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是誰在敲門
陰冷，孤寂，混沌，昏沉......
無邊的黑暗再次將柳顧淹沒，但這次他沒有迷茫，很快便輕車熟路的醒了過來。
眼前依舊是那間逼仄的土牢，王二牛端著藥碗，如一尊雕塑靜靜站立，角落里那個孩子仍在瑟瑟發(fā)抖，而他自己，則保持著“葛優(yōu)癱”的姿勢，時光就仿佛靜止了一般。
唯一不同的是，略微熾烈的陽光透過孔洞照進土盒子里，空氣中塵糜浮動，驅散了先前的陰寒。
柳顧瞅了一眼窗外，心道：看來這次昏迷時間挺長，記得之前沒看到太陽，但現(xiàn)在都快中午了，難不成定命銅錢空間的時間流速和外界是一樣的？
他穿越的這個世界有點類似大天朝的古代，國家仍處在封建帝制，社會落后，生產(chǎn)力低下，看時間全靠“日”，他也不太確定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一旁，留著雙辮劉海發(fā)型的王二牛見大哥醒了，立馬把藥碗湊到柳顧嘴邊：“大郎，快喝藥吧，這藥可甜了，一點兒都不苦，喝了頭就不疼了?！?p> 見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弟弟對自己如此關心，柳顧心中一陣感動，身為穿越者的隔閡感頓時減輕不少，可當看到碗里1/4的藥液時，他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幾下。
記得昏迷前，起碼還有一半吧，怎么現(xiàn)在只剩1/4了，這兄弟情有點塑料啊。
柳顧故作驚恐道：“怎么只有這么一丁點兒藥？根本不夠啊，我一會兒頭疼起來，豈不是要活活疼死？”
王二牛似被嚇了一跳，忙對著藥碗做嘔吐狀，安慰道：“大郎，不要擔心，我肚子里還有一些藥，馬上給你吐出來，這樣湊一湊就夠用了?！?p> 你對你大哥的親情已經(jīng)完全變味兒了啊。
出于原主的習慣，柳顧抬手就給了他一個腦嘣兒，沒好氣地說：“你膽兒也太肥了，藥都敢亂喝，而且居然還趁我昏迷時偷喝?！?p> 稚童心虛的將頭偏向一側，不敢看大哥眼睛，弱弱地狡辯道：“大郎，你冤枉我，明明是你睡著時自己喝的，怎么可以冤枉一個小孩子？”
柳顧痛心疾首地指著他的嘴角，數(shù)落道：“偷喝完好歹也擦擦嘴好吧，嘴角都掛著藥漬，還敢說我冤枉你？”
“呀，這都被你發(fā)現(xiàn)了，大郎你真聰明。”
王二牛見事情敗露，舔了舔嘴角，立馬換了副嘴臉。
面無表情的小臉上，一雙剔透純凈的大眼睛蒙上了層層水霧，他泫然欲泣：
“都怪藥太甜了，那些叔叔偏心，只給你配藥喝，人家實在太餓，所以就沒忍住。大郎，你一會兒不會真的頭疼死吧?！?p> 看到他這幅樣子，柳顧覺得心頭堵得慌，這個弟弟從小就呆呆傻傻，嗜吃嗜甜，而且每次犯事敗露后都是主動認錯，屢教不改，要不是魏老頭把他像親孫子一樣護著，早被原主吊起來打了。
想到如今村破家亡，淪為階下囚的慘狀，柳顧也生不起氣來，搶過藥碗，揉揉稚童雜亂的劉海，嘆了口氣：
“放心吧，我就是死也是被你給氣死的，以后別再亂吃東西了，藥能隨便喝嗎？你又沒頭疼。”
說完，他心中悚然一驚，表情陰沉下來，似是想到了什么。
原主記憶里，只在剛被收養(yǎng)的那段時間虛弱過一陣，其余時候，從無頭疼的病癥。
而他自己，在出國旅游前，曾專門做過體檢，除了往后余生要多喝枸杞外，別說腦子里長蟲子了，連腦血栓都沒有。
那怎么解釋源種的出現(xiàn)？
除非......
