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十六重天,名為永生天。
牛翠云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腮幫子疼。
牛青山見狀,冷哼一聲,“有什么好笑的?誰有爹的造化大?那天遇到的三個人,一個比一個來頭大!”
“還有比玄女娘娘來頭更大的?”
鏡頭回頭八萬年前的翠云山,那個坑中。
牛青山悠悠醒來,伸出兩只前腿,剛想從地上爬起,卻猛抽一口冷氣,再度跌倒。
一條前腿骨折了!
“蒼天??!你可讓我怎么活??!”牛青山趴在坑里,哀嚎不已。
他只得伸出牛舌,不斷地舔舐傷口,給自己消炎。
轉(zhuǎn)眼到了戌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牛青山才勉勉強強能夠咬牙站起。
“我要早些回去,免得花花和兩個孩兒擔(dān)心。”牛青山想到這里,開始爬坑。
“哎吆喂!”牛青山再度慘叫起來。
他這才想起那些布滿長刺的荊棘,忍不住老淚橫流,“缺德啊……”
牛青山只得忍著渾身的傷痛,小心翼翼、聚精會神地將那些帶刺的荊棘挪開,都堆在身后的坑底。
一個醉漢,提了個葫蘆,一邊喝酒,一邊哼著小曲,向山中走來。
聽得又是一個人,牛青山嚇得屏住呼吸,趴在地上,一動不敢動。
人類太危險!
那醉漢醉醺醺,左搖右擺,向著牛青山的坑走來。
因為天黑,又沒有月亮,十六重天的牛翠云也沒有看清楚那醉漢的尊容。
“大爺,你別過來,你千萬別過來??!”牛青山趴在坑里,默默禱告。
眼見那醉漢距離自己越來越近,只要他直線走過去,就會在坑北邊一米處錯過,牛青山這才悄悄松了一口氣。
那老醉漢走到跟牛青山的坑,有一米的垂直距離時,居然哇得一聲,吐起酒來!
一股又酸又臭的味道,被風(fēng)吹到牛青山鼻子里,讓牛青山十分惱火!
但又能怎樣?
那是個人?。?p> 今天不宜跟人打交道,我還是再忍忍吧!
牛青山不斷地壓制著胸內(nèi)的怒火,默默地勸自己要與人為善……
牛青山兩只前腿扒著臺階,骨折的那條腿越來越疼,卻只能強忍硬挨——身后的坑底,都被他扔過去的荊棘鋪滿,怎么退回去?好在這醉漢,馬上就晃過去了,再堅持一會,再堅持一會……
那醉漢吐了一會酒,慢慢站起了身子。
牛青山在心中默默禱告,“走吧,走吧,大爺你快快走吧!”
醉漢似是感應(yīng)到了他的禱告,前腳邁出,作勢要走,卻架不住酒意襲腦,一陣眩暈,向著坑的方向,倒了下來!
牛青山哀嚎一聲,就被那醉漢的身子砸中腦袋,轟隆隆滾到坑底去了……
“啊——嗚——哎呀——”
幾聲慘叫后,坑底恢復(fù)了平靜。
牛青山是暈死了。
那醉漢是醉倒,在牛青山的背上睡著了。
2,
一刻鐘后,牛青山醒了。
他一翻身,就將那醉漢抖落在地上,但那醉漢只是哼然一聲,并未醒轉(zhuǎn)。
牛青山氣哼哼地走到熟睡的醉漢面前,對著醉漢的耳朵,哞哞哞地狂叫起來。
醉漢捂住耳朵,艱難地醒了過來,看到面前站著一個牛頭獸,嚇得嗷的一嗓子,向后退了幾步,才發(fā)現(xiàn)后面是厚厚的土墻,沒了退路。
“你,你想干嗎?我老胳膊老腿的,瘦成柴了,身上沒肉,一點嚼頭都沒有,莫要吃我,莫要吃我!”那醉漢擺手求饒道。
牛青山聽不懂老漢的話,卻看著老漢惶惶然的樣子,內(nèi)心打起了小九九,“這個人,看著不像個有神通的。力牧雖小,見我時氣定神閑,絲毫不懼,自是有所憑仗;那女神仙騎著個萬獸之王,當(dāng)然不會是個好惹的主。這人見到我嚇成這般慫樣,又這般瘦弱,定是個普通人無疑了。難道,這是上天賜予我們一家的食物?”
