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牛青山尷尬地站在靈犀前方四五米處,有些為難。
剛被靈犀罵了不要臉,這時候離開,會讓靈犀覺得他生氣了,小氣了。
向前再靠近點吧,不敢。
站著不動吧,不知道該說啥。
還好,救兵來了。
“牛天使可在?”院門外,有人高聲喊道。
牛青山立刻打起精神,向院外看去。
問話之人,青衣青帽,一身仆人打扮,卻精氣內(nèi)斂,氣象不俗。
這名仆人后面,還有四人,皆是紅衣紅帽,站在一頂黃色的轎子旁邊,顯然是轎夫。
梁順義跟牛小默聽到聲音,也走到了牛青山身后。
看到黃色轎子的轎簾上,繡著八爪金龍,梁順義心神震動。
他想邁步前去迎接,想了想,卻又打消了這個念頭,反而向牛小默和牛青山靠得更近了一步。
轎中之人,顯然來歷不凡,若非官居一品,就是皇家嫡親。
這種人,絕對不缺他人的逢迎巴結(jié)。
自己想去逢迎他,沒有能入對方眼的資本。
對方不辭千里來到羿山,顯然是為了牛青山。
想靠上去,也只有跟牛天使師徒走得更緊了。
這就是梁順義的算盤。
想明白了這一層,梁順義立刻悄聲對牛青山說道,“這應(yīng)該是個大人物——”
牛青山牛眼一瞪,打斷了梁順義的話,“多大的人物?有玉皇大帝大?有太上老君大?”
轎中端坐的男子,聽了牛青山這句話,微微皺眉,心有不快。
但他很快就調(diào)整了情緒,擠出一副笑臉,然后輕輕咳嗽一聲。
肅立在轎前的兩名男子,立刻一起伸手,掀開了轎簾。
那青衣男子立刻閃身讓路,跪下高聲喊道,“丹朱公子駕到!”
轎中人走出轎子后,四個轎夫也跪了下去。
梁順義聽明白來人身份,心中寒氣直冒,雙腿一軟,跪在地上,將頭埋在地上,誠惶誠恐地說道,“羿山令、令、令、令邑梁順義,拜見公子!”
丹朱!
牛小默聽到這個名字,也本能地跪下,同時用牛語將此人身份告知母親。
靈犀也跪下了。
牛青山心中沒譜了。
看梁順義和牛小默、靈犀的反應(yīng),這丹朱絕對是人族一個很厲害的大人物!
怎么辦?
自己也要跟著跪嗎?
這幾個人什么時候來的,從哪里來的,牛青山一點都沒發(fā)覺。
牛青山有種直覺,這四個抬轎子的,包括那個青衣仆人,都會法術(shù),而且都在劉金斗之上!
2,
丹朱,二十歲,身高八尺。此人天庭飽滿,地格如錐,星目劍眉,獅鼻闊口,英俊中透著冷厲,一身儒雅的打扮,卻掩蓋不了骨子里的傲氣。
除了長得帥,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身份,堯帝長子,最有資格繼承堯帝帝位之人。
空中傳來一聲鶴鳴,牛青山和丹朱都抬頭望去。
精衛(wèi)駕鶴落在丹朱身后,收了紙鶴,也跪道,“精衛(wèi)拜見公子!”
牛青山看了看跪在地上的靈犀和牛小默,瞬間打消了跪拜的念頭。
“老子就是牛天使,你是哪根蔥?搞這么大排場,嚇唬我?”牛青山有些憤怒。
***,在靈犀面前,搶老子風(fēng)頭!
老子到羿山這么久了,靈犀還沒給我一次好臉色呢,倒是給你跪上了!
“大膽!”精衛(wèi)和跟著丹朱的那五名仆從,同時喝道。
堯帝雖然是凡人,但他是人間帝王,按照規(guī)制,見了玉帝和王母之外的天神,都有資格平等對話。
即便是太白金星這樣的一品天神,見了堯帝,雖然不用下跪,但也只能在龍椅之下,站著說話,給不給座位,那要看堯帝的心情。
丹朱,作為堯帝的長子,是有希望接任帝位的人,地位也遠(yuǎn)在一般天神之上。
丹朱最大的競爭對手,就是九州牧許由。所以,他在許由那里,也安插了幾個自己的心腹。
精衛(wèi)將太白金星托夢一事,告知許由,然后奔赴羿山之時,丹朱也得知了牛青山的身份:太上老君的坐騎,太白金星的結(jié)拜兄長。
所以,丹朱來了。
五個隨從,都是凌云境的玄門高手,他們不需任何坐騎,直接抬著轎子,踏空而來。
論官位,他們是四品,精衛(wèi)是一品。
論戰(zhàn)斗力,這五人中的任何一人,都能在三招之內(nèi),擊斃精衛(wèi)。
精衛(wèi)能成為一品大巫師,最大的依仗,不是她的法術(shù),而是她的血脈——太陽神之女的身份,給她的血脈。
被五個人同時喝呼,牛青山還是被唬得心肝顫了三顫的。
但是,靈犀在,不能慫!
