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里安靜了下來,蕭乾看著趴在雙陸棋上瞪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著他的女孩,微微搖搖頭,從身邊端起還在裊裊冒出熱氣的香茗,輕輕抿了一口。
“現(xiàn)在的年輕人,了不得?。 彼路鹗窃谧匝宰哉Z,又仿佛是在說剛剛離去的趙虎臣。
“蕭公公,是你說要下棋帶點血的,現(xiàn)在輸了又說這話,是不是輸不起……”
蕭乾扭頭看著女孩,呵呵的笑了,眼中竟有幾分慈祥:“我說的可不是你,而是剛剛離去的那小子,不過是想求我撈個人,這挖空心思的,可惜了……”
“你是說他!”女孩眨眨眼:“我看也沒什么了不得的!”
“丫頭,你是不知道啊,這小家伙,是安遠伯的血脈,土木堡那會兒,南京城里可是不少有爵位的,都跟著太上皇,這些人里斷了傳承的可不少,后來陛下即位,這些爵位陛下當(dāng)然要收回去,那些血脈斷了的,也就罷了,倒是這些血脈沒斷的,可就有些寒心了……”
女孩微微張著嘴,似乎第一次聽到這樣的事情。
“也算是忠臣遺孤,日子可不好過,能順手幫一把的,就順手幫一把了!”蕭乾淡淡的說道:“別看我,宮里出身的人,也不是全都是眼里只有銀子的,偶爾也有血性的漢子的?!?p> “像王振那樣的么?”女孩看著蕭乾,嘴角不由自主的露出一絲譏笑。
“不,像三寶太監(jiān)那樣的!”蕭乾回答道,目光掃了女孩一眼:“你還小,剛剛這話不要亂說,在我這里說說沒關(guān)系,外人聽去了,可不太好!”
“哪里有外人聽得到!”女孩幽幽的說道,“這偌大的南京城,也不過是一個大一點的牢籠罷了,我知道公公是為我好,不讓我出去,哎,算了,還來一局嗎?”
“不了,我可沒那么多銀子輸!”蕭乾笑呵呵的擺擺手:“我坐會,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去吧!”
“沒勁!”女孩嘟囔一聲,不再理睬蕭乾,自顧自的出去了。
鎮(zhèn)守府很大,但是再大,在這里這么長的時間,女孩對這里也是熟悉的很,身邊的人知道她的脾氣,任由她一路踢飛一個小石子,或者是折騰一下路邊的花木,一個個都仿佛沒看見一樣,只是遠遠的跟著,讓她保持在自己的視線里。
偶爾路邊有仆役,見她經(jīng)過,都是微微低頭,女孩對這種恭謹似乎早就司空見怪,自顧自的想著自己的心事,在她心里這些低頭在路邊的人和草木一樣,沒什么區(qū)別。
不知道過了多久,女孩抬起頭來,赫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一路走到了前院,她猶豫了一下,準(zhǔn)備轉(zhuǎn)回頭去,卻是只見鎮(zhèn)守府的側(cè)門打開,剛剛打攪她和蕭乾下棋的那幾個人,在鎮(zhèn)守府里的人帶領(lǐng)下,又走了進來。
她眼睛一亮,對著最前面的那個綠衣宦官招了招手:“那個誰,你過來!”
綠衣宦官一愣,立刻堆滿笑容小跑了過來:“小的曹靜,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們這是干什么去?”女孩歪著頭問道。
“這不是辦完老祖宗吩咐下來的事情,小的這不是去帶他們見老祖宗嗎?”這曹靜笑著解釋道。
“哦,我正好沒事,我?guī)麄內(nèi)ヒ娔銈兝献孀?!”女孩看了看他身后的一眼,學(xué)著剛剛蕭乾的語氣:“你該干什么該什么去吧,不用管了!”
“這個好,這個好,那辛苦小姐了!”曹靜臉上笑得開出一朵花一樣,“那小的就告退了!”
趙虎臣身后,沈運用眼睛詢問著許白,眼前的這副情景讓他有些摸不著頭腦了,許白緩緩的搖了搖頭,他也不知道這小姑娘是什么路數(shù),他此刻不過是趙虎臣的隨從,可沒有出聲發(fā)問的資格。
女孩那邊,已經(jīng)嘰嘰喳喳的在開口和趙虎臣說話了:“聽說你是安遠伯的后人,你現(xiàn)在是做什么的?”
“你叫虎臣,趙虎臣哦,那你對南京很熟悉了?”
“秦淮河啊,我去過那里啊,是很熱鬧,不過有些烏煙瘴氣的,不好,應(yīng)天府的官員不知道干什么吃的!”
女孩不知道哪里那么多的問題,看著趙虎臣疲于應(yīng)付,許白和沈運兩人,都有些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
“這是哪家的孩子吧,和蕭公公似乎很熟稔!”許白輕輕的說道:“見到蕭公公,你就按照剛剛路上教你說的說,不管他胃口多大,只要能脫身,填滿他的胃口!”
“我明白的!”沈運嘴唇微動:“花錢的事情,我在行!”
“你們兩個嘀嘀咕咕什么,還不跟上來!”在前面的女孩,不知道問了什么,趙虎臣抓著自己的腦袋,似乎回答不上來的樣子,女孩的眼光掃了過來,一眼就看到落在后面的他們兩個。
“你就是那個被錦衣衛(wèi)抓去的那個家伙嗎?”女孩瞪著沈運:“說吧,犯了什么事情了!”
“回小姐的話,小人也是一頭霧水,在家好好的,錦衣衛(wèi)就沖進來抓人什么的!”沈運一臉的委屈:“若不是蕭公公發(fā)話,只怕小人這一次要冤枉死了!”
“你眼睛轉(zhuǎn)這么快,一定沒說實話!”女孩轉(zhuǎn)過頭,“趙虎臣,這人是不是說實話!”
趙虎臣回過頭,一臉的愕然,這女孩連番提問轟炸,他還沒緩過神來呢!
“這位小姐,人說話的時候,若是眼神飄忽不定,說話的時候時候偶有停頓,那就是在說謊,沈老爺這樣子,您看是在說謊嗎???”
女孩看了一眼許白,嘴角有些鄙夷:“我若是說謊,就會先想好怎么說,怎么可能說話停頓!”
“若是這樣的話,看對方眼神!”許白硬著頭皮說道:“人要是說謊的時候,眼神會不由自主的躲閃對方,若是小姐再仔細觀察一下的話,就會發(fā)現(xiàn),說謊的人,眼神在躲閃對方的眼神的時候,這眼睛是不由自主的朝著右上方看的!”
“你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這些東西?”女孩奇怪的盯著許白。
“小的叫許白,是伺候我們家公子的一個小小下人!”許白說道。
女孩緊緊的看著他,突然笑了起來:“你撒謊,剛剛你的眼睛朝著右上方轉(zhuǎn)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