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宮裝的鄭皇后坐在上首,居高臨下的看著跪著的女子,厲聲道,“黃答應,一五一十的將你看到的說出來,若有半分隱瞞,”她頓了頓,“杖斃?!?p> 那黃衣女子眼里驚懼一覽無余,盯著還坐在座位上的紫衣女子,這個她要指證的人以“無力”為由要求坐著聽,皇上居然就這么輕飄飄的同意了,這樣的偏幫讓她還如何說下去。
鐘容兒手里拿著的白瓷茶蓋,眼神落在茶碗里,看著茶葉在茶盞里沉浮,她一下一下似乎漫不經(jīng)心地撇著茶盞里的茶葉,茶蓋與茶盞杯沿碰撞的聲音,仿佛是要臨死前的凌遲一般,叫人心里難受的慌。
她放了茶蓋,“噌”地一聲,黃答應卻像是受了驚嚇一般,身子輕顫了一下。
“既然黃答應指證我,不如就由我來問吧,還請娘娘允許?!辩娙輧嚎戳艘谎凵鲜椎泥嵒屎螅抗飧蓛衾?,半眼未曾瞧坐在皇后左邊的秦司衡。
鄭皇后看著這位平日里低調(diào)的不能再低調(diào)的容貴人,今日一襲紫衣,她皮膚白皙,穿著紫色這樣的顏色竟也毫不違和,便是連麗妃怕是都要被比下去。
鄭皇后是什么人,統(tǒng)領六宮,也許方才慈母心腸亂了分寸,可眼下,她冷靜下來,自然察覺出不對勁來,便是不說旁的,跟在大皇子身邊的有六人伺候,為何大皇子落水這些人都不在身邊?一個容貴人辦的到嗎?
她余光看了一眼左手邊的皇上,內(nèi)心盤算了幾番,這才對著鐘容兒點頭道,“問吧。”
秦司衡從在殿里開始,臉色陰沉的可怕,卻并未開口,鄭皇后管理后宮之事他極少插手。
鐘容兒點點頭,內(nèi)心慶幸這個鄭皇后還不算昏聵,至少已經(jīng)在心里盤算了個八九不離十,她又放下了幾分心思,偏頭看著這位黃答應,正色道,“請黃答應起身,將你看到的演示出來。”
黃答應瞪大眼睛看著鐘容兒,內(nèi)心的慌亂只有自己知道,當時說好了大皇子一死,只要咬死了容貴人便好了,如今,這.....她不由得余光朝那邊看去,可惜,那人卻并未對上她的目光,她有些遲疑了。
“怎么?黃答應莫不是忘了?”鐘容兒嗤笑,說的輕松自如,可眼睛卻似乎像是能看透人心一般,直勾勾地盯著黃答應臉上的表情。
黃答應一咬牙,攥緊了拳頭,起身應道,“不,妾沒忘......當時容貴人.....是......這樣將大皇子.......推入水中的?!彼局隽艘粋€推的動作,演示了一遍。
鐘容兒笑容更深,唇邊還帶著些玩味,“哦?黃答應確認嗎?”
黃答應看著鐘容兒狡黠的笑,心里直打鼓,可還是強撐著點點頭,“沒.....沒錯。”
鐘容兒斂了笑意,下一秒眼里幽光如墨,“大皇子最多不過到我腰間,我就是這么站的筆直的將他推入水中的?”
黃答應立刻覺察出不對來,急的背上都出了汗,“不,不不,是妾記錯了,不是這樣推的,是這樣的推的。”她略微彎身做了一個推的動作。
“是嗎?適才問你你不是說確認了嗎?”鐘容兒死死的盯著她,唇邊始終帶著一抹玩味的笑意,“怎么,如今又記錯了?”
