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大的城市只有一家像樣的酒店,對外號稱五星級。酒店大門前,接琪琪的奔馳房車剛剛卸完了人離開,一輛陳舊的金杯面包車停到了賓館門前。洗衣廠給酒店運送床單被罩的也是這種車,甚至比這車還要整潔一些,所以門童只是態(tài)度倨傲的站著看,沒去幫忙開門。
司機(jī)沒下車,搖下車窗,故意命令門童說:“給開門啊?!?p> 門童瞪了司機(jī)一眼,沒理他。
司機(jī)故意犯壞說:“怎么著啊,我這車差啥啊。”
陶野趕緊從副駕位置開門下車,把側(cè)門拉開。金杯車的前兩排座椅都拆掉了,顯然是拉貨用的,現(xiàn)在堆著樊麗娜的行李箱,只保留著最后一排座位,樊麗娜坐在那。
陶野往下搬行李箱,司機(jī)這才下來幫忙,陶野看著還在袖手旁觀的門童,也不滿的喊著。
“哎,別看著啊,推個車過來?!?p> 樊麗娜下了車,這時門童推著行李車過來,把行李箱搬上去。
“房都開好了?!?p> 司機(jī)還兼著生活制片的差事,他把房卡遞給樊麗娜,樊麗娜轉(zhuǎn)手又把房卡遞給門童。
“你也別心里不平衡了,人比人氣死人,最起碼住的地方都一樣。”
陶野像是在寬慰著樊麗娜,但是語氣聽了讓人堵心。
“是你心里不平衡了吧?!?,樊麗娜懟了陶野一句,又問,“你們住哪啊?”
“跟你這兒一比,估計得象貧民窟了?!?p> “你還沒去呢,你怎么知道。”
“劇組的標(biāo)配,一般不會超過一百塊錢,行了,回頭見吧,我們就不上去了。”
樊麗娜跟陶野擺擺手,跟著門童進(jìn)了酒店,陶野回到車上,車子開走了。
。。。
面包車行駛在小城的大街上,這里是四川東南的一個小城,四面都是大山,一條河從貴州流入,穿城而過,小城就坐落在群山之間的河谷地帶。小城不大,就一兩條主街,很快,面包車開進(jìn)了賓館大院,除了演員和制片人,劇組的工作人員都住在這家條件一般的賓館里。
陶野沿著燈光昏暗墻體發(fā)烏的走廊走來,看到一個房間門開著,上面貼著美術(shù)組的名牌,就走了進(jìn)去。
這是個套間,里間有三張床,房間的地上桌子上,甚至床上到處都堆著東西,有老盤和杰子的行李衣物,更多的是各種戲用道具,雜亂不堪,老盤和杰子正在床上整理著單據(jù),記著賬。
陶野和兩人打著招呼,“嘿,哥倆。”
杰子熱情的說:“呦,陶哥來了,你箱子在那呢,那是你的床?!?p> 陶野坐到自己的床上,“這房間讓你倆造的,干嘛呢?”
老盤慢悠悠的說:“算賬呢,賬有點亂?!?p> 陶野看到在自己床上放著兩個紙盒箱子,上面還扎著透氣孔,里面?zhèn)鱽硐はに魉鞯穆曇簟?p> 陶野覺得有些奇怪,問:“這里面什么???”
杰子壞笑著,“你有密集恐懼癥嗎?”
“沒試過,不知道”
老盤故作神秘的說:“那你打開看看?!?p> 陶野把一個箱子的蓋子打開,往里看了一下,赫然看到里面竟然是好多蜈蚣,蜈蚣的個頭都很大,團(tuán)在一起蠕動著,非常麻人。
陶野趕緊把蓋子蓋上,“你們把這玩意放我床上,回頭跑出來再鉆被窩里”,他指著另外一個箱子問,“那里面也是?。俊?p> 陶野沒敢再動,杰子過來一把把蓋子打開,陶野定睛往里看去,里面竟然是蝎子,也是個頭很大,好多只。
“我靠,真惡心,你們真給弄來了?!?p> “對啊,導(dǎo)演必須要啊?!崩媳P自豪的說。
“哪整的?”