想起了家中的?;ɑ?,想起了兩個餓肚子的孩子,再摸摸自己餓得咕咕叫的肚子,牛青山流口水了。
他向前邁出一步,又拿出氣勢,惡狠狠地哞叫一聲!
那醉漢給唬得魂飛魄散,雙腿一軟,昏死過去了。
“哈哈,果然是個慫包?。『煤煤?,也省了我一番搏斗。這食物夠大,讓我先吃上幾口,填填肚子,恢復(fù)恢復(fù)力氣,然后帶回家,讓花花和翠云、積雷都吃頓飽飯!”牛青山大喜過望,走到食物身旁,對準喉嚨,,就要咬下!
千鈞一發(fā)之時,牛青山突然收了嘴,猶豫起來。
“今天先遇到尋食的力牧,他為何放過我?后遇到麒麟和那個女神仙,他們又為何放過我?祖訓(xùn)說,人類的先祖補天地,平邪火,去洪水,為萬族造福,所以牛不能食人。今日,我又被人放生兩次,如何能現(xiàn)在吃人,做出這等忘恩負義的事來!”
牛青山想到這里,長嘆一聲,放過那人,開始向洞外爬去。
突然,一輪明月在坑的上方升起,將洞內(nèi)照亮,那醉漢伸了個懶腰,笑呵呵地站了起來。
借著明月之光,看清了洞中醉漢的模樣,牛翠云驚得掉了下巴,張著嘴,說不出話……
3,
牛青山正要向坑外爬去,卻聽那醉漢在身后說道,“你這牛兒,挖得好深的坑!我現(xiàn)在被你摔得腿疼,再加上酒醉乏力,爬不出去,這如何是好?”
“你這人,好不惜福!我沒吃你,已經(jīng)是你的造化了,現(xiàn)在這般賴我,難道讓我背你上去不成?”牛青山憤憤說道。
牛青山居然聽懂了人話,但是他卻毫無察覺。
“哈,這主意好,我謝謝你了。”醉漢抱起葫蘆,又喝了一口酒,就一個縱身,躍上了牛背——哪里像摔傷腿的樣子?
牛青山暴躁起來,身子一甩,將醉漢從背上摔下,繼續(xù)向前爬去。
那醉漢也酒勁上來,直接一把拽住牛尾巴不放!
牛青山吃疼,幾個后退,又摔回到坑里,跌倒在那堆荊棘叢中。
牛青山氣得哇哇怪叫,牛角一橫,一頭頂向醉漢!
那醉漢居然沒躲,被牛青山雙角刺穿了前胸,鮮血直流!
醉漢兩眼一翻,“哎呀,心臟都被你頂穿,死了死了!”
醉漢說完這句,直接倒地,斷了氣息。
牛青山看著那人胸前鮮血流個不停,慢慢倒下,心中又后悔起來。
“剛下定決心,不吃人不吃人!現(xiàn)在就弄死了個人,這如何是好?”
“算了,算了,既然已經(jīng)死了,那就不能浪費了他這一身肉,拿回家,讓家人分吃了吧!”
“不行,不行!凡事一旦開了頭,就很難有收尾。今天吃了一個人,以后就會吃第二個人,不能開這個頭!”
“可是,他已然死了,我不吃他的肉,這山中的豺狼虎豹,聞到血腥味,也會趕來,吃了他的。與其讓其他野獸吃掉,不如我拿回家去,讓家人先填飽肚子?”
牛青山蹲在醉漢尸體前,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罷了,罷了!這人死于我手,我不吃他,也不能讓其他禽獸吃了他。我就讓他躺在這個坑中,然后我運土將坑掩埋,讓他落個全尸吧!”一念及此,牛青山爬出坑,開始埋人。
好不容易將坑填滿,牛青山筋疲力盡地靠在一棵樹上,開始休息。
餓極了的他,拽下幾片桃樹葉子,開始啃食。
那醉漢憑空出現(xiàn),挨著牛青山坐了下來。
“哎呀,媽啊,鬼??!”牛青山驚得語無倫次,潛能爆發(fā)的他,居然蹭地跳到一棵桃樹的樹枝上。
那桃樹枝哪能承受他的體重?