黃答應如芒在背,梗著頭辯解道,“我.....當時情急之下,一時記錯也是有的?!?p> “那我再問你,我是從哪里推大皇子入水的?是在假山附近,還是在橋上?”鐘容兒面上的玩味更濃。
“是.....是在.....在”黃答應盯著自己的腳尖仔細思索,末了才抬頭正色道,“假山,假山附近?!彼_認的點點頭,可她面色的蒼白卻愈發(fā)厲害。
鐘容兒聽了這話,冷呵一聲,往后舒服的靠在椅背上,蔥白的手隨意地搭在扶手上,“大皇子確實是從假山附近被我救上岸的,可他卻并非從假山落水,因為......”她散漫的聲音里似乎帶著些魅惑般的說著,“今日是東南風,而永河的水是流動的。”
黃答應臉色瞬間蒼白,倒退了兩步。
殿內(nèi)的人紛紛變了臉色,是啊,若是親眼看到的,怎么連當時的場景和位置都記錯,除非,這是誣陷。
只一點,永河的水是流動的,若是從假山落了水,那自然會飄動到別的地方,不會從假山附近被救上來。很顯然,這位黃答應是在說謊。
吉嬪搭在扶手上的手略微收緊了些,被鐘容兒余光收入眼中,她慵懶的坐的更舒服些,呵,和魏家真是冤家路窄呢,她隨手拿了手邊的茶盞喝了起來,剛好,不涼也不燙了。
鄭皇后非常適時的插入,她半瞇著眸子,眼底卻無半分情緒,輕飄飄道,“黃答應,看來本宮說的話,你是記不住呢。”說這話的時候,似乎是在平靜的說你今日用膳了嗎,這般稀松平常而已。
她這話是看著黃答應說的,卻有意無意的掃了吉嬪和麗妃那里一眼,吉嬪那一個小小的動作,她看的很清楚,或者說她早就有所懷疑,是已眼光早已鎖定了幾人,這才沒有錯過這個動作。
黃答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她面色蒼白,只能無力地不斷重復地說著,“皇后娘娘,妾......妾真的看清楚了,真的是容貴人做的,是她?!?p> 她雖重復著這話,只是這話還有幾分可信呢?
吉嬪顯然是沒有料到這黃答應這么不中用,當然最大的意外便是鐘容兒竟然救活了大皇子,一下子掌握了主動權,倒讓一切變得無法控制。
麗妃面上依舊是淡淡的,一副事不關已高高掛起的模樣,只是淡笑著看著地上的黃貴人,眼里有哪些意味就不得而知了。
黃貴人余光看見麗妃的笑意,不覺如寒冰刺骨,頓時癱坐在地上,完了,一切都完了。
就在這時,魏常在卻突然說了話,她依舊是那副媚骨天成的模樣,雖眉間微蹙,卻是一副柔柔弱弱得模樣,“原是沒有婢妾說話的份的,可奴婢今日卻要斗膽說上兩句了。”
吉嬪微不可聞的皺了眉,這個時候了,還倒什么亂。
鄭皇后挑了挑眉,“哦?說來聽聽。”
只見她一副怯生生的模樣,“妾倒是覺著不論如何,容貴人也是有些嫌疑的,當時只有她一人在場,為著大皇子,也得好好審一審。”
鐘容兒瞇著眼睛盯著她,好一會才開口,聲音里說不出的散漫,“不知常在說的審一審,是如何審呢?”
魏常在瞧著這模樣心里“咯噔”一下,可眼下也只能繼續(xù)說下去,她依舊柔柔弱弱的說著,“自然是......送去慎刑司。”
眾人皆倒抽一口涼氣,將一個妃嬪送去那樣的地方?骯臟不堪,且不說能不能撐過兩日,就是活著出來,有了進過慎刑司這樣的污名,還能落著什么好?
吉嬪咬牙,內(nèi)心暗罵蠢貨。
魏常在發(fā)覺吉嬪的目光中的鄙夷,立刻察覺出不妥來,又著急的補上一句,“貴人其實也不必怕的,去了嫌疑,日后也是清白一身了,大抵是妾覺得.....清白比命更重要些?!?p> 鐘容兒笑意更深,“難為魏常在好生為難的替大皇子著想,不過魏常在說的嫌疑我卻是不能認下的?!?p> 魏常在一咬牙說道,“有人指認貴人,親眼看到貴人推大皇子落水,貴人難道不算有嫌疑?”
“哦,你說她?”鐘容兒指了指地上跪著的面如死灰的黃衣女子,不由得嗤笑,“這殿里這么多人,適才都聽的明白清楚,我以為魏常在是個聰明的,沒想到竟是個胸大無腦的,連這點子門道也看不透嗎?還是.....”
此言一出,滿殿嘩然,鐘容兒那句胸大無腦讓幾個妃嬪頓感語塞,面色緋然,便是柳嬪聽了也有些耳熱。
她說話的時候聲音里有著魅惑般的吸引力,引得人的思維不自覺的跟著走,眼下都隨著她這一停頓屏住了呼吸。
她斂了笑意,眼里漆黑如墨,一字一句道,“你們魏家,都是你這樣的貨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