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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暮城煙雨

086 西尋藍玉(一)

我的暮城煙雨 竹與梅間 4729 2021-03-09 22:08:22

  蒙雨迎出來,看著沈冰清笑。

  看來投胎是個技術(shù)活,太子荊和玉將軍容貌一點都沒變。她們倆的長相,已經(jīng)跟前世一點關(guān)系都沒有了。

  她是為了讓他重活一世而主動舍棄,自是無悔。

  阿沈長成這樣是被人算計了?好在,前世的神采和光芒都回來了。

  “你別笑?!?p>  沈冰清繼而氣憤地說道,“我昨晚查了,還真是那雪域老賊動的手腳,那老賊為了一己之私,竟然這般害我,虧我之前還叫他爺爺。”

  “除了蔣翁,這世間能動你時間線的,確實找不出第二個人。”

  蒙雨勸解道,“這么多年過去了,蔣翁年紀已經(jīng)過百,老者為尊,你別一口一個老賊的好不好?”

  “害老娘這樣,還不興我發(fā)作幾句?算了,如今這老賊已經(jīng)一百三十多歲,我就積積口德,勉為其難地稱他為雪域老兒吧!”

  看來這口惡氣還是沒消啊,蒙雨被她逗笑,“既是尊稱,從今往后,咱們便都尊他為老者吧。”

  ......

  “看在他為我冰清客棧打雜工曲荊風(fēng)謀大業(yè)的份上,且饒他這一回。舍我一人容貌,可救天下眾生,我沈冰清這一世的功績,可不僅僅局限在這小小的暮城里了?!?p>  高興起來的沈冰清隨蒙雨走進蘭室內(nèi)的獨立隔間,一看,法器、道具都原封不動地擱在那兒。

  其中,一只銅盆里盛著的水,多年過去,竟然一點都沒有蒸發(fā),水面上更是一?;覊m都沒有,清汪汪的。

  “盆里的仙水還能用,我想想啊,看誰好呢?看雪域老兒——者頭發(fā)胡子白了沒有?看曲荊風(fēng)有沒有完成小工樣兒到帝王之相的蛻變?再不然,就看你的愛徒馬貝貝走到哪兒了?”

  看沈冰清冥思苦想,實則故意逗人的樣子,蒙雨搖搖她的手臂,不得不嬌聲道,“阿沈……”

  沈冰清笑了,“好好好,這些稍后慢慢看,咱們先看藍玉這會在干什么?!?p>  水中只有影像,沒有聲音,二人像看啞劇,影像也不是很清晰,只是能大致看到里面的人身在何處,在干什么。

  他在戰(zhàn)場上?

  他在刨尸體?

  一邊刨一邊哭?

  沒刨著,又急急地往前走,在血腥之軀和殘肢斷腿之間接著翻找?

  有個少年模樣的小兵沖進畫面,舉著手里的戰(zhàn)利品向他炫耀,興奮地說著什么?

  他氣極了?往那少年胸口用力地捶了兩拳,少年被他打翻在地,緊接著他又把少年拉起來,緊緊地摟在懷中。

  因為失而復(fù)得而痛哭?

  他們就這樣抱了好一會。

  ......

  那被他從懷中緩緩放出來的,渾身都散發(fā)著幸福感的人兒,是溫小云?

  二人并肩往回走時,卻是有說有笑了。溫小云穿著普通兵服,他穿一身烏金鎧甲,所以……這一世又做了將領(lǐng)?

  今世為誰而戰(zhàn)?為前世被他打得四分五裂的西地王族?

  走著走著,溫小云似是覺得熱了,把戰(zhàn)利品遞給他,自己脫下頭盔,搖晃了兩下腦袋。

  “你注意到小云的頭發(fā)了嗎?竟然不沖天了!”沈冰清指著水中影像興奮地說道。

  現(xiàn)在是注意發(fā)型的時候嗎?蒙雨不理她,繼續(xù)看畫面,只見一高一矮的二人終于走出戰(zhàn)場,走到開著零星小花的開闊草場……

  沒了?

  之前一直默不作聲、盯著畫面的蒙雨終于舍得抬眼看向沈冰清。

  “法力有限,法力有限。”

  沈冰清說完嘿嘿一笑,那笑浮在一張面具臉上,看起來有些夸張和喜感。

  “冰清,我有一個想法,一個大膽而狂妄的,非分之想?!泵捎甑难劬ν蝗婚g變得很亮。

  沈冰清馬上就猜到了,“你要去西地找藍玉?”