砰然一聲,牛青山又重重摔倒在地。
那醉漢呵呵一笑,身前憑空出現(xiàn)一張石桌,兩個石凳。
醉漢坐到石桌旁,也不看瑟瑟發(fā)抖的牛青山,抬頭對月亮說道,“來來來,再近點,再近點,對了嘛,這樣才看得清楚嘛!”
牛青山驚恐地瞪大眼睛,清清楚楚地看到天空的月亮迅速下墜,然后掛在了山頂?shù)奶覙渖?,將石凳石桌周圍,照得清清楚楚,如同白晝?p> “烤豬!”牛青山看著石桌上憑空出現(xiàn)的一只烤豬,興奮地尖叫著,口水直流。
“燒雞!”
“獅子頭!”
“老虎屁股!”
牛青山連滾帶爬,到了石桌前,直愣愣地看著滿桌的菜肴,心神搖蕩。
“老神仙啊!我有眼不識泰山,還請老神仙恕罪!”牛青山回過神來,趕緊磕頭。
月光皎皎,照清了醉漢的容貌,竟然是一銀須老漢。
不錯,正是出關(guān)化魔的太上老君!
已有幾分靈性的青牛,是老君聯(lián)合弟子力牧在關(guān)外考驗考察的第一頭魔獸!
如果青牛對九歲的小孩子下手,那青牛就可以死了。
如果青牛對暈死的醉漢下手,那青牛也可以死了。
如果青牛吃掉死掉的醉漢,青牛罪不至死,但也就失去后面的仙緣了。
“呵呵,這一山禽獸,你小子善根最重,這是賞你的,吃吧。”老漢笑道。
“老神仙慈悲為懷,不計較我害你性命的罪過了?”青牛俯首在地,依然惶恐不已。
“那是我再三激怒于你,你在情緒失控下做出的行為,是我一再冒犯在先,算不得你的罪過。你能事后反省,又將功補過,讓我入土為安,這就是大善了,理當(dāng)獎賞?!钡雷嫘Φ?。
“謝過老神仙!這些食物,我能否打包,帶給我的家人?他們也兩天沒有吃飽肚子了!”牛青山叩頭問道。
“青山,我來問你,如果這滿山的桃樹,都能結(jié)出甘美的果實,樹上的樹葉也能儲藏起來充饑,你還會去深山之中,冒著性命危險打獵嗎?”老神仙笑問。
“自然不會!”
“獅子老虎你打不過,但是兔子狐貍之類,你是能打得過的。如果有充足的果樹和樹葉讓你吃飽,你能立下戒規(guī),即便是兔子狐貍之類的小動物從你眼前走過,你也不去獵殺,不去捕食嗎?”道祖又問。
“如果能得一日三飽,我愿在我的家族中,立下戒規(guī),永不吃肉!不僅不吃人,不吃獅子老虎,不吃兔子狐貍,就是一根手指能捏死的蚊子肉跳蚤肉,我也不吃!”牛青山立刻應(yīng)道。
老漢哈哈一笑,用手一指,一架天梯,憑空出現(xiàn)在牛青山面前!
只見那天梯金光閃閃,拔地而起,越長越大,居然從下到上,長成一棵越來越粗壯的大樹來!
沒錯,這天樹樹根處,樹徑只有半米,越向上越粗壯,樹徑直到一米、兩米、五米、十米、百米、千米乃至萬米萬里!
“小青牛,你沿著這棵樹,向上攀爬,便可爬到銀河。你只需要取來一碗銀河水,在這山上一潑,這滿山的桃樹,便能年年結(jié)出無數(shù)甘美的果實!”
牛青山在玄女娘娘那里,已經(jīng)聽說過天河水,現(xiàn)在見到這老神仙再度談起天河水,便再不懷疑,開始爬樹。
爬了兩米,青牛又退了回來,“老神仙,我到天河,要爬多久?”
