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每日見道曰尋常,說破來歷驚牛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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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重天,牛翠云的哭聲驚天動(dòng)地。
只見他頭上多了幾十個(gè)大包,一臉紅腫,一瘸一拐地在前面奔跑,牛青山提著從紅果樹上掰斷的棍子,追著牛翠云,不依不饒。他一邊打,一邊罵,“我叫你坑爹!我叫你坑爹!!”
終于,牛青山打不動(dòng)了,也跑不動(dòng)了,他氣喘吁吁地坐在地上休息,大聲吆喝道,“累死老子了,來,給爹捶捶背!”
牛翠云畏畏縮縮、膽戰(zhàn)心驚地走回到父親身旁,一邊捶背,一邊尋思道,“自我成仙千年,跟著金星老爺?shù)陌?,都是鴻運(yùn)當(dāng)頭,好事一件跟著一件,怎地今日見著父親,竟然如此倒霉?”
看著哼哧哼哧喘氣的父親,牛翠云又暗自思量,“圣人說,禍福無門,唯人自招;又說因果報(bào)應(yīng),絲毫不爽!我沒做什么惡事,沒出過什么惡言,難不成是父親……”
牛青山歇過勁來,舒服地晃晃脖頸,捏捏手指,故意哼哼幾聲,一副要給兒子撐腰的樣子,很有氣勢地道,“兒啊,我跟著太上老君修仙問道,勤勤懇懇,白日耕田,夜晚讀書……”
“爹,老君還要你耕田?”正在給他捏肩的牛翠云,驚訝起來。
“兔崽子,你耳朵怎么長的?我說的是,我跟著老君修道,白日煉丹,晚上讀書!”牛青山趕緊改口。
牛翠云捏肩的手,更加勤快,力道也更加輕巧,“爹啊,還是你牛!不對,你簡直就是牛祖宗!老君的丹藥,千金難求,你天天在丹房,跟著他老人家煉丹,老君有沒有賞你幾粒丹藥?”
“你爹別的沒有,丹藥那是天天吃,我都吃膩了。那玩意,還是不如青草好吃。”
牛翠云難以置信地眨眨眼,“爹,你身上帶的有沒?”
“嘿嘿,爹來見你,能不帶點(diǎn)禮物?!”青牛說罷,向懷中掏去,取出一把凝神丹、一把長生不老丹,塞到牛翠云手里。
“老道不是牛,卻天天喜歡吃牛逼。他說這玩意,吃了能長生不老,能讓我早日成仙,我吃了八萬年了,也沒見成仙……哦,不對,真讓我成仙了?!毕肫饍鹤右呀?jīng)入了仙籍,青牛趕緊改口。
“爹啊,你真真是好福氣,能夠跟著天庭最大的老神仙太上老君修道,還能住在三十三重天上,腳踏日月,手揮星河,羨煞兒子了!作為你的兒子,我真是太驕傲了,太開心了,太激動(dòng)了……”牛翠云捧著那些仙丹,激動(dòng)得語無倫次,熱淚盈眶,拍馬屁也拍得行云流水,圓轉(zhuǎn)如意。
牛青山得意起來,“爹不是跟你吹牛,說是我跟著太上老君修道,實(shí)際上也是那老君伺候我!他每日里要把青草給我鍘好,飲水給我端滿。青草鍘得不短不長,若敢層次不齊,看我吐他一臉牛口水!飲水必須是那天河中太陽剛升起時(shí)的上上游之水,若不是朝陽初生的天河上游水,我一蹄子把桶踹翻,絕不給他半點(diǎn)好臉色!為了討得老父歡心,那老君還要在青草里拌上丹藥,放少了滋味不夠,或者放多了讓草料太苦,我……咦,兒啊,你的臉剛才不是紅腫紅腫的嘛,現(xiàn)在怎么青了?嘿,奇了怪了,怎么還出冷汗了?幺幺幺,說你出冷汗,你還哆嗦上了……”
牛翠云哆哆嗦嗦地抬頭看向天外天,一個(gè)蹦跳,把自己和牛青山的距離拉開了五米遠(yuǎn)。
想想還是不安全,他又幾個(gè)蹦跳,足足逃到了距離牛青山百米開外,繼續(xù)抬頭看天。
牛青山驚疑起來,看看自己周圍,沒啥嘛!