  “對??!”蒙雨問她,“你不想去西地看看嗎?”

  想倒是想,誰心里還能沒點夢想呢?在大草原上策馬奔騰,感味不一樣的紅塵,就是世居暮城的沈冰清為數(shù)不多的夢想之一。

  人生難得幾回狂?

  沈冰清問,“什么時候走?”

  ......

  “明天?”蒙雨雖是征求的語氣,討好的眼神,表達的卻是肯定的意思。

  沈冰清嫌棄道,“瞧你那沒出息的樣!我去晴雨司找烏鴉,先想辦法把消息傳過去,再讓他把具體位置發(fā)過來,這樣路上能省下不少時間?!?p>  沈冰清說完順著懸梯往下跑,跑到一半又回身囑咐道,“別傻站著了,趕緊給他寫信??!”

  蒙雨坐到書桌前研墨,一邊磨一邊想信的內(nèi)容。

  “藍玉,你還好嗎?我好想你,臨時起意,明天便要出發(fā)去看你。你現(xiàn)在住在哪里?畫張地圖給我,這樣我們便能早日相見……”

  這也太通俗易懂了吧?絲毫不能體現(xiàn)一腔深情和滿腹文采啊。

  “藍玉吾愛,一別四月有余,光陰轉(zhuǎn)瞬即逝,對君終是念不能忘,而今欲往西地尋汝,明日即行,玉郎何在?謹盼信鴉傳書報之……”

  只是這樣寫,會不會有些肉麻呀?

  西地的衣服穿不慣,地廣人稀少客棧,這一趟來回少則月余,至少得準備三十套衣裳換著穿吧?

  吃的也要帶一些,尤其是他喜歡的,茶葉,酸角,糯米,火腿……外加各種便于攜帶的干貨。

  還有,黝黝也要帶上,看到只吃肉的黝黝終于能吃人了,他肯定會高興。

  不知當(dāng)年從王都駛到暮城的載重馬車還能用否?一會得去庫房看看。

  ……

  這種事情一個人張羅,好燒腦。

  她只是去尋未婚夫,哦,眼下只能說是心上人,卻搞得跟要去游山玩水、休閑度假、深度體驗似的。

  不行不行,切記一切從簡。

  從簡著,從簡著,等到沈冰清拿了六對傳信烏鴉回來,那信還沒寫出來。

  沈冰清恨鐵不成鋼,“我說你寫,同樣的內(nèi)容寫四遍?!?p>  “四月五日啟程,回圖示所,標具路線。雨。”

  蒙雨很快把四張字條遞給她。

  沈冰清把字條卷好,分別捆在兩對信鴉的腿上,摸著它們的頭說了幾句巫儺語,往窗外放飛,看它們飛出去一陣,這才轉(zhuǎn)身道,“這么簡單的事,你竟浪費一個時辰?”

  當(dāng)初阿沈訓(xùn)練烏鴉傳信,一是因為它們足夠聰明,二是烏鴉擇偶秉承終身一夫一妻,以一到兩對烏鴉夫妻為單位傳遞信息,有諸多便利,丟信率極低。

  前世阿沈年少藝高,所謂慧極必傷,壽數(shù)本就不高,加之世間再無好友以及甘愿守護之人,她走后不到半年,阿沈也跟著去世了。

  二人臨死之前,對諸事做了安排。

  她將當(dāng)年隱在民間的二百輕騎,以及父親留下的所有情報人員,分別編入暮城府衙治下的輕騎司、情報司。

  ......

