個人站了起來。??????
?“陳主任，我們班組鋸手也很多，為什么不讓我們回廠？”起身之人正是谷東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