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天氣愈發(fā)冷了,京城都已經(jīng)開始落霜了。
如今早晚出來都要戴著手爐,穿著厚實些的斗篷。
這兩日里,京城里發(fā)生了一件大事,魏指揮使家魏平的兒子魏武,竟然為了一個舞女,在花月樓眾目睽睽之下行兇,殺的還是國子監(jiān)祭酒王天樞的兒子王陵。
更壞的還在于,王天樞是人到中年才得了這一個兒子,家中除了王陵,便只有兩個庶出的女兒,這王陵自小一直被寵溺著長大,養(yǎng)成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后來被百姓稱為京城四霸中的一霸。
說來這事倒也是奇怪,那魏武雖和王陵多有齟齬,幾番爭吵,嘴上叫囂著饒不了對方,但都并未動過真章,這回不知怎么的,竟真的殺了人。
聽說那魏武當(dāng)場就傻了,反應(yīng)過來馬上就帶著幾個小廝躲回府里了,可是那王家死了一個兒子,如何肯善罷甘休,立刻就派了人日夜上魏家門前叫罵,還報了官,勢必要魏家一命償一命。
外頭紛擾不休,可落雨閣內(nèi)卻一片安寧。
鐘容兒這兩日在給秦司衡設(shè)計新樣式的秋衣,冬棗在一旁絞線,由秋橘裁樣。
冬棗絞著線,也說起這事來,“主子,如今京城里鬧得沸沸揚揚的,不知魏家該怎么收場才好?!?p> 鐘容兒提筆細(xì)細(xì)描著紙上的樣子,“殺人自然要償命了。”
秋橘不免疑慮起來,“魏家真舍得?聽聞魏夫人極喜愛這個小兒子,若是真想保住,也有許多法子?!?p> 鐘容兒勾著笑,手里依舊沒停,“這便要看鐘盛的了?!?p> 哥哥見了自己后,就留下了這人,自然是有能耐又可信的。
她讓鐘盛暗中盯住魏家,盯住容易惹事的魏武,不得不說,魏平對這個兒子雖然疏于管教,但卻對這個兒子的秉性十分清楚,因怕他惹事影響自己的聲譽,所以輕易不讓出府。
鐘盛暗中盯了這么久,終于讓鐘容兒看到了機會。
提起魏家和魏平,百姓大多贊揚魏家錚錚鐵骨,邊境退敵,又護送鐘庭大人遺骸回京,可謂是重情重義,讓魏家頂著這樣的美名,可不太好。
魏平能利用鐘庭的死,為自己塑造一個大義凜然,鐵膽柔腸的美名,一個老謀深算,功于心計的人,不容易抓住他的尾巴,那就抓小狐貍的。
一開始這個計劃秋橘也吃了一驚,便是連在沙場歷練過幾年的鐘盛,也是驚駭不已,一出手便是兩個大官家的兩個兒子,雖然都不是什么好人,死了不算冤枉,可動靜也未免太大了些。
可后來細(xì)細(xì)想來,可行度卻十分高,這才有了現(xiàn)在的局面。
鐘家西府院內(nèi),左邊眉間有一輕疤的男子,正擦著手里的箭簇,笑的匪里匪氣的,“鐘謹(jǐn)誠這木頭可比不了他這小妹妹?!?p> 邊上站著另一帶刀的侍衛(wèi),看著品級略低些,也跟著傻笑,“大哥,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走,去做根攪屎棍去?!蹦菐О棠凶优牧伺倪@侍衛(wèi),大笑著出了門。
那帶疤男子正是鐘盛,父親何爿原本是流匪,因還有幾分硬氣,從不搶窮苦百姓的東西,只搶惡霸官紳的,后來被人追殺,僥幸被鐘庭救下,這才入了伍,因感念鐘庭仗義,又怕人追殺,這何爿后來改名鐘爿,又與府上一位婢女成親,生了這個兒子,取名盛。
若論起來,還比鐘謹(jǐn)誠小了兩歲,兩人也是自小一塊長大,可這性格卻是天差地別,鐘謹(jǐn)誠為人老成持重,可鐘盛卻完全相反,可能是骨子里流淌著鐘爿的匪氣,天生不正經(jīng),但可別被表面欺騙了,他這人雖不正經(jīng),可做事卻極為心細(xì)。
這不兩人來了城中的一條暗巷,鐘盛從懷里掏出些銀子,還有些紙張。
“喏,每個人家一錠銀子,一張這個,偷偷的,記住了嗎,你去這幾個說書的,我去這幾個,完事后,在這會和?!?p> 那小侍衛(wèi)名為小川,是鐘盛五歲那年上街玩耍時,遇上的偷錢的小乞丐,小乞丐偷誰不好,非偷上這個大魔王的,就在鐘盛差點沒一把擰斷這小乞丐手的時候,這小乞丐哭的一把鼻涕一筆眼淚的,也不知怎么就起了惻隱之心,看著這小鼻涕蟲這么瘦小一個衣不蔽體的,這么多年就養(yǎng)在身邊做個伺候的,別的本事沒有,偷摸順拐倒是一溜一溜的。
“好勒,保證完成任務(wù)?!毙〈ㄅ闹馗鞅?。
看著小川貓手貓腳的背影,鐘盛癟癟嘴,真丟人,一提力,就攀上了墻沿,溜上了屋頂,他的輕功不錯,說來慚愧,是被自家老爹揍出來的,每次他爹提著一把大刀在后頭追他,他就往屋頂上竄,氣得他爹怎么也追不上。
他突然收起臉上的匪氣,一本正經(jīng)起來,一出手,嗖的一下,一錠銀子從手中飛出,和那張寫字的紙一起,由開著的窗口飛入,深深的定在柱子上。
毫不停留,似乎早已摸熟了路子,約莫兩盞茶功夫,將手里的銀子和紙張分別定入了幾家柱子上。
事辦完后,他勾著流里流氣的笑,滿意的拍拍手,隨后躺在屋頂上,翹著二郎腿等小川。
哎,老爹不在身邊的的日子可真舒服啊,眼下老爹正和鐘謹(jǐn)誠那個木頭在邊境吹沙子玩吧。
過了好一會,小川才回來,“老大,老大?!?p> 鐘盛都睡了一覺了,聽著喊聲不由得嘖嘴,“聒噪。辦好了?”隨后從屋頂上一躍而下。
小川滿眼帶著崇拜,“辦好了,老大,你就放心吧。老大您輕功又厲害了?!?p> “那是。”鐘盛得意的昂著頭,“走吧。去辦事。”
“好勒,咱們現(xiàn)在去哪?”小川屁顛皮帶的跟在后頭。
“京城西南路?!?p> 小川聞言立刻斂了臉上的笑意,換上了和鐘盛一樣嚴(yán)肅的表情。
藏了這么久的人,大哥這是要送給魏家一份大禮了,難怪說要帶他做根攪屎棍了,這如今的局面可不就亂吃一坨屎,這樣的情況還要火上澆油的,豈不就是攪屎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