“天河在九重天,你沿著這棵神樹,兩天兩夜就到了?!?p> “那等我回來,我家小兒都餓死了,不成不成!”
“放心,他們自有機緣?!?p> “我還是回家一趟,跟我家花花言語一聲,免了她擔(dān)心,再出發(fā)不遲?!?p> “算了算了,天機不可泄露,你要告訴他們你到天上,他們準以為你瘋了!既然信不過我,咱們各回各家,各找各媽?!钡雷娲荡岛?,收起了天梯,作勢要走。
“你莫走!你莫走!我現(xiàn)在就爬天梯,現(xiàn)在就爬。也就多等兩天,我相信我家花花,一定能照顧好家!”牛青山慌了,趕緊爬起了天梯。
“把這些肉吃了再走,更有力氣上路!”道祖喊道。
“我說過,今后不吃肉了!”青山頭也不回
“善哉!”道祖一揮袖,將天梯收回到了袖中。
好一個:袖里乾坤大,酒側(cè)日月清!
4,
這牛青山爬啊爬,眼見那樹干上的岔枝越來越粗,也越來越多,心中的驚奇也越來越多。
爬了半日,見一個岔枝,居然如今日的城門一般寬大,上書四字“大槐安國”。
有幾個書生,結(jié)伴而行,興沖沖向城中趕去,邊走邊議論道,“淳于棼,快點,你才高八斗,這次京試,說不得你就是狀元郎!”
“咱淳于兄不僅多才,更是我槐安國第一帥哥,我看被選中駙馬爺,也不是不可能的!”
那姓淳于名棼的,瞧見了風(fēng)塵仆仆的牛青山,就從口袋掏出一張燒餅,喂起牛來,“這是誰家的牛,居然餓成這個樣子?”
牛青山心生感激,吃過燒餅,繼續(xù)向前走去,幾個時辰后,又見一岔枝,如今日城門一般寬大,上書三字,“大檀蘿國”。
有幾個兵丁模樣的人,結(jié)伴而行,興沖沖向城中趕去,邊走邊議論道,“玄霸兄,這次大王不論出身,只論武功,要在全軍召開大比武,以第一名為大元帥,你的出頭之日到了!”
“大王如此興師動眾,全軍選帥,是準備吞并槐安國了。玄霸兄若為元帥,滅了槐安國,必定會在史書之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牛青山的心一下提了起來——
要不要回去,提醒一下槐安國那個淳于棼?
算了算了,還是先去銀河取水,回來的時候,再到槐安國提醒一下吧。
牛青山繼續(xù)向前走,又經(jīng)過了青丘國、黑齒國、師妾國、玄股國、勞民國、大不列顛國、大美國、大日國,大月國、女兒國……
越走越累,越累越乏,牛青山摔著的前腿也越來越疼痛,就折了一根成人手腕粗的樹枝,拄著趕路。
第二天黎明時分,牛青山架不住瞌睡,就靠在一塊巨石旁,昏昏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醒了過來,拿起身邊那根做拐杖的樹枝,向地上一拄,準備繼續(xù)趕路。
不曾想,那根樹枝居然受不住他的體重,咔嚓一聲斷了!
他心中詫異,定睛一眼,那根腕粗的樹枝,居然已經(jīng)朽干!
“不對啊,這樹枝是我剛剛折斷的,怎么會這么快就朽掉?”牛青山看著朽掉的樹枝,十分不解。
“難道有人趁我剛才睡著,將我的樹枝偷換了?”牛青山想到這里,又搖搖頭道,“不會啊,這跟樹枝,我是抱在懷里睡的,別人怎么能換掉?”
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吧,趕路要緊。
他就又繼續(xù)向上攀登……
這天傍晚,牛青山找了個背風(fēng)處,正要歇息,卻見一人,伸個懶腰,打個哈欠,站了起來。
那人看看自己,驚奇地咦了一聲,自言自語道,“我怎么會是個人呢?”
牛青山被這人的話,搞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以為遇到了神經(jīng)。
就聽那人又道,“是了,我定是在夢中,由蝴蝶變成了人。奇怪,做蝴蝶多快樂,怎么會夢見做了人呢?”
