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清海晏,時和歲豐,這是趙旌畢生的追逐與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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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南宋末年,朝廷偏安江南,內(nèi)憂外患,奸佞當(dāng)?shù)馈?p> 寧宗初期,趙汝愚任右宰相,但因他為皇室宗親,而朝廷并無宗室子弟官拜宰相的先例,在韓侂胄的煽風(fēng)點火下,終被罷黜,以觀文殿大學(xué)士出知福州。
趙汝愚為官端正,清介有守,在位時引理學(xué)派文人入朝,深得人心。
罷相消息一經(jīng)放出,不滿者眾,民間亦嘩然,每日皆有人上書求情,寫詞悼念。
然,朝中反對者皆被韓侂胄貶謫,韓侂胄更以此為由指責(zé)趙汝愚“倡引偽徒,謀為不軌”,再謫寧遠(yuǎn)軍副節(jié)度使,貶永州。
這一年的趙旌,才剛剛滿七歲。
他永遠(yuǎn)記得那個祖父臨行前的夜晚,夜空很黑,濃云密布,看不到一顆星星。
他不知道祖父在書房里與父親叔伯們說了什么,只知道父親叔伯們送祖父出來時,面色均戚戚然。
“爹爹叔伯是舍不得祖父遠(yuǎn)行么?旌兒也舍不得呢?!彼娓傅?,“祖父什么時候回來?”
祖父抱起他,矍鑠的目光一如往常,只是眼底有他看不懂的濃色在積聚。
彼時只有七歲的趙旌并不能理解這種濃色,他只是奇怪,明明是一個很簡單的問題,為什么祖父沉默了那么久,久到他以為祖父不會回答了。
可是就在這個時候,祖父突然笑了,眼底的濃色煙消云散,化作一片赤誠坦然。
“待到河清海晏,時和歲豐之時,我便會歸來?!?p> 趙旌記得祖父當(dāng)時是這么回答他的。
這句話后來有人跟他說是句謊話,一句用來哄騙孩子的言辭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趙旌不以為然,祖父從不騙人,他遲遲不歸,只不過是因為這個天下還未承平,還未做到他心目中的河清海晏罷了。
慶元二年正月,趙汝愚赴任途中莫名暴卒,時人泣之,詩曰:“左手旋干右轉(zhuǎn)坤,群邪嫉正竟流言。狼胡無地歸姬旦,魚腹終天痛屈原。”
趙汝愚的靈柩運(yùn)回臨安,家中眾人皆泣,唯獨趙旌沒有。
他看著滿堂縞素,眼中有云翳遮繞。
后來,趙旌習(xí)文亦習(xí)武,他聽家里人給他講祖父過往的故事,才發(fā)現(xiàn)世道對祖父是多么的不公。
當(dāng)年祖父明明考中狀元,卻只因他是宗室子弟的出身,就被黜為榜眼,只不過祖父厲害,外放時掙了大功勞,平息了羌族對邊境的騷擾,仍是一步一步位極人臣。
只可惜......只可惜世道終還是不公!
皇室宗親,與天子同姓,看似風(fēng)光無限,實則是一把枷鎖,牢牢地套在他們肩上!
祖父這般能耐,最終都只落得這樣的下場,趙旌自問何德何能,能憑借自己的本事翻過天去?
如果說朝堂上的那些人就是這個世道,那么這個世道不要也罷!
遠(yuǎn)處伽藍(lán)鐘磬之音遙遙擊響,趙旌終于下定決心,他要用自己的雙手,親自去謀求自己的道。
趙旌在武藝上更加刻苦了,與此同時他亦愈加的謹(jǐn)慎,不輕易展露于人前,平日總作一副游手好閑的模樣。
道阻且艱,他不想連累家人,有些事情,有些道路,注定只能一個人面對,一個人走過。
有道是,十年磨劍,一孤俠道。
十八歲的趙旌多年隱忍,一朝爆發(fā),成果無疑是驚人的。
一個又一個貪官污吏的橫死,讓所有人都記住了這名橫空出世的無名俠客。
百姓們將他稱之為“紅俠客”,因為有人看到他身上的佩劍綁有一段紅色布帶,那顏色之烈,猶如忠勇之士的一腔鮮血;那迎風(fēng)之姿,猶如三軍將士頭上獵獵旌旗,聚散凝軍魂。
無人知道趙旌在第一次動手的前夜,是懷著什么樣的心情,從祖父的遺物中取出這段紅布帶的。
它原是邊境將士的旌旗,可惜受損嚴(yán)重,只剩那么一方了。
從前它一直被趙汝愚當(dāng)作貼身之物攜帶,趙汝愚跟年幼的趙旌說過,旌旗是三軍之魂,旌旗在,人就在,三軍最后一個士兵不倒,旌旗就永遠(yuǎn)不倒。
這方殘破的旌旗,時時刻刻提醒著他,后來也提醒著趙旌抱守初心,銘記南渡之辱。
趙旌把這方殘破的旌旗綁在了佩劍上,從此往后,旌旗在,人就在,紅俠客在,道就在。
惡人自有惡人磨,開禧三年,為求與金議和,韓侂胄被楊皇后和史彌遠(yuǎn)設(shè)計劫持至玉津園殺死,殺手當(dāng)中,一名刺客長劍凜然,劍柄紅帶飄揚(yáng),獨樹一幟。
故事的后來,紅俠客仍然活躍在南宋的土地上,紅俠客所到之處,貪官污吏盡皆聞風(fēng)喪膽。
有人也曾在機(jī)緣巧合之下遇見過紅俠客,見他獨自一人坐于茶肆之中,背脊挺拔,卻略顯孤冷,于是便問他:
選擇了這樣一條不歸路,是否在某個漆黑的深夜里,感到過孤獨與后悔?
紅俠客答曰,不曾有過,吾雖只身一人,但心中自有千萬人與吾同矣!
在這樣漆黑的深夜里,他正如祖父給他取的名字——旌,為無數(shù)活在暗處的有志之士指明方向,為無數(shù)掙扎于困厄之間、看不見未來的百姓送去光亮。
若世間無道,他便化作旌旗指明道路;若此道險阻,他便化作利劍披荊斬棘;若此夜無星,他便化身啟明流照大地。
他要以自己的道,為世間帶去河清海晏,時和歲豐。
(注:《趙旌傳》中趙汝愚、韓侂胄等人均是歷史上存在的真實人物,趙旌為原創(chuàng)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