這就是牛青山的信條。
“吆嗬,精衛(wèi),你敢唬我?”牛青山繞開丹朱和他的五位跟班,避重就輕,逮著精衛(wèi)說道。
丹朱凝了凝眉,卻很快釋然。
我是來結(jié)交牛青山的,他背后站著的太白金星和太上老君,確實讓他有資本驕傲。
“一堆蠢奴才,閉嘴!”丹朱面若寒霜地沖著精衛(wèi)和五名跟班厲喝一聲,這才換了一臉春風(fēng),沖著牛青山拱手道,“牛天使,鄙人丹朱,聽聞牛天使駕臨羿山,特來拜會!”
牛小默心念一動,立刻對牛青山說道,“這位是堯帝長子,人間的下一位帝王!”
堯帝!
牛青山來人間三天了,自然知道這堯帝是誰。
牛青山腿軟了。
但是,他也打定了主意,今天就是太上老君來了,也決不能跪!
哪怕回去跪上七天七夜呢,在靈犀面前,堅決不能跪!
“梁順義,給我搬個椅子!”牛青山干脆不理會丹朱,也不理會精衛(wèi),吩咐起了梁順義。
梁順義猶豫了一下,還是爬起來去搬了椅子。
牛青山坐下了。
不是他要擺譜,而是再不坐下,他就可能癱了。
膽子沒有,維護(hù)面子的機智,他向來不缺。
“我管你什么堯帝之子,還是黃帝之子,不都是凡人?你們凡間鬧了妖魔鬼怪,還不是要求著我們天神來降妖除魔?丹朱公子,我是來幫你們凡人除妖的,不是來看你一個凡人給我擺譜的!”牛青山屁股有了定,索性一橫到底。
“牛天使所言極是!我這次來羿山,就是想代表我父皇,向牛天使表達(dá)謝意的,又怎敢擺譜?剛才是我擔(dān)心你不在府中,我露面會驚擾了百姓,所以才躲在轎中不出,絕對不敢有給你擺譜的意思?!钡ぶ鞗]表現(xiàn)出一點氣惱,反而溫文有禮地抱拳說道。
嗯?他沒發(fā)火!
牛青山心中一喜,緊張感消除了五分,“如此說來,是我誤會你了。不過,京都距此千里之遙,他們抬著你,想必走了許多天吧?你倒是有心了!”
這話有一半是說給靈犀聽的。
看看,你跪拜的這個人,為了見我,跑了幾千里,你說我有臉沒臉?就在剛剛,你還問我要臉嗎,這就叫臉!
丹朱聞言笑道,“牛天使有所不知,我這四位轎夫,都是凌云八重,距離修道成仙,也只隔了個凌云九重。區(qū)區(qū)兩千里距離,即便抬著我,他們也用不了三個時辰的?!?p> 此言一出,精衛(wèi)和牛青山,心中都是一驚。
“梁順義,給公子搬個椅子,有事咱們坐著聊?!迸G嗌节s緊給面前的丹朱遞了個臺階。
“你們幾個,起來吧?!钡ぶ斓f道。
精衛(wèi)和他的五個仆從,都站了起來。
丹朱這才笑著走向精衛(wèi),“妹妹,都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跟那些奴才不一樣,見了我,不用跪的?!?p> 精衛(wèi)眉頭一皺道,“公子!”
“好好好,你公務(wù)在身,為兄錯了?!钡ぶ煨Φ?。
妹妹?
牛青山被電了一下。
靈犀,那次我真的只是想搜符啊!
“公子派人通知我來羿山,有何吩咐?”精衛(wèi)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并不愿跟丹朱套近乎。
“羿山除妖,關(guān)乎百姓生死,我過來看看,多少出一份力。請你過來,當(dāng)然是要你保護(hù)我了?!钡ぶ煨Φ?。
“是嗎?”精衛(wèi)看了看那青衣人和四名轎夫,心中生疑。
似是看透了精衛(wèi)的心思,丹朱又對那四名轎夫吩咐道,“你們?nèi)ヴ嗌缴钐帲屑?xì)查看,務(wù)必尋到那妖犬的蹤跡。記住,切莫打草驚蛇,有發(fā)現(xiàn)及時回來,告知牛天使。”
四名轎夫低頭應(yīng)諾,然后迅速離去。
梁順義給丹朱搬來椅子,用衣袖在椅子上用力擦了擦,這才又跪在一旁。
丹朱也不客氣,就在院子中坐下,笑問牛青山,“牛天使,天庭要捉羿山妖犬,派的不只你一個人來吧?據(jù)我所知,那妖犬法術(shù)高強,生性兇殘,十分危險。”
兇殘?