“果然是個神經(jīng)病,我還是躲遠一些的好。”牛青山準備挪窩,卻被那人看到,只聽那人喊道,“喂,你也是在夢中嗎?”
青牛不理會他,繼續(xù)挪窩。
“昨日夢中化蝴蝶,今日夢中做了人。究竟蝴蝶是我,還是人是我?”那人不管不顧,放聲唱道。
5,
天河邊,牛青山看著銀光閃閃、靈氣涌動的河水,激動萬分。
他將牛頭伸進水里,咕咚咕咚喝了個痛快!
奇跡發(fā)生了——他身上的傷口,全部消失;他斷掉的骨頭,自動愈合;他身上的痛楚,全部不見!
牛青山興奮地在河邊又蹦又跳,“果然是神水?。 ?p> 他趕緊取出桶來,裝了滿滿一桶,向回趕去。
畢竟是身體康復(fù),精神飽滿,不到半日,他就又到了檀蘿國前,只見檀蘿國城墻之上,掛滿白綾,許多國人披麻戴孝,送一棺木出城。
棺木前的白布上,寫著“兵馬大元帥玄霸千古”之類的字樣。
牛青山心中驚疑,“這去的時候,玄霸還是一介布衣,要打擂臺博取功名,如今卻已死了。是死于槐安國的征戰(zhàn),還是死于朝堂的明槍暗箭,還是死于壽終正寢?不應(yīng)該啊!”
他加快腳步,趕向大槐安國,到城門前,赫然看到大槐安國四字,已經(jīng)變成了“槐安郡”三字!
牛青山驚疑不定,暗自尋思道,“難道槐安國已經(jīng)被滅國,成了檀蘿國的一個轄郡?”
他走到城門前,向士兵詢問道,“小哥,這槐安郡中,可有一個叫淳于棼的人?”
那士兵第一次見牛說人話,嚇了一跳。又見他是從檀蘿國方向來的,不敢怠慢,就謹慎地答道,“不知上人找我家郡守,有何指教?”
“他成了郡守?”
“正是?!?p> “那就好,我沒事了,再見。”牛青山聽得故人平安,就又要繼續(xù)趕路。
“牛大仙留步!”城頭之上,有一老翁,疾聲高呼。
幾個兵丁,聽得是郡守的招呼,立刻呼啦啦將牛青山攔了下來。
不一會,城門打開,那老翁走到牛青山跟前,作揖拜道,“牛大仙,還請救一救我一郡百姓!”
原來,這淳于棼高中榜眼,又被選為駙馬,生了五子二女。檀蘿國將大槐安國滅國后,給了他兩個選擇:要么投降,做槐安郡的郡守,向檀蘿國納糧納稅納丁;要么將他夫妻二人,并五子二女,全部活埋。
淳于棼知道大勢已去,就忍辱偷生,做了郡守,也是兢兢業(yè)業(yè),在前朝舊臣和新朝廷之間周旋著,盡可能為百姓多做實事。
但是,過去這兩年,槐安郡大旱,導(dǎo)致糧食欠收,多地已現(xiàn)饑荒。
新朝廷的苛捐雜稅又不敢拖欠,拖欠便可能遭來滅種之禍。
眼看這第三年的糧食已經(jīng)種上,老天卻多日不雨,這種情況若再持續(xù)幾天,糧食就可能絕收!
淳于棼帶著百姓,日日祭天求雨……
忽一日,正午小睡的淳于棼,夢到一只蝴蝶,翩翩飛到園中,落地化為一個中年男子,自稱南華真人,囑咐淳于棼道,“今日未時,將有大神,化作青牛,帶天河之水,從城門前過。你只需向他求雨,只消他半桶水,便可讓槐安郡五年之內(nèi),方圓千里,風(fēng)調(diào)雨順!”
“真人慈悲!我與他無緣無故,如何求得牛大仙的天河水,還望賜教!”淳于棼拜倒在地。
“五十年前,你進京趕考,送過他一個燒餅,結(jié)下善緣。今日正當(dāng)他還你這份人情,你但求他無妨!”南華真人說完,又化蝶飛去。
“真人莫走!真人救救我城中百姓!”淳于棼伸手去抓,卻從夢中醒來……
他想了想,五十年前,確實送過一個燒餅給一頭過路青牛,這才不再遲疑!