作為一個玩過《生化危機》、《黑暗之魂》等游戲的現(xiàn)代人，結合匪徒殺光村民，不劫財劫色，只劫掠孩童和少年的表現(xiàn)，他猜測自己可能是被當成小白鼠了。
柳顧越是深思，越覺得此猜想可能就是事實，那么，僅僅只有自己被源種寄生了嗎？
他壓抑住內(nèi)心的波瀾，努力用平靜的語氣問道：“二牛，你最近有頭疼過嗎？”
“有啊，最近一直吃不飽飯，真的讓我很頭疼?！蓖醵Ｋ浪蓝⒅幫牖卮鸬馈?p> 你說這句話的時候，到底有沒有經(jīng)過肚子？
柳顧深吸一口氣，緩了緩道：“我意思是，你脖子上那個腫瘤，不，上面那個頭有沒有疼過，比如說有時會有像被小蟲子啃咬的感覺？”
王二牛艱難地將目光從藥碗挪開，使勁吸了兩下小青龍，歪頭想了片刻：“沒有啊，腦袋里怎么會有蟲子，難道大郎你頭疼是因為長蟲子了，是什么樣的蟲子？”
“黑乎乎的一條，有很多滑膩的觸手，看起來肥肥嫩嫩的。”柳顧脫口而出。
“咕嘟”
王二?？粗蟾绲哪X袋，不爭氣的咽了一大坨口水。
柳顧：“......”
沒有頭疼癥狀，說明沒有源種或者還未發(fā)作，也算好消息吧，而且這間土牢里，看起來只有自己在喝藥，沒準其他人都沒有被源種寄生。
他捏了捏眉心，決定換個話題：“那你說說，自從咱們被抓到這里，期間發(fā)生過什么？”
二牛小臉皺成一團，掰著手指頭數(shù)道：“這幾天，一共吃了三頓早飯，三頓午飯，一頓晚飯也沒有，而且這里的東西比你做的還難吃?！?p> 這計時記事方式......就算有源種在你腦子里，八成也要活活餓死。
看樣子，從劫匪屠村到現(xiàn)在，確實已經(jīng)過去三天，可為什么原主絲毫沒有這三天的記憶，難道是屠村血案對他的心靈造成了巨大沖擊，所以得了選擇性失憶癥？
見在王二牛這里得不到任何有用信息，柳顧決定問一問牢房內(nèi)的另外一個人。
倒掉湯藥，看到稚童那副心疼欲碎的樣子，柳顧滿意的點了點頭，這才是一個完整的童年。
角落里，那個看起來十二三歲左右的孩童，對柳顧的靠近視若無睹，他蹲在地上，雙手環(huán)抱身體，顫抖不止，臉上的表情一會兒嬉笑，一會兒驚恐。
神智好像有些問題，不知道還能不能正常交流。
柳顧拍了拍他的肩膀，自來熟地打招呼：“老鐵，咳咳，我是說這位小哥，你還好嗎？”
對方并未回答，反而像是受了刺激般哭笑著大喊：“都死了，都死了，都會死的，都會死的......”