他站起身,準(zhǔn)備走向牛翠云,問問緣由。
“爹,你別過來!”牛翠云果斷地再次幾個(gè)蹦跳,又把兩人距離拉開了幾十米。
“兒啊,你在這裝神弄鬼,糊弄爹哩!你瞅啥?”牛青山也向天上望去。
“我瞅雷呢?!迸4湓评侠蠈?shí)實(shí)回答。
“啥?你想讓雷劈爹?!你個(gè)兔崽子,剛拿了爹的仙丹,就想讓爹被雷劈死,看我不打斷你的腿,拆斷你的骨,抽了你的筋!”牛青山大怒,開始追打牛翠云。
……
牛翠云躲閃了盞茶時(shí)間,也不見天雷滾滾,這才氣喘吁吁地停下腳步,“咦,爹說這大逆不道的話,該遭雷劈??!難道雷公今日又喝醉了,沒上班?”
牛青山這才追上了牛翠云,用力在牛翠云的腦袋上彈了三下,疼得牛翠云嗷嗷直叫!
“爹,你這力道也太狠了!把我腦殼彈破,人變傻了咋辦?”
“這也叫狠?我看你是我親兒,還是留了三分力氣的!就你跟著修道的那個(gè)下仙,叫什么李長庚的,被我在兜率宮門外彈的那三個(gè)腦瓜蹦,那才叫狠呢!爹當(dāng)時(shí)是怒氣攻心,也忘了給你留點(diǎn)面子,直接用了十分力氣,沒有絲毫客氣!”牛青山悠然說道。
牛翠云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眼前閃起無數(shù)調(diào)皮的小星星……
牛青山看到牛翠云突然暈倒在地,覺得十分莫名其妙!
他走到兒子身邊,左搖右晃,牛翠云就是不醒。
“唉,人工呼吸也沒學(xué)會,看來只有用仙丹了?!迸G嗌綗o奈,再喂了牛翠云一粒凝神丹,這才把牛翠云叫醒。
牛翠云悠悠醒來,睜開眼,暈乎乎道,“我是誰?我在哪?”
牛青山大驚,“我的兒啊,莫不是我那三個(gè)腦瓜蹦,真把你彈成傻子了?”
牛翠云看了看牛青山,然后從牛青山懷里站了起來,掏出了牛青山送給他的那些靈丹妙藥,又塞回了牛青山手里,正眼正色嚴(yán)肅地說道,“你認(rèn)錯(cuò)人了,我不是你兒子。”
“我的個(gè)親娘?。“巳f年不見我的兒,見面就給整成個(gè)傻子,這可咋跟他媽?;ɑń淮俊迸G嗌郊钡米ザ鷵先?。
“你接著找你兒子吧,我走了,再見。不,再也不見!”牛翠云轉(zhuǎn)身要溜。
牛青山一把拉住了牛翠云,“兒啊,你還記得自己不?你是牛翠云,我是你爹牛青山啊!”
“天下叫牛翠云的人多了去了,都是你兒?我真不是你兒,剛才想騙你仙丹,才冒充你兒,如今必須坦白從寬。”牛翠云大義凜然道。
“咦,這等口齒伶俐,思路清晰,不似個(gè)傻的!翠云,咋滴了,連親爹也不認(rèn)了?”牛青山趕緊自我反省,沒發(fā)現(xiàn)啥錯(cuò)嘛!
老子打兒子,能有錯(cuò)?
我還送了這么多仙丹嘛!