  這兩個司主要招收在編人員的后人,同時適當(dāng)發(fā)掘、擴充新生力量,待遇優(yōu)厚,平時雖然沒有具體的事情可以實操,但是苦練技能這一塊不能松懈,三年考核一次,不達標者一率清退,以保證兩支隊伍實力在線。

  阿沈用同樣的辦法,將擅長巫儺之術(shù)的人才編入晴雨司,僅承前制,無需創(chuàng)新。

  晴雨司常年養(yǎng)著訓(xùn)練有素的信鴉,沈冰清去一趟,便拿回傳信能力最強的六對烏鴉夫婦。

  藍玉在前世技能覺醒之后,尤其喜歡舉弓練藝,只要手邊有弓箭,他絕對不會放過任何一只飛進視線的鳥。他家天井上空的有效射程,一度成為鳥兒們聞風(fēng)喪膽的禁飛區(qū)。

  但他在暮城長大,身為暮城主的兒子以及下一任暮城主,又在藏有諸多秘史古籍的蘭室中呆了兩年,必定知道成對的烏鴉打不得,看到應(yīng)會手下留情,及時獲取鴉腿上的信息。

  蒙雨將這些信息在腦子里過了一遍,信鴉傳書一事算是穩(wěn)妥了。

  為了把浪費的一個時辰找補回來,蒙雨催沈冰清抓緊時間,想盡一切辦法打探馬貝貝和荊風(fēng)大哥的消息。

  銅盆水鏡中,只見拄著拐杖的馬貝貝神采飛揚,在平地上健步如飛,身邊跟著幾個青年、中年書生,眾人一邊走一邊激動地交流著什么。

  沈冰清研究了方向,“貝貝正在回程,不出三月,應(yīng)該能回到暮城?!?p>  有人端了清茗入室。

  沈冰清抬起茶盞,先是攬煙聞香,繼而輕輕地抿了一口,“苦了這么多年,終于喝到前世的好茶。老娘想好了,以后只管吃好喝好,至于其他事情嘛,高興了隨便做做,不高興便不做。”

  ......

  想要明日出城,還有很多事情要做。

  蒙雨心急如焚,耐著性子等她“喝好”,眼看著她喝“高興了”,才敢把她拉到銅盆前,“快幫我看看,荊風(fēng)大哥那邊什么情況?”

  沈冰清施法,水面無影像,又試了兩次,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扒G風(fēng)的影像看不到,應(yīng)該是雪域老,嗯——老者故意隱匿行蹤,以免被中原術(shù)士發(fā)現(xiàn)。”

  沈冰清想了想,復(fù)道,“看來這幾十年,蔣爺爺?shù)男逓榇笥虚L進啊,換作以前,想破他的術(shù)法輕而易舉。當(dāng)年他騎鹿而來,現(xiàn)在,怕是會飛了喲。我的奪貌之仇,想報也報不了。從今往后,我與老者,以和為貴,以和為美?!?p>  看不到影像,便只能派人沿路追查。

  蒙雨讓沈冰清拿上調(diào)令去情報司,讓他們兵分兩路,一路自北門出城去接應(yīng)馬貝貝,一路自東口出去打探荊風(fēng)大哥的下落,如遇老者,當(dāng)面告知暮城已覺醒,愿舉全城之力助荊風(fēng)大哥得天下,完成前世未能實現(xiàn)的明君宏愿。

  她自己則跑到輕騎司去要人。

  輕騎司的人只識暮城主,不知蘭室主。見一個女孩急沖沖地跑進操場,以為她是某個同事的未婚妻或是相好的,幾名正在進行日常騎射練習(xí)的騎手停下來,騎行至近前,下馬,問她找誰。

  她喘了幾口氣,努力讓自己看起來鎮(zhèn)定沉穩(wěn)些,“請問輕騎司現(xiàn)在誰主事?”

  小兩口吵架了?小娘子正在氣頭上,跑來找司長告狀?告狀一時爽,影響了夫君的前程,等到清醒過來時,小娘子要后悔的呀。

  ......

  一個成親沒多久,剛剛跟新婦吵了幾架的年輕人勸道,“俗話說得好,床頭吵架床尾和,家里的矛盾最好不要鬧到司長那里,你家夫君是誰?回頭我?guī)椭鴦駝?,讓他跟你認錯,這事就過去了。”

  蒙雨一聽,便知他們誤會了,忙笑著說道,“是好事。我手上有調(diào)令,快去找司長,閑了五十年,終于有活干了?!?p>  看她語氣雖興奮,眼神卻篤定,竟然還知道輕騎司“閑了五十年”,“有活干”“是好事”,其中一人策馬去找司長。