見狀，柳顧嘆了口氣，看來是問不出什么了。
這穿越真是缺了大德了，開局就成了小白鼠不說，隊友一個傻子，一個瘋子，原主還選擇性失憶，這還讓他怎么愉快的玩下去？
唯一的依仗就只有那枚來歷不明的定命銅錢，可如何獲得咸魚值，他此時毫無頭緒，更別提破局逃生。
柳顧覺得自己就像掉落在陷阱中的野獸，孤立無助，只能慢慢等死。
“救我！”
這時，兩聲凄厲的救命聲先后響起，打破了地牢中的沉寂。
聲音短促凄厲，一瞬即逝。
柳顧心頭一驚，幾步?jīng)_到木柵欄邊，用眼角的余光瞥向左側，求救聲就來自那個方向。
可當他看過去時，那里走廊中的火把，不知何時已經(jīng)熄滅，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有人嗎？誰在喊救命？”他大聲呼喊道。
黑暗中死寂無聲，無人應答，鄰近的牢房也毫無動靜，他的呼喊聲像是被吞噬了一般，連個回音都沒有。
不知從何而來的灰色霧氣，一縷一縷，在空中打著旋兒，好似活物一般朝這邊涌來。
柳顧瞳孔驟縮，驚鴻一瞥間，他好像看到黑暗中有什么東西在潛伏著，盡管那玩意兒在極力隱藏自己，然而一呼一吸間，充滿腐臭的灰霧還是彌散了過來。
“砰砰砰......”
不祥的預感讓他有些控制不住心跳，柳顧把想湊過來看兩眼的王二牛趕到角落，自己則一把捂住那個正瘋言瘋語的小孩，讓土牢中的陰影掩蓋住兩人身形。
霧氣愈發(fā)灰糜濃重，惡臭的氣味像極了爛掉的榴蓮，明明是大白天，整個地牢卻宛如一片陰森鬼域。
灰霧涌到此處便止步不前，一縷縷霧氣如妖魔鬼爪，在木柵欄外肆意扭動，卻沒有越雷池半步。
見狀，正當柳顧準備松一口氣時。
“當當當......”
詭異的敲門聲突兀響起，似乎有什么東西想進入這間土牢，正禮貌的用指節(jié)輕叩木門。
“是誰在敲門？”柳顧頭皮一緊，壯著膽子問道。
“是誰在敲門？”
霧氣涌動，有聲音從其中傳出，居然是與柳顧相同的口音和語氣，讓他都差點以為是自己的回聲。
太詭異了，這是什么玩意......
作為重度恐怖片愛好者，柳顧決定打死也不開門。
見牢內(nèi)之人不做應答，敲門聲漸急漸重，門外之人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煩，偏偏霧氣濃重，柳顧完全無法透過木樁縫隙看到門外有什么。
這么一直裝鴕鳥也不是辦法啊。
就在柳顧心煩意亂之時，敲門聲毫無征兆的戛然而止。
死寂霎時重臨，他一顆心也跟著提了起來，握緊的拳頭關節(jié)發(fā)白，在恐怖片里，這樣的時刻往往都意味著，最嚇人的要來了。
“骨碌，骨碌.....”
從木樁縫隙間，一顆圓滾滾的球狀物滾落進來，不偏不倚，正好停在柳顧腳邊。
他下意識低頭，與一雙空洞幽黑的眼眶瞬間四目相對。
這是一顆沒有頭皮的孩童腦袋，眼珠連同周圍的皮肉被生生挖掉，嘴巴無聲大張，唇部血肉消失，裸露的牙床一直咧到耳根，像一張血淋淋的笑臉。
正在朝他大笑......
剎時間，柳顧渾身的血液和勇氣似都被抽干了，臉色慘白，無法言喻的恐懼如冰霜迅速蔓延。
王二牛受驚后的哭泣，身旁孩子的瘋笑，讓他的腦子亂的猶如一團漿糊，根本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自救。
“當當當”，消失的的敲門聲再次響起。
不急不緩的節(jié)奏里，一道聲音從正前方傳來，口音和語氣居然都與柳顧本人一模一樣。
“是誰在敲門？”
柳顧聞言，汗毛炸立，一點點抬起了僵硬的脖子。
土牢外，一對連著視神經(jīng)的眼珠，眼白上密布著血絲，眼皮耷拉著，像蝸牛的雙眼一般，隔著木樁偷偷探出，正目不轉睛的看著自己。
不知是不是錯覺，那對眼珠中似乎飽含笑意，正朝著他大笑......
“是誰在敲門？”
那聲音重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