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苦肉計

　　“不要?！?p>　　疾沖終究是遲了一步。

　　一語未了，只見他肚中沖出了一個呈正八邊形八卦形方盒，不知是什么金屬打造的方盒表面，布滿了細密的藤狀黑色線條；方盒的中央一個可以轉動的黃金圓盤上，鑲嵌著九顆乒乓球大小的翡翠玉珠，九顆玉珠的中心是一個圓形的凹槽，凹槽深約有三指周圍有細密的牙齒狀嵌齒，似乎是用來固定什么東西用的一般。

　　剎那之間，那方盒坍然而碎。

　　“九星輪已碎，沒有希望了?！?p>　　“就差一步，就只差一步，我就可以改變歷史，改變女媧被逼死的下場，為什么，為什么！”

　　他蜷縮在地上:“難道這世道凈是壞人長壽，好人償命？”

　　疾沖暫放下心中不適，殺入重圍，抱住了昏迷的小謝，逃出生天。

　　……

　　?冥界——冥王府

　　黑袍男子很茫然的看著四周溫馨的環(huán)境以及懷中似曾相識的嬌柔女孩，朦朧的目光中，是女子起伏的峰巒！

　　“倩兒，是你？”男子下意識的伸手捏了一把女子臉上如嬰兒般的嬌嫩肌膚，接著不敢置信的尖叫起來。

　　“真的是你，倩兒，你可知我等了你三百年！”

　　男子狀若瘋狂的拍打著床板，肆意的喊著，全然不顧忌自已冥王的身份。

　　那女子看不太清，只瞧見她伸出了纖纖玉手，道:三郎，倩兒回來了”。

　　男子喜不自勝抱起女子，連轉了幾個圈，才小心將女子安置在寬闊的三尺榻上。而榻旁的一座青銅麒麟大鼎獸口中散出淡薄的輕煙。

　　雪白輕軟的帷帳委委安靜垂地，周遭里靜得如同不在人世，那樣靜，靜得能聽到銅漏的聲音。

　　錦衾太光滑，仿佛是不真實一般，貼在肌膚上激起女子一層奇異的麻麻的粟粒，越發(fā)顯出女子的生澀與懵懂。男子的唇落在女子的唇上時有一瞬間感覺窒息。

　　女子輕輕側過頭，這是個明黃的天地，漫天匝地的蛟龍騰躍，似乎要耀花了眼睛。

　　夜半靜謐的冥王府。身邊的男子已閉著眼沉睡，女子掙扎著起身，半幅錦被光滑如璧，倏忽滑了下去，驚得立刻轉過頭去，他猶自在夢中，紋絲未動。她暗暗放心，躡手躡腳把錦被蓋在他身上，披衣起身。

　　“一代冥王又如何，還不是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哈哈”！女子笑道。

　　“小丫頭，你這催情香可熏死本王了”。冥王定睛一看，是諾羲姑娘沒錯了。

　　“冥王，沒曾想被你看穿了，厲害厲害”！

　　“過獎了，這些日子你每晚三更過來陪本王，本王甚是高興。放心，你囑托我辦的事，已經成了”。

　　女子背向著男子，道:“小謝呢？

　　“這丫頭命大，先是女媧拼了命為她續(xù)命，又有神秘男子出面救走了她”。男子嘻道。

　　”是啊，命可真大”！女子不再作聲，漸漸消盡了她的倩影。

　　“倩兒，莫非是你送她來到我身邊的，還是她就是你的再世”。

　　見沒有回聲，男子發(fā)狂道:“倩兒，你回答我啊，是不是？雖然，她有你的相貌，但她沒有你那樣至美的心?？晌?，我還是忍不住，寧愿被她騙，被她利用”。

　　玄女宮，諾羲粉面泛紅，估計昨晚睡得很好：“瞧母親說的，在您老面前盡孝原就是做女兒的本分。前幾年是我不懂事，疏忽了孝道，如今天帝伏羲已遁入黑洞不可翻身，女兒已經知錯了，望母親瞧在女兒蠢笨的份兒上，莫要與女兒一般見識，女兒在這兒給您賠罪了?！?p>　　說著便站起來給九天玄女跪下，九天玄女看了隨身侍兒萍兒一眼，萍兒連忙跟著一起說：“主子，莫說這晨昏定省，就是時時給您端茶遞水都是小主子應當?shù)模蝗缃裉斓邸趾伪剡B自個女兒的醋也吃呢，主子，你說是不是?！?p>　　“既然萍兒都這般說了，做母親的自然也就不怪你了?？蛇@自古以來尊卑親屬的老規(guī)矩你給我刻在你腦袋，聽明白了”？