“網(wǎng)上買的,剛送來。”
陶野拿手機(jī)拍了幾張照片。
“行了,別算了,回來再算吧。”
杰子把票據(jù)收起來,兩個人起身準(zhǔn)備出門。
陶野問:“干嘛去???”
“導(dǎo)演說要去復(fù)景,你去不去?”
陶野興奮的說:“去啊,我最喜歡去看景了?!?p> 。。。
文浩帶著劇組一行人穿行在大山里,有制片主任王軍晟,攝影老尚,美術(shù)組的老盤和杰子,還有陶野。山上長滿了竹子,山路只是順著山勢向上的羊腸小道,崎嶇陡峭,一行人一字長蛇,艱難的爬行著,都已經(jīng)累得氣喘吁吁的了。陶野不時停下來,找角度拍照。
王軍晟體力好,走在最前面,爬行了一段,站住回頭調(diào)侃眾人。
“都干嘛了,身體這么虛,快點,一會天黑了?!?p> 。。。
酒店房間里,樊麗娜正在收拾衣服,她從酒店要了一個移動衣架,把自己帶的衣服一件件從箱子里掏出來掛好,整個衣架都掛滿了,看起來蔚為壯觀,床上堆的也到處都是。這時門鈴響,樊麗娜走過去開門,來客竟然是琪琪,樊麗娜很奇怪,琪琪露著甜美的笑容,嘴也很甜。
“麗娜姐,聽說你也住這,我過來看看?!?p> “我也剛到,房間里特亂,我正收拾衣服呢,快進(jìn)來?!?p> 樊麗娜不解琪琪的來意,只好把她讓進(jìn)房間,琪琪看到樊麗娜的衣服,驚訝的叫了起來。
“麗娜姐,你帶了這么多衣服?!?p> 琪琪沒經(jīng)樊麗娜允許,就動手翻看衣架上的衣服。
“真好看,這個牌子我好喜歡,我也有幾件。。。這些都是夏天的衣服,怎么也帶來了?!?p> “沒辦法啊,我有夏天的戲,這么冷的天要穿夏天的衣服拍戲,真遭罪。”
“衣服怎么都是你自己帶啊,組里沒給準(zhǔn)備嗎?”琪琪像是十萬個為什么。
樊麗娜不知道琪琪是敵是友,遲疑了一下,留了個心眼,嘴下留情。
“組里有,我穿不慣,還是自己的衣服穿著舒服?!?p> “是啊,麗娜姐,你是專業(yè)模特,穿什么衣服都好看?!辩麋鳑]話找話的奉承樊麗娜。
“哎呀,最近胖了好多,好多衣服都特費勁才能塞進(jìn)去。”樊麗娜還是被琪琪奉承得很是受用,開始主動招呼琪琪,“你坐啊,喝水嗎?”
“不用了,麗娜姐,其實我在機(jī)場看見你了,本來想接上你一起走的,可是看你和助理在一起,就沒叫你,怕你不方便。”
樊麗娜奇怪的問:“我助理?”
“就是那個劇照攝影啊,我看他幫你推著行李?!?p> 樊麗娜笑了起來,“這都哪跟哪啊,你也太八卦了吧,我可請不動他給我做助理?!?p> 樊麗娜繼續(xù)收拾衣服,琪琪看到床上放著劇本,就拿起來翻看,看到劇本上用各種顏色的筆畫了標(biāo)記,還貼了很多便簽。
“麗娜姐,你真認(rèn)真?!辩麋鞯恼Z氣有些酸。
“沒辦法,笨鳥先飛,我記性不好,背臺詞特費勁?!狈惸戎活櫴帐爸路?。
“你有這么多場戲呢!”
