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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書說道,土地公問后羿,獅子老虎豺狼傷人性命,是否都該殺?
后羿答道,“義父,這個道理你以前講過,獅子老虎遇到人,人殺死獅子老虎,跟獅子老虎殺死人,并無本質(zhì)不同,都是各自的生存需要。既然如此,即便我將他們?nèi)揩C殺,也沒什么不妥吧?”
“呵呵,五百年前,義父剛剛做了這羿山的土地,也是你這般想法。我覺得獅虎狼豺是人族的公害,就通告羿山所有的食肉動物,必須在七天之內(nèi),全部離開羿山,否則格殺勿論?!蓖恋毓貞浧鹜?。
“哇,義父,你還有這等壯舉?威武!”后羿由衷贊嘆。
“是愚蠢!”土地公苦笑道,“獅虎狼豺們離開之后,山林的鹿啊,猴子啊,兔子啊,沒了天敵,繁殖速度極快,不到三年時間,數(shù)量就增加了五倍!義父也很高興,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大好事,我雄心勃勃,要將羿山打造成弱勢群體和人類的天堂。
但山林就那么大,很快草就不夠吃了。他們就開始吃樹葉,吃樹皮,到最后連樹根都給吃了。隨著吃草動物越來越多,能吃的草木越來越少,森林那些有毒的花草,也開始被吃掉,中毒死掉的兔子、猴子、鹿,成片成片。
為了幾口青草,或者一個水果,這些生性溫順的吃草動物,竟然會大打出手,拼了性命。
樹根和草根被啃食之后,山林里新生的草木,幾乎絕跡!整個羿山,成了光禿禿的一片!但數(shù)百萬的猴子、兔子、老鼠、鹿還有數(shù)不清的螞蟻、蝗蟲、蛐蛐等,都要吃東西!他們開始走出山林,冒著被人類獵殺、毒殺的危險(xiǎn),吞噬人類種下的莊稼!
不說猴子、兔子、老鼠跟人族因此爆發(fā)的戰(zhàn)爭,就說那些螞蟻和蝗蟲,所過之處,莊稼全部被啃食一光!人們沒有了糧食,怎么生存?只有捕殺猴子、兔子、老鼠、蝗蟲為食!
越來越多的人,選擇了背井離鄉(xiāng),逃離羿山。義父一心要打造的人間天堂,竟然淪為了那些人類和弱勢群體的煉獄。羿山之中,十室九空!原來有六萬人口的羿山,死的死,逃的逃,最后只剩下九千多人!”
“這么可怕?”后羿聽得入神。
“還有更可怕的。那些螞蟻和老鼠,居然開始吃人!”土地公嘆息道,“我們蓋的房子和院墻,能擋住獅虎狼豺這些大型動物,卻擋不住能打洞的老鼠,也擋不住能鉆縫隙的螞蟻。一些獨(dú)自留在家中的小孩或者老人、病人,睡覺的時候,居然被無數(shù)的螞蟻或者老鼠,活活咬死,不到一個時辰,就被啃食的只剩一副骷髏架子!”
后羿聽得汗毛倒立。
那些見縫就鉆的螞蟻,那些隨地打洞的老鼠,鉆到人類的臥室,啃食人類……
“義父這才明白,獅虎狼豺,必須存在。我立刻走出羿山,向鄰邑的土地公請求援助。我與他們送來的獅虎狼豺做了約定,只要不入侵人類的村莊,山林之中,他們做什么,我都不干預(yù)。
那些獅虎狼豺來到羿山,到處捕食猴子、鹿、兔子、老鼠等小動物,兩年之后,光禿禿的羿山之上,再現(xiàn)綠樹青草,花香鳥語。
莊稼也有了好的收成,越來越多流亡出去的羿山子民,慢慢回歸。請回這些獅虎狼豺的第五個年頭,羿山的人口,也由九千多人,增加到了七萬多人!”土地公唏噓不已。
“說起來這段往事,義父也算是虧欠過羿山百姓。”無意中提及的這段往事,讓土地公為羿山百姓做點(diǎn)什么的決心,更加堅(jiān)定了。
“義父也是好心好意,雖然釀成大災(zāi),也不用太過自責(zé)。這后來的四百多年,義父也為羿山百姓付出很多,足以彌補(bǔ)了?!焙篝嗾f道。
“羿兒,如果我無意釀成的那場大災(zāi),不是發(fā)生在四百多年前,而是發(fā)生在今天,嫦娥的父母因?yàn)榛葹?zāi)餓死,你喜歡的嫦娥被螞蟻活活吃掉,你有個兄弟或者親人被老鼠啃死,你也被逼著逃離羿山,你還能原諒義父嗎?你還會覺得,這是我好心好意造成的災(zāi)難,不用責(zé)怪我嗎?”土地公問道。
后羿愣了愣。
那肯定不能原諒啊!
