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恪急速向著鎮(zhèn)子的方向飛去。
越靠這邊,越?jīng)]有什么強(qiáng)力的敵人,眼下估計妖族都聚集在了南方水域,根本顧及不到這里。
他也樂得輕松,不愿再那么小心,從天空急速飛過。
心頭卻在思考,該怎么和林衣衣開口……
他沒什么親人,卻依舊能體會到那種生離死別的痛楚,這是同為人類,最基本的共情能力。
想來想去也沒什么頭緒,只能寄希望于那個姑娘,堅強(qiáng)一些吧……
很快,目的地到了。
這里的小妖已經(jīng)被全部召回,只剩下林衣衣一人,充作崗哨。
她坐在小船上,既然能躲出來圖個清靜,她當(dāng)然不愿意返回什么據(jù)點,看妖族臉色。
而且隨著牛將軍聲威大震,牛夫人地位也水漲船高,最近倆月處境的好轉(zhuǎn)居然比以前幾年的效力提升的都要明顯。
船板一晃,陸恪踩在上面。
林衣衣眨了眨眼睛,她才聽到破空聲,對方就落下來了,顯然是修為又有了提升。
她笑道:“士別多日,牛將軍又變厲害啦?”
陸恪卻沒說笑的心情,沉默了一會兒。
林衣衣見他臉色有些不對,收斂了笑意。
輕聲問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陸恪吸了口氣:“衣衣姑娘,節(jié)哀順變?!?p> 先將諭令遞了過去,又盡量舒緩的將廳中袁媚所說告知了她。
林衣衣如遭雷擊,嬌軀顫抖,臉色刷的變白。
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
她手中捏著紙張,卻又不敢發(fā)力,整個人僵在原地,就像一具沒有生氣的木偶。
只剩下裙擺擦著甲板,隨著水波的晃動擺了倆下。
她黑白分明的眸子失去了焦點,往日里的靈氣似乎被瞬間擦去,呆愣的望著湖面。
陸恪嘆了口氣,心中不忍,轉(zhuǎn)過了身去,不再看她。
這與倆人是否相熟根本無關(guān),一個無辜的姑娘,至親被擄走,押入水牢之中,逼迫著她背叛家國。
自己背靠的水澤十國又碌碌無為,根本不去協(xié)助。
她身處妖族環(huán)伺之中,委曲求全,百般小心,甚至流落四方,也不知道這些年吃了多少苦,只因為心中抱有著一絲念想。
卻驟然被打散。
冰冷而殘酷的真相突然擺在了面前,直截了當(dāng)?shù)母嬖V她。
沒用的,別掙扎了,你家人早就已經(jīng)死了。
如果時間能夠重回,她最好的結(jié)果,大概是死在知道真相前的一刻吧,就此睡去,反而不會這么痛苦。
陸恪轉(zhuǎn)過身來,以一種冷漠的語氣開口:“林姑娘,我接下來的話也許不好聽,但我一定要講?!?p> “如果可以,我甚至希望你不要去救你弟弟。”
“他……大概率,已經(jīng)是個廢人?!?p> “救出來,也活不了多久,無非再痛苦一次?!?p> 林衣衣呆呆的看了過來,眼神有些渙散,一滴眼淚也沒有流。
她頓了一會兒,臉上突然涌起幾分血色。
“我要去的……這么些年了,我都沒和他說過話,水牢那么黑,我弟弟一定很害怕。”
“我要去的……我要去的?!?p> 林衣衣已經(jīng)沒有了往日的聰慧與機(jī)靈,而是呆愣愣的,不斷重復(fù)著一句相同的話,似乎在麻醉自己。
陸恪松了一口氣。
他故意這樣一說,就是怕對方打擊之下,心氣斷絕,就此昏死過去。
直接提醒她還有親弟弟在等著救援,卻未必是好事。
驟然給個希望,如果力有未逮,后續(xù)襲來的打擊恐怕更加承受不住。
因此才直接將最壞的結(jié)果點出來,就算真的發(fā)生了,她有了準(zhǔn)備,反而會更好接受些。
陸恪走上前去,手掌輕輕按在她顫抖的肩頭。
林衣衣一個激靈,有些驚恐的望來。
佛光亮起,梵無經(jīng)流轉(zhuǎn)不休,隨著陸恪步入十七脈,這門神通又有精進(jìn)。
不斷的醫(yī)治之下,暖洋洋的氣息似乎終于將陰冷驅(qū)散。
她蒼白如紙的面色也好看了幾分。
陸恪輕聲道:“走吧,我們?nèi)ニ巍!?p> 林衣衣抿了抿沒有血色的嘴唇。
“不用了……陸公子,你已經(jīng)幫我很多了?!?p> “我自己去,有諭令在手,不用強(qiáng)闖,我還有一門遁術(shù),如果有人追,也跑的掉的。”
她抬起頭,思緒有些亂,磕磕絆絆的說著。
“而且……而且,我不知道……你是不是妖族,你究竟是誰???”
陸恪嘆了口氣。
這樣的反應(yīng)很正常,她直言不諱,恰恰說明了心底的慌亂,她已經(jīng)失去了冷靜。
林衣衣逐漸平復(fù)了下來,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
低著頭道:“對不起……”
“我不該懷疑你,對不起,真的?!?p> 陸恪笑道:“我也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真的算作半妖之身?!?p> “但是有一點,我很肯定。”
他直視著林衣衣的眼睛。
“我知道我是誰,我或許會被殺死,但永遠(yuǎn)不會被任何東西控制和奴役,我可以是妖族的身軀,我可以是丹霞寺的高僧,我可以是夜司的黑衣人。”
“但我永遠(yuǎn)都是我自己,我是陸恪。”
他語調(diào)很平靜,聲音也很輕,卻仿佛蘊含著無窮的力量,讓人信服。
林衣衣定定的看著他,最終輕輕點了點頭:“嗯!”
陸恪扶住她的手臂,倆人騰空而起,遁速奇快的向著水牢而去。
過了許久,一片面積極大的海島到了。
周圍還簇?fù)憝h(huán)繞著無數(shù)的小型島嶼。
這里已經(jīng)是水域的深處,來到了碧海妖王統(tǒng)轄水域的中心地帶。
陸恪帶著林衣衣步入了一處陣法之中。
這里坐著一名赤裸上身的妖修,見倆人進(jìn)來,冷冰冰的望了過來。
“水牢重地,止步?!?p> 陸恪遞上了諭令。
對方?jīng)]有詫異,很是平靜的接過,拿出一個小型的法器,將諭令放了進(jìn)去。
“嗡”白光亮起,諭令之上的血印消散掉,卻有一枚黑色的圖章重新蓋在了原處。
妖修將諭令還給二人,一按身旁陣盤。
陣法亮了起來,光芒大作。
陸恪二人邁步而入,就此被傳送入了水底。
這里幽深無比,黑暗而無光,僅僅靠著漂浮的懸燈照明。
除了面前的窄路是干燥的。
道路倆旁都是涌動的海浪,懸掛著一個個的鐵籠,里邊關(guān)押著人修或者妖族。
寂靜無聲,囚犯們幾乎像是一具具死尸,對來人視若無睹,蜷縮在牢籠角落,連頭都不肯抬起。
陸恪扭頭望向林衣衣。
她不停眨動著眼睛,呼吸有些急促,明顯是在緊張。
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氣,走向了道路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