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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遇記

第九十七章.相逢不是緣

木遇記 孤客三人 3061 2021-03-20 08:00:00

  酒席進行到一半,有人慌張著跑來尋膀爺,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膀爺原本帶笑的臉立刻收了起來,雖是壓低了聲音,可嗓門還是大的讓隔著幾桌的阿木聽到了,“他當真說得是阿木?”

  “大哥,我就是怕自己記錯了,又跑了一趟,他開始還不肯說,我就問他,是不是個十六七歲的姑娘,武藝高強,他一聽就說了,是不是一身黑衣,一臉兇氣,我瞧著他不像是尋親,倒像是要殺人,就趕緊過來了?!?p>  膀爺不說話,轉(zhuǎn)頭看了阿木一眼。

  那人有些拿不準,“大哥,那咱要不要跟阿木說?”

  還不等膀爺回答,阿木清脆的聲音就從身后傳來,“不用說了,我都聽見了?!?p>  等阿木見到躺在床上瘦的如同干尸般的莫神醫(yī)時,來不及驚訝淚便掉了下來,她摸著神醫(yī)的手,初春的天,即使身上裹著厚厚的被子,他的手依舊冰涼如水。

  “他怎么成這樣了?”回過神來,阿木轉(zhuǎn)頭沖一旁的莫自在吼道。

  莫自在一臉憔悴,目光復(fù)雜地看著她,轉(zhuǎn)身出了屋。

  “我們是一直跟你過來的,只不過,在達州時老頭就生了病,后來為了趕上你,舟車勞頓,就成了這樣。”

  阿木臉上的震驚不比一旁的膀爺少,只不過膀爺震驚的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他逮的偷魚賊竟真跟阿木認識。

  阿木這會兒再不信他們是為了那一百兩銀子了,她有些不敢相信,“你們從我出烏縣就跟著我?”

  莫自在點頭,“你一出烏縣,第二天,我們便走了,一路跟著你,你頭回拿兩個,我們就在后面,第二次,是我們?nèi)恿藥讉€彈丸,再后來,你回烏縣,這事你知道,再后來,你從崖下掉下,也是老頭找了人?!?p>  莫自在說的含糊,阿木聽得卻明白,

  “那次我暈在樹林子外,你們不是碰巧?”阿木有些艱難地問道。

  “碰巧?我們在林子外整整守了近一個月,老頭子天天早上去晚上回,恨不得就睡在林子邊上?!蹦栽谝а馈?p>  “為什么?”半晌,阿木才聽見自己的聲音。

  “他說,你是故人之后,要保你一世安平?!蹦栽诘穆曇糨p得像一陣煙,聽在阿木的耳里卻有如重錘,錘得她眼淚就此決堤,她跑回屋子,蹲在神醫(yī)床前,等著他睜眼。

  這一守,便是兩天,兩天里,神醫(yī)滴水未進,再睜開眼,見到阿木,“元杰,你怎么來了?!?p>  阿木聽著聲音,忙從睡夢中驚醒,“老頭,是我,我是阿木?!?p>  神醫(yī)眼里漸漸有了清明,勉強沖阿木笑了笑,“阿木???我可是追上你了,那一百兩我怕是花不著了?!?p>  阿木聽他說這話,原本欣喜的臉立刻慌了,“不會不會,我找了份活,一月十兩,干滿十個月就能還你了,你要是著急,我再找一份活兒,五個月就能還你,不,我這就找人,先給你一百兩得診金?!?p>  說罷,她就要起身,卻被神醫(yī)一把拉住。

  “你別走,我有事跟你說。”神醫(yī)的話說得無力,手上的力道卻不小。

  阿木摸了把淚,跪坐在床邊,“你說,我聽著?!?p>  “你別哭,我這輩子活得夠久啦,如今老天邀我享福去,你該賀我才是。我唯一放不下的便是你和自在二人,你若是信我,便聽我一句勸,不要再去尋你父母,只當你是天地生養(yǎng),自此逍遙人間,可好?”

  “你是不是知曉我父母是什么人?”阿木挺直了身子,神經(jīng)緊繃。

  “窮究無益,你前十五年不知,后幾十年也該當如此,不如縱情山水間,過得逍遙自在。”神醫(yī)的眼神已經(jīng)迷離。

  “莫自在,莫自在!”阿木有些慌,忙沖著外頭喊。

  守在外頭的莫自在幾步?jīng)_了進來,見到神醫(yī)的這幅模樣,也慌了起來,“你先給他喝點水,我去熬藥,對,熬藥,老頭,現(xiàn)在用什么藥?”

  神醫(yī)的眼神已經(jīng)渙散,根本沒有回應(yīng)。

  “老頭,快說話,是什么藥,哪幾味?該用參湯還是扎針?對,先含參片,參片在哪?不行,參片來不及,扎針,是百匯還是前頂?”

  莫自在絮絮叨叨地在一旁邊轉(zhuǎn)邊說,卻聽阿木聲音顫抖,“別說了,他走了?!?p>  莫自在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阿木和莫自在尋了一處高地,將神醫(yī)葬了,莫自在在墓碑上只刻了莫逍遙之墓幾個字。

  阿木見此,轉(zhuǎn)頭問他,“為什么不刻真名?”