　　“女兒受教”。

　　“事辦妥了？

　　“就差一個了”。諾羲搗拾華服道。

　　九天玄女略略點了點頭，繼續(xù)與諾羲說著話。

　　小謝雖被疾沖救回九重天，然自生母女媧離去后，她傷透了心偏又著了風寒。加之春末夏初時候天氣反復，這風寒也好得慢，許多的冰糖雪梨或是紅糖燉枇杷葉吃下去也沒個動靜，到五月里換了單被，舊疾仍是咳嗽著不見大好。

　　天庭醫(yī)神太上老君，來為她把脈時只說：“公主身子不錯，好好養(yǎng)著吧?！?p>　　小謝回道：“就是有些頭暈，老君你為我配制的那些湯藥金丹真是苦得難以下咽，還不如冰糖雪梨或是紅糖燉枇杷葉吃著甜些，但又甜得發(fā)膩?！?p>　　老君笑道：“那就改吃藥丸吧?！?p>　　小謝輕輕搖著紈扇道：“也不知是否天氣熱起來的緣故，吃什么總覺得都沒有味道。”

　　太上老君一哂：“公主向來有滯夏的毛病，又加之天天山珍海味的，故而吃膩了胃口吧?！?p>　　小謝忍不住笑道：“是啊。天天的肥雞大鴨子、翅肚葷膩，偶爾想些素的，非要起個什么‘素雞’、‘素鴨’的葷名字，一聽便倒胃口?！?p>　　老君道：“吃些開胃的涼菜吧?！?p>　　他忍俊不禁：“公主要是不嫌酸，就吃仙人的肉做藥引吧，保準什么病也好了?！?p>　　“你不是專煉各種仙丹神藥？怎么這會兒，又要我吃這個酸”。

　　太上老君被這天下無敵刀子嘴慫的一句話都不敢多說，生怕這個刁蠻公主把自個降為天庭醫(yī)師的丟臉事給照搬出來。

　　見太上老君這般模樣，小謝不禁想起了老君也是被“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的笑臉貓—伏羲給算計了。

　　“老君都這般光景，我還如此”。小謝心里后悔道，不免又傷情起起，想起了亡死的母親，心頭更是苦痛。

　　老君那話說的本也是玩笑，卻見湖綠縐紗軟簾一動，沈諾羲已經進來了，她笑吟吟道：“太上老君在這里，姐姐的病就該好了?！?p>　　小謝招呼她坐下，又問太上老君：“姐姐現(xiàn)在如何？”

　　老君用軟布擦拭著銀針，道：“再休養(yǎng)幾日便可大好了?！?p>　　小謝看他一眼：“有勞老君了?！?p>　　太上老君一走，諾羲方道：“聽說姐姐病中胃口不大好，特意備了些清淡的小菜，姐姐嘗一嘗吧。”

　　說著從食盒中一一取出列開：一盤清炒蘆蒿、一盤咸肉汁浸過的嫩筍片、一盤馬蘭頭豆腐丁拌香油和一碗薺菜餛飩，外加一碗玉田香米粥。

　　小謝不好推卻她的一番功夫，暗暗用手指試了毒，才耐著性子每樣嘗了一口，果然清爽落胃，便道：“沈妹妹的手藝真好?！?p>　　諾羲神色有些異變，小謝亦意識到了。從前，她都是直呼沈諾羲的小名的，現(xiàn)在卻換成了沈妹妹。也難怪，招妖幡一事、母親之死一事、父親背叛出軌、設計陷害一事，小謝將會永遠郁結于心，永不忘懷。

　　不過，這諾羲倒也沒多在意，仔細看著小謝吃每一樣菜肴，見小謝滿意微笑，方道：“這些都是瑤池三四月的時新蔬菜，這邊天氣冷些正當時令，妹妹想著姐姐得了風寒，必不愛吃油膩的，幸好這些姐姐還愿意吃，只要有胃口病就好的快了?！?p>　　小謝頗有意味地一笑：“果然味道是極好的，父皇必定也喜歡，自當不辜負妹妹的手藝?！?p>　　諾羲仿佛聽不懂一般，怯道：“姐姐這是笑話我么？這是我專門為姐姐準備的心意啊?！毙≈x只是微笑著，絮絮扯了別的話說。

　　“說來也怪，我都洪荒老神級別了，竟還如凡夫俗子生了病”。

　　午睡一覺，小謝睡得香甜，醒來身上還是懶懶的乏力，新?lián)Q的撕帳重疊垂下，仿佛有一人立在床前。她蒙朧著，只聞到一股奇異的藥香，藥中微有血腥之氣，和草藥的苦澀辛香攪在一起，說不出的怪異奇妙。