精衛(wèi)聽到丹朱用這個詞形容他人,心中鄙夷。
牛青山正要作答,夜空中突然響起一聲驚雷,雷神帶著蕭十郎,腳踩紅云,頭頂披光,降落在他身旁。
2,九州牧府外,一座小山之后。
一名蒙面人看到精衛(wèi)乘著紙鶴離開,又用沙漏計時,等過一個時辰,這才脫去一身夜行衣,除掉蒙面,露出一身紫衣。
他從懷中取出一紙詔書,昂首挺胸,走向九州牧府。
一刻鐘后,許由帶著兩名護(hù)衛(wèi),跟著那名紫衣人,四人各騎一馬,快速出了府邸。
“張峰,堯帝突然宣我去冀州牧府,所為何事?”許由策馬問道。
“我不清楚。”那名被喚作張峰的紫衣使者在飛奔的馬背上答道。
許由勒住馬,停了下來。
“許大人,堯帝有令,讓你盡快趕到冀州,請莫耽誤?!睆埛逡娫S由停下,立刻催促道。
“既然事急,我們騎鶴飛行,兩個時辰之內(nèi),便能到達(dá)。”許由掏出五只紙鶴,掐訣念咒,那些紙鶴瞬間變作半人高的巨型飛鶴。
“許大人,我有恐高之癥,不敢飛行。堯帝說了,明日酉時見你。冀州到京都不過五百里路,我們騎此快馬,明日午時之前,定然能趕到冀州府?!睆埛逡廊粓猿烛T馬。
許由笑了笑,收起紙鶴,對隨著自己出府的兩名護(hù)衛(wèi)吩咐道,“你們回去吧,張大人是堯帝身邊主修武者道的十大高手之一,有他護(hù)送,我很放心?!?p> “大人!精衛(wèi)大人離開時,囑咐過我們,要寸步不離,保護(hù)大人。還是讓我們跟著你吧!我們本領(lǐng)不如張大人,但也絕不會給你們拖后腿?!眱擅o(hù)衛(wèi)在許由府中,廝殺本領(lǐng)數(shù)一數(shù)二,一名是護(hù)衛(wèi)長,一名是千夫長。
“回去吧,這九州牧府,還是我說了算?!痹S由向二人揮揮手,溫和地說道。
“你們這是要造反嗎?你們是九州牧府的將士,不是天師府的人!主子是誰,你們也分不清了嗎?”張峰厲聲呵斥二人。
“諾!”二名護(hù)將見許由與張峰都讓他們回府,只好停下馬步,目送許由和張峰離去。
等二人走遠(yuǎn),許府護(hù)衛(wèi)長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張傳信符,將許由被召去冀州的消息,傳了出去。
三個時辰后。
張峰在前,許由在后,二人騎馬經(jīng)過一片原始密林。
“張大人,我猜想不錯的話,你們動手的地方,就是這片密林?”許由突然勒馬,在密林外停住。
“???!許大人,這是在跟下官開玩笑?”張峰也勒住馬,撥轉(zhuǎn)頭,看向許由。
“張大人是武者道出身的御前高手,論武功,論勇氣,這九州之大,在你之上的,屈指可數(shù),又怎會恐高?”許由笑道。
張峰沉默片刻,悶聲問道,“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你說堯帝在冀州宣我,我問你宣我何事,你說不知道的時候,我就懷疑你了?!痹S由如實答道。
“這個回答,有問題?”張峰不解。
“你以前的習(xí)慣,總是將堯帝要談的事情提前告知我,讓我在路上就思考對策,及時為堯帝分憂。堯帝是光明坦蕩之人,你是他的貼身侍衛(wèi),若真是他要你宣我,要談的事情,你會一點不知?”許由笑道。
“你既然知道,為何跟來?”張峰眼神變得幽冷,閃電般拔出腰間寶劍。
“張峰,你我交情匪淺,我知你跟著堯帝,也只是報恩,絕非貪圖權(quán)力或俸祿。今日誘我入局,可是遇到了什么過不去的坎?我不怪你,只想討一個明白。”許由淡然說道。
“哈哈,你早知這是死局,所以勸回了那兩名護(hù)衛(wèi)?”張峰仰天大笑,淚盈雙目。
許由,果然還是原來那個許由。
但張峰,已然做不了原來那個張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