  “他都告訴你了?”莫自在一邊燒紙,一邊說話,失魂落魄的樣子讓阿木不由得放緩了聲音。

  “他說,自從出了京城,陸璨便已死,唯有莫逍遙??伤m叫逍遙,卻是最看不開的人,看不開,放不下,偏又爭那一口閑氣,活活將自己累得半死。要我說,太祖早死了,說出的話便是金口玉律又能怎樣,一朝天子一朝臣,誰還會當真去計較。”

  “再說,還有圣上,圣上這么多年明里暗里找他,偏他跟中了邪似的,東躲西藏,明明心里惦記,送藥送輿圖,就是不露面,寧可風(fēng)里來泥里滾,也不愿回去當太傅。這下好了,總算將自己給折騰死了?!?p>  “要我說,這都是他活該,你這不是活該是什么?你再護著她,她知道什么?她什么都不知道!”莫自在突然起了身,紅著眼,面目猙獰地指著神醫(yī)的墓罵道,“什么故人之后,你再虧欠,救一次,救兩次,還不夠嗎?非要跟著后面跑,人家高頭駿馬,你怎么跑,兩條腿,瘸腿驢,趕得上嗎?人家錦衣華服,美酒佳肴,你呢,連買藥的錢都沒,哈哈哈,你就是個傻子,傻子你懂不懂,人還要你護,人家有人!哪里要你這沒錢沒勢的窮酸老頭護!”

  話沒說完,莫自在便被阿木一記手刀砍在后頸,軟軟倒了下來,阿木一把接住他,將他翻身背到肩上,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

  安置好了莫自在,阿木跟膀爺打聽他二人的事。

  膀爺也唏噓,“真沒想到是你的朋友,早知道,哎,都是我的錯!”當下,將事情說了。

  半月前,膀爺手下有人來報,說是河上有人偷魚,還弄壞了網(wǎng),讓他賠錢,卻說什么也不給,問他怎么辦。

  他過去看了,見是一個高瘦的年輕人,被揍的滿面是血,蜷在地上不動彈,卻依舊死死捂著懷里的魚。

  他便讓人扶起,問他為何偷魚。

  那人開始不說,只說他們打也打了,罵也罵了,自己已經(jīng)受了罰,這魚便就是他的了。

  他當時覺得這人雖衣著邋遢,目光卻清正,不像是慣做這事的人,便對他說,他偷幾條魚本不是什么事,河里多的是,大不了再多撈幾條便是,可他為了偷幾條魚,卻把下的網(wǎng)都給割了,這下子,網(wǎng)里魚全跑了不說,還耽誤了漁民后面幾天的活,水上討生活的,那家都不富裕,別說耽擱兩三天,就是耽擱一天,有那急等錢的都受不了。

  那人聽了,倒是不說話,起來端端正正給他們賠了禮,說他是外鄉(xiāng)來的,身上錢全用光了,可叔叔生了重病,吃不下飯,想著這里靠水,便來捉魚,準備熬些魚湯給他喝。誰知一連兩天,也沒逮到一條魚,見漁民下網(wǎng),便動了心思,因為著急,漁網(wǎng)上的套怎么也解不開,情急之下只得拿刀割了。

  膀爺信了幾分,但到底不放心,便提出去看看他叔叔。那人猶豫了一下,便同意了。

  一行人跟著他走了兩三里路,到了一處廢棄的草屋,他那叔叔果然病入膏肓,躺在一張木板上,身下墊著厚厚的干草,身上蓋著兩床被子,見人來,勉強睜開眼,很快又睡了過去。

  眾人見他果然是為了自家叔叔,倒也不好過于計較,倒是那人自己提出,每日替漁民們干活,當做賠償。

  就這樣,他便跟在漁民后面干活,他年紀輕,又肯使力氣,大伙兒見了也漸漸對他沒那么多怨氣了。

  前幾日有人給他送魚,聽他跟他叔叔說話,提到好幾次阿木,那人今兒聽膀爺介紹阿木,聽得耳熟,想起這回事來,便跑了回去問他,這才有后頭的事。

  阿木只覺自己今天的眼淚特別多,都不像她自己了,她起身恭敬地給膀爺行了禮,“多謝膀爺照顧我?guī)煾负蛶熜?,阿木感激不敬?!?p>  膀爺也知他們恐怕關(guān)系匪淺,沒想到竟是師徒,一想到這師徒三人剛見面,師父就走了,也是慘事,便也不多留,自己先回去了。

  阿木一直守著莫自在,直到天黑,莫自在才悠悠轉(zhuǎn)醒。

  黑暗中,莫自在無聲流淚,哭聲難抑,阿木借著微弱的月光見他聳動的肩頭宛若孤獨的蒼山,也不免悲從中來,陪著他一起流淚。

  等他哭聲減消,阿木才出聲喚他,“師兄,你跟我回去吧?!?p>  莫自在默地一頓,坐起身來,這才發(fā)現(xiàn)靠著門框站了不知多久的阿木,他盯著她看,眼里晦暗不明,半晌,又漸漸歸于平靜,吐出一個字來,“好?!?p>  天色已晚,城門早關(guān),第二日一早,各自背了一個木簍往城里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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