  輕騎司的調(diào)令是一枚刻在名貴軟玉上的“玉”字章,是玉將軍北門一別時所贈之物,藏在山房禁室屜盒中幾十年,今日取用,復(fù)得見光。此時正由在一群喜歡看熱鬧的輕騎的簇擁下趕來的,一臉正氣的中年司長查驗著。

  看章,落印,比對。

  蒙雨在一旁看著,想起藍玉后來胡亂刻在各種材質(zhì)上的“玉”字,她之前好奇,拿來印著玩……如若不看材質(zhì),只看印在紙上的效果,幾乎可以以假亂真。透著狠勁,漾著生死,讓人不安。

  她好不容易把他散亂的魂識修好了,他所經(jīng)歷的痛苦和恥辱,卻不能像范寶寶和馬貝貝那樣修掉,它們,成了他的靈魂,他這個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他因為痛苦而完整。

  他什么都不知道,卻努力對抗,試圖接納,同時擁抱光明,用力生活。

  不能承受的痛苦,容易讓人變成惡魔或庸人,兇殘,消沉,厭世,負面。

  卻只讓他,變得更好。

  所以,他愛她。

  所以,她愛他。

  ......

  “是調(diào)令沒錯。”反復(fù)求證之后,中年司長激動不已。

  “想當(dāng)年,我爺爺追隨玉將軍,后受命隱于暮城,茂年賦閑,壯志未酬。我父親空有一身武藝,一生無處施展。沒想到,我虛活了半生,竟能看到調(diào)令。”

  “敢問姑娘,這調(diào)令從何而得?”

  中年司長手握玉章,“我只是好奇,如若不便,此問可以不答,我等只需見令行事?!?p>  話雖如此,試問,如果有個陌生人拿著一枚印章,讓她不明就里地去做事,她還不得不聽令,心下是何感想?

  這個問題她得給出一個答復(fù)。

  這調(diào)令自是從玉將軍那里得來。

  但若實話實說,輕騎們極有可能會對傳說中的玉將軍刨根問底,這要解釋到什么時候?可別影響了明天的行程。

  為了速戰(zhàn)速決,蒙雨干脆答道,“是從現(xiàn)任城主的兒子,藍玉公子那里得來,我和藍玉公子定過親?!?p>  他們本是一人。她沒撒謊。

  蒙雨心道,這樣說,既解了眾人的好奇心,又堵了他們的嘴,誰會在背后議論城主的兒子呢,何況當(dāng)著她的面……

  “藍玉公子好大的手筆,這禮物送得奇絕?!?p>  “還說不是小兩口吵架,這姑娘拿調(diào)令到這來,定是叫我們的人去打藍玉公子?!?p>  “所以說啊,禮物不能亂送,藍玉公子現(xiàn)在肯定后悔死了?!?p>  “你說咱們是聽這姑娘的,還是聽藍玉公子的?”

  “自然是調(diào)令在誰手上聽誰的。”

  “那便只能把藍玉公子打成豬頭了?”

  “這簡直就是一出活生生的,暮城版的覆水難收,慘絕人寰啊?!?p>  ……

  當(dāng)年兩百輕騎說的話加起來,都沒眼下這幾個輕騎司的男人多。

  蒙雨只能任由他們討論,悄悄把中年司長叫到一旁,“我要身手最好的二十輕騎,外加半月干糧等物資,明日巳時到植蘭山下會合,一路西行?!?p>  “保證完成任務(wù)!”

  中年司長把調(diào)令還給她,等她一走,象征性地訓(xùn)了長舌下屬幾句,便著手挑選可用之才,交待注意事項......

  這可是輕騎司第一次出任務(wù)??!以后還會出第二次,第三次?幸福來得太突然。

  沒有被挑選上的長舌下屬繼續(xù)議論。

  “哎!哎!你們聽說了嗎?藍玉公子四個多月前去了西邊。”

  “這姑娘真要打到西邊去??!”

  “看來,藍玉公子這回兇多吉少。”

  “藍玉公子好像會些功夫?!?p>  “咱們司排名前二十的輕騎,這些年是白練的嗎?一敵二十,沒有任何勝算?!?p>  “說不定一見面,小兩口就和好了呢。”

  “藍玉公子是暮城俊美兒郎的代表性人物,打殘了是咱們暮城男人的損失?!?p>  “誰說不是呢!藍玉公子我看了也心生歡喜,老天保佑,千萬不要打起來?!?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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