淳于棼立刻登上城頭,左顧右盼,焦急地等待著牛青山的到來。
牛青山聽完郡守的話,才明白那個瘋瘋癲癲說蝴蝶的神經(jīng),居然也是個神仙!
牛青山不敢怠慢,就提著一桶水,跟隨淳于棼進城。
聽說有神仙來了,滿城百姓,人頭攢動,擠在道路兩旁,都想長長見識。
那青牛隨著郡守,來到城中最高處——東印山頂。
郡守取來玉碗,跪在地上,虔誠地遞給牛青山。
百姓見狀,也紛紛跪倒在地。
牛青山拿過玉碗,有點惶恐地看了看人群,尋思道,“我這半桶水,如果倒出去不管用,這些人會不會惱羞成怒,把我當(dāng)作糧食,下了油鍋?”
牛青山取出一碗水,向西方山坡潑去,只見西山腳下,頓時有滾滾泉水,奔涌而出!
百姓們歡呼起來,有的流淚,有的跳舞……
牛青山心下大定,就又取了八碗水,向四方潑去!
東印山頂,水云四生,抖地一聲炸雷,云化為雨,澆灌了槐安郡千里旱田!
眼見大功告成,牛青山急急下山,想要出城門,繼續(xù)趕路,卻被跪滿道路的郡守和百姓,擋住了去路。
“青牛大仙在上,受我等一拜!”
“青牛大仙,你不能走啊,槐安國不能沒有你……”
“青牛大仙,神恩浩蕩!”
牛青山急眼了,走到淳于棼面前,一頭將他撞翻在地,“我還有要事,爾等不得擋路!”
淳于棼爬起,再度跪下,“牛大仙對我滿城百姓,有再生之德。即便要走,也請容我等備上酒宴,答謝一番!”
牛青山正待拒絕,牛肚子呼隆隆抗議起來。
“我不吃肉,槐安郡可有桃子?”
“我槐安郡有桃子,有梨子,有橘子,有西瓜,個個香甜!”
“好,那就速速準備,我吃完就走!”
“來啊,速速將郡中所有瓜果,都挑上最好的,各來一盤,敬獻青牛大仙!”淳于棼立刻下令。
“大人,只是吃飯,不足以表達我們槐安郡百姓的心意。青牛大仙做了這么大的功德,我們卻只進獻瓜果,我擔(dān)心他老人家,以后就不會再來了?!币晃还Σ苁穼Υ居阼蕉f道。
“是極是極!立刻找來幾名最美麗的歌女、舞女,在青牛大仙吃飯的時候,給他唱歌跳舞,助助興!”淳于棼拍手說道。
眼見牛青山只顧埋頭吃瓜果,對那些舞女歌女,正眼都沒看一次,那位功曹史又對淳于棼附耳道,“大人,看來青牛大仙不喜歡女人。我們找?guī)最^母牛試試?”
“胡鬧!你這不是褻瀆青牛大仙嗎?”
“大仙有這么大的神通,還用青牛的模樣示人,我覺得,應(yīng)該就是為了泡牛?!?p> “這樣吧,你命人尋來十頭能跳舞的母牛,在送大仙出城的路上,跳舞送行。牛大仙喜歡這個,最好;他若不喜歡,也挑不出什么理?!贝居阼氤隽艘粋€折衷的辦法。
功曹史悄然退去,立刻命人去重金搜尋母牛,半個時辰,便找來了二十多頭能跳舞的母牛!
再說牛青山,吃飽喝足,抹抹嘴巴,提起剩下的半桶水,就向城門外急匆匆走去。
突然,他看見了一頭會跳舞的母牛,不自覺就放慢了腳步。
……
“大人,青牛大仙腳步放得越來越慢,眼睛都直了!”功曹史得意地夸功勞。
“滾!不得褻瀆青牛大仙!”淳于棼低低怒喝道。
“大人,青牛大仙站下不走,流口水了!”功曹史又道。
“噓!不得褻瀆青牛大仙!”淳于棼捂住了功曹史的嘴巴,又壓低聲道,“大仙若能留在我槐安郡,我們就復(fù)國有望了!”