琪琪的語氣已經(jīng)不是酸了,變得有些憤憤不平。她把劇本翻到最后一頁,看到劇本最新修改的日期是前天,臉色一下子變了,變得很難看,但是樊麗娜只顧著收拾衣服,并沒注意到這些。
。。。
劇組一行人爬到了半山腰,來在一處巨大的山崖下面。山崖由層層巨石堆疊而成,象個巨大的屋頂。最令人稱奇的是有一股不大的瀑布從山崖上傾瀉而下,伸手就可以觸摸到。山崖下面的山體凹進(jìn)去,像一個敞開的山洞,里面有幾間破破爛爛的竹子茅草搭建的小屋,看起來荒廢了很久。
陶野不停的拍著照片,興奮的說:“這的景太牛逼了,牛逼!太有電影感了,看著就很驚悚,晚上要是一個人還不得嚇個好歹的?!?p> 攝影老尚到處看著,像是在揣摩著攝影機(jī)的機(jī)位。
制片主任看著他們爬上來的這條崎嶇的山路,憂心的說:“景是不錯,電怎么辦啊,這離路邊太遠(yuǎn)了,大線拉不上來啊?!?p> 文浩問:“發(fā)電機(jī)行嗎?”
“那得問老尚,看用多大的燈?!?p> 主任把問題甩給了攝影,兩人顯然早都認(rèn)識,老尚開著玩笑。
“這點事還能難得住主任嗎!”
“行,老尚,將我??!”
老尚嘿嘿的笑了笑,又問文浩:“導(dǎo)演,咱們定哪天開機(jī)了嗎?”
文浩說:“現(xiàn)在初步定八號?!?p> 老尚想了想,“啊,那來得及?!?p> “怎么了?”
“年后有個戲找我,是之前合作過的一個導(dǎo)演,咱們這邊年前殺青,正好來得及?!?p> “那不錯啊?!?p> 文浩心里很羨慕攝影師能不斷的有活干,能開工,不像自己一個片子折騰好幾年。
站在一旁的老盤說:“導(dǎo)演,您要的蜈蚣和蝎子都送來了?!?p> 文浩興奮的,“真的?”
“現(xiàn)在就差蛇了,賣家不肯郵寄,讓咱們自己去提貨?!?p> “在哪啊?”
“貴州呢。”
“真夠遠(yuǎn)的?!敝魅瓮蝗徊逶挘烙嬎谒阌嬛鴣砘芈焚M又是一筆不小的開支。
他們說話的時候,杰子在草叢里撲打著什么,一會,他竟然舉著一條通體碧綠的小蛇過來,興奮的向眾人展示。
“蛇有了,蛇有了?!?p> 文浩驚呼著,“我操,有沒有毒???”
杰子毫無畏懼,“沒毒,肯定沒毒,就是菜蛇,我老家地里也經(jīng)常能看到,我們經(jīng)常抓?!?p> 小蛇被杰子捏住了七寸,不停的掙扎著,吐著蛇信子。
“拍完了可以吃蛇肉,或者泡酒?!苯茏佑终泻籼找?,“陶哥陶哥,趕緊拍幾張照片?!?p> “拍完了就給放了,聽到?jīng)]有,蛇可是當(dāng)?shù)氐拇笙?,弄死了不好?!敝魅尉娼茏印?p> 陶野拿相機(jī)給蛇拍照,指揮著杰子,“舉高點,再高點。”
小蛇在杰子手里掙扎著扭動著身子,嘴里吐著蛇信子,陶野從相機(jī)的鏡頭里窺視小蛇,變焦拉近,蛇的身體,蛇的表情愈發(fā)的清晰,陶野快速的按動快門。
突然,不知為何,陶野腦海里竟然閃過小婷的影子,小婷哭泣無助的神情竟然疊畫在小蛇掙扎的身體上。陶野努力想趕走腦海里的這種映射,有些走神。
杰子問:“好了沒啊。”
陶野回過神來,他從相機(jī)上抬起頭,視線卻看向杰子身后,懸崖下面的老破的竹屋。
“哎,你看那后面是什么?。俊?p> 陶野的