如果這些悲劇發(fā)生在自己身上,如果知道這悲劇的罪魁禍?zhǔn)资峭恋毓?,自己絕對不能原諒!要么找他拼命,要么想辦法讓他喪命!
看到后羿那突然凝重的神情,土地公笑了,“希望你以后看待問題,都能換個立場,將自己代入到當(dāng)事人的角色,去想想他們的感受。人也好,神也好,最大的一個問題,就是站在自己的立場,去評論是非,去衡量功過?!?p> 是?。≌驹谕恋毓牧?,或者站在作為土地公義子的立場,土地公犯下的那個錯誤,就如此值得原諒!而且后羿會找出很多理由去原諒,比如土地公也是出于善意啊,所以不用為這個惡果承擔(dān)相應(yīng)責(zé)任!再比如土地公做了五百年的羿山土地,四百九十多年都是兢兢業(yè)業(yè)做好事,那兩三年的錯誤,是百分之一的過,功大于過!
但若是他的家人被老鼠啃死,他的莊稼顆粒無收導(dǎo)致家人餓死,這時候的他,還會覺得這百分之一的過,是微不足道的嗎?
“所以,如果義父哪天遭遇什么橫禍,死了,你也不用太過傷心。說不定,這就是義父對那場災(zāi)難的一個交代?!睙o意識說到這里,土地公心中的悲傷,突然一掃而光,隱約有什么東西,在他的腦海中,猛然睜眼。
“奇怪,為什么我心中的怨恨和不甘,突然就沒了?”土地公暗自詫異。
“義父,好好的,不要說這樣的晦氣話!”后羿嗔怪道,“你既然覺得虧欠羿山的百姓,那就為羿山百姓,再多做些好事!”
“好好好,為了羿山百姓,多做點(diǎn)好事。”土地公輕撫后羿的頭頂,慈祥地笑了起來。
月兒高高又皎皎,些許云兒,遮不住的。
“義父,按你的說法,是獅虎狼豺拯救了羿山,讓羿山的人族從九千多增加到了七萬多。那我們?nèi)祟?,是不是該感激獅虎狼豺?他們?nèi)羰俏覀兊亩魅?,那我遇到他們,是否就不?yīng)該射殺?”后羿又有了新的疑惑。
“那就再次矯枉過正了?!蓖恋毓Φ溃蔼{虎狼豺,并無救人之心。他們來到羿山,是因?yàn)檫@里有足夠多的食物,能讓他們輕松吃飽。那時候的羿山,對于人族是人間煉獄,對于這些獅虎狼豺來說,就是天堂?!?p> 后羿點(diǎn)點(diǎn)頭,心中釋然。
如果要將獅虎狼豺看作人族的恩人,那確實(shí)很別扭,如同射殺所有的獅虎狼豺一樣,是另一種矯枉過正。
一個極右,一個極左。
“獅虎狼豺來到這里,食物吃不完,又沒有能克制它們的天敵,剛開始也繁衍很快。到了第三年,這里的老鼠啊、鹿啊、兔子啊,就不夠這些家伙吃了。獅子與老虎開始爭地盤,爭食物;狼與豺開始打游擊,打埋伏,甚至圍獵獅虎。人們進(jìn)到山中采摘山藥,或者在山上種植莊稼,遇到了獅虎狼豺,這些禽獸也會傷人吃人。不管是吃兔子和猴子,還是吃人,都是獅虎狼豺的食肉本性,談不上善惡,不必刻意去感激,所以,也不必刻意去仇恨。”土地公給出了一個十分中正不偏的態(tài)度。
(下午還有,爭取再更新四千到六千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