“嗯,牛大仙在東印山為我們施法,度了全城百姓,我們?nèi)裟軓?fù)國,就以牛大仙為國師,取國名東印牛度國,如何?”功曹史想得很長遠。
“牛大仙,您若留下,我愿讓出郡守之位,這二十多頭母牛,也贈送給您,為奴為婢,還望牛大仙笑納!”淳于棼走到牛青山面前,附耳說道。
“屁話!”牛青山回過神來,臉紅脖子粗,“我是那樣的牛嗎?”
想起了家中的牛花花,牛青山打了個寒顫——某次,他只是提了提想納妾的想法,就被?;ɑU些打斷腿,又趕在洞府門外,罰跪一夜。
“走了,走了!你們這樣侮辱我的牛格,從今往后,你我恩斷義絕!”牛青山一拂袖,出了城,憤憤離去。
“弄巧成拙了吧?我就說了,牛大仙不是那樣的人嘛!”淳于棼的聲音遠遠傳來。
“大人,他眼睛都直了,腳步都停了,口水都流了,咋不是這樣的人?”
“那他為啥要走?”
“圣人云,君子克己復(fù)禮,牛大仙也是正常的牛,雖然對這些母牛有欲望,但是卻用君子的操守,克制住了自己,讓自己恢復(fù)到禮儀的道路上,真乃大丈夫也!”
“對,應(yīng)該就是這樣!”
……
………………
6,
道祖大袖又一揮,牛青山便到了翠云山。
滿山的桃花,紅艷艷地盛開著,似在歡迎他的到來。
他倒出剩下的半桶水。
頃刻,桃花謝,桃實生。
牛青山走到昔日的洞府前,卻見門口蛛網(wǎng)叢生,哪里還有妻兒影蹤?
“這才走了三日,這洞府內(nèi)何以破敗如斯?”牛青山既驚疑,又恐懼。
他在翠云山轉(zhuǎn)了一個遍,卻再也看不到一個故人!
老漢再度出現(xiàn)。
“莫找了,他們已經(jīng)跟神農(nóng)定下人牛契約,搬走六十年了。”道祖撫須笑道。
“六十年?你騙鬼呢!我不過去了三日……”
“天上一日,便是人間一年。你走在天梯上,走上兩天兩夜,也不過是人間兩年。可是你去時那一覺,睡得太久,所以拐杖都朽掉了?;貋頃r,你離開了天梯,到了槐安國城中。那槐安國是南華真人的夢中之夢,你掉進去三個時辰,就是天梯上的六十天,也就是人間的六十年。準確地說,你離開了六十五年!”
“六十五年?”
“你妻兒后來的住處,我?guī)闳タ纯???p> 牛青山一直回不過神,只好茫然點頭。
道祖大袖一卷,帶著它來到了?;ɑù钤谏褶r(nóng)府前的牛舍門前。
牛舍中走出一頭老牛,看起來比牛青山要老二十多歲,抬頭看見牛青山,便問道,“娃娃,你找誰?”
牛青山老淚縱橫,哆哆嗦嗦道,“?;ɑǎ勺≡诖颂帲俊?p> “后生無禮,不得提我祖奶奶名諱!”那老牛大怒,提起手中拐杖,便要敲牛青山的牛頭。
“你祖奶奶?!”牛青山看著眼前這個比自己還要大二十多歲的老牛,遲疑地回頭,看著道祖,“你確定,我們沒找錯地方?”
“牛思宗,你爺爺姓甚名誰?”道祖笑著問那老牛。
“牛翠云?!?p> “你二爺爺可是牛積雷?”
“正是。我二爺爺也作古多年,你們尋他作甚?”牛思宗看到來人說出自己二爺爺名諱,放下了手中的拐杖。
……
十六重天,看到此段的牛翠云與牛青山,抱頭痛哭……
后注:南華真人,也就是莊子,名周,與老子合稱老莊。
淳于棼:道家經(jīng)典成語故事“南柯一夢”的主角,可百度詳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