“你不是我親爹,你是我祖宗!那都是幾萬年前的事情了,我也又經(jīng)歷了數(shù)百個(gè)輪回,做過牛,做過馬;做過雞,做過鴨;做過夕陽西下的斷腸人,做過枯藤老樹的黑老鴰……數(shù)百個(gè)輪回,哪個(gè)輪回沒有爹來沒有媽?你說我?guī)装賯€(gè)爹,你算老幾?!”牛翠云振振有詞,一心想跟牛青山劃清界限。
“你個(gè)不孝不義的畜生,不認(rèn)爹是吧?!我讓你認(rèn)不認(rèn),我讓你認(rèn)不認(rèn)!”牛青山掄起巴掌,到牛翠云臉上啪啪打個(gè)不停。
牛翠云嘴巴出血,屈打成招,只好跪地求饒,“爹啊,我的個(gè)無法無天的親爹唉!不是我不想認(rèn)你這個(gè)爹,是兒子我道行淺薄,福緣不深,我不敢認(rèn)啊!凡人罵上一句太上老君,五雷轟頂;神仙罵上一句太上老君,道減百年。爹爹你倒好,天天罵!凡人罵上一句太白金星,九族盡滅;神仙罵上一句太白金星,仙籍除名。爹爹你倒好,見面就給他三個(gè)狠狠滴腦瓜蹦!”
“癡兒,又來嚇唬你爹!那太上老君是個(gè)什么玩意,爹不知道?一個(gè)糟老頭子,只會煉丹制藥,別的他會啥?當(dāng)年也是百般哀求,萬般用心,才把你爹我請入兜率宮,給他作伴。這樣的太上老君,罵一句就五雷轟頂?!我呸!你聽著啊——”牛青山清了清嗓子,“死老道,老東西,老雜毛,老鱉孫,老龜孫,老王八蛋……唉,兒啊,你咋又暈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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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翠云在牛青山的懷抱里,再度悠悠醒來,真真體會到了哀莫大于心死的滋味。
既然這爹躲不開,他也只好捏著鼻子認(rèn)了。
“爹啊,你知道道德天尊,有多大的神通嗎?”牛翠云問道。
“知道啊,不就是煉丹制藥,再加吹牛逼?!迸G嗌讲灰詾槿弧?p> “盤古開天知道不?”
“那還是你小時(shí)候,爹給你講的故事,咋能不知道?!盤古那是大神中的大神,天地混沌中誕生的神通最大的男神!”
“我?guī)煾刚f,那是太上老君的一個(gè)分身?!?p> “你說啥?!”
“女媧補(bǔ)天知道不?”
“咋了?”
“我?guī)煾刚f,女媧娘娘,也是太上老君的一個(gè)分身?!?p> “絕無可能……吧?你師父,就是那個(gè)下仙李長庚,他說的話,你也信?”
“爹,我求求你,別再叫我?guī)煾档拿M了,這也會遭報(bào)應(yīng)的!我現(xiàn)在明白了,為什么一見到你,就吃了一嘴屎!”牛翠云說到這茬,又開始干嘔起來。
“你師父一個(gè)下仙……”
“我?guī)煾刚乒苋诽焱ゴ笤獛洠柫钊侔耸奶鞂?,還有十萬天兵任驅(qū)使!他老人家在天庭官拜一品,位極王侯,玉皇大帝賜他見駕不拜、帶劍上朝的特權(quán),又是誰的下仙?!”
“在天庭官拜一品?”牛青山長大了嘴巴,合不攏。
“正是?!?p> “位極王侯,玉皇大帝也很給他面子?”牛青山眼睛大睜,也開始合不上了。
“當(dāng)然。”
“掌握十萬天兵,三百八十四天將,更有三十六路天庭大元帥?”牛青山哆哆嗦嗦道,脖子縮了起來。
“嗯?!?p> 這次暈倒的,是牛青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