　　她隨口問：“在燉什么藥？”

　　卻是諾羲的聲音溫溫然響起，掀起了帳子道：“姐姐醒了？”

　　小謝微有詫異，問：“你在燉藥么？”

　　諾羲輕輕微笑道：“是妹妹在自己宮里熬的藥，拿來姐姐這里溫著?！?p>　　她的笑有些勉強，“太上老君給的方子，姐姐喝了就會很快痊愈了。”

　　小謝不解道：“老君并沒有開新的方子給我啊，妹妹哪里來的藥呢?！?p>　　諾羲起身端起紫砂藥壺，倒出一盞濃黑的藥汁，行至白身畔坐下，懇求道：“姐姐喝了罷?！?p>　　藥端得近，那股腥氣愈發(fā)重，小謝驚疑不定，道：“這是什么藥？”

　　諾羲小心翼翼捧著喝了一小口，道：“姐姐別怕，妹妹已經喝過了，沒有事的?！?p>　　小謝像不明白她的用意，只是盯著她打量不止，諾羲楚楚一笑，道：“姐姐難道不信我么？”

　　諾羲一抬手，手臂上一圈厚厚的雪白的紗布赫然在質料輕薄的衣袖下顯現(xiàn)。

　　見此，小謝心里暗笑:苦肉計，還想騙我。不過她還是裝作顧不得喝藥，只想握住她的手臂，道：“這是怎么了？”

　　諾羲急急扯了衣袖裹住遮掩，道：“沒什么，不小心傷到了?！?p>　　小謝不容分說，握住她手臂不放。只見那紗布纏地厚密，可依然有血跡隱然滲出。小謝臉上又是震驚又是疑惑：“你的手…”

　　小謝故作遲疑著，把目光投想那一碗濃黑的藥汁。

　　諾羲緩緩落下淚來：“那日我進來正巧聽見太上老君說以人肉做藥引姐姐的病就可痊愈，所以才盡力一試。希望姐姐可以藥到病除?！?p>　　小謝表演著震驚之下有些錯愕，也有些感動，不覺濕了眼眶的戲碼：“你瘋了，那不過是老君一句玩笑話罷了，怎么可以當真呢。況且我并不是什么大病，過些日子自然就好了?！?p>　　諾羲搖頭道：“我不管，我只要姐姐好好的便可。”諾羲的淚一滴一滴落在裙上，化作一個一個濕潤的圓暈。

　　她道：“自女媧娘娘先帝……你受傷歸來，我便覺出姐姐和我生分了不少？這才”。

　　小謝心思動了動，道：“諾羲，我并未故意生分與你，只是…”

　　諾羲沒有再讓小謝說下去，她哀婉的聲音阻擋了小謝的聲音：“姐姐，難道你要和我生分了么？”

　　“我們一同在天河嬉水玩樂的日子，妹妹從沒有一日忘懷?！?p>　　沈諾羲的話字字挑動了小謝的心腸，以往的歡樂充滯小謝眼前，她不是心軟了，而是更加堅定自己復仇的決心。

　　但見她拉住了諾羲道：“把藥倒了吧，我不能喝?！?p>　　諾羲恍若未聞，目光只駐留在小謝身上，“姐姐，我是不會害你的。因為你是我的姐姐呀，也是天宮里除娘親外唯一肯幫我的人。姐姐，你要信我，這天宮里，只有我們兩姐妹啊”。

　　“怎會呢?！毙≈x似笑非笑。

　　……

　　養(yǎng)了幾日，加上老君的妙手醫(yī)術，小謝已好了七分，想起疾沖讓自己好了就去星座天庭別居——無恨天見面，星座有事商議，便起程了。

　　領了牌子，小謝進了殿內。

　　只見星座正坐在大炕上靠著一個西番蓮十香軟枕看著書。殿中的燈火有些暗，一旁的婢子正在添燈，窗臺下的五蝠捧壽梨花木桌上供著一個暗油油的銀錯銅鏨蓮瓣寶珠紋的熏爐，里頭緩緩透出檀香的輕煙，絲絲縷縷，散入幽暗的靜謐中。

　　小謝福了福身見過星座，方才跪下。道：“小謝驚擾了星座清修，是小謝的罪過?！?p>　　星座的神色在熒熒燭火下顯得曖昧而渾濁，他隨意翻著書頁，緩緩道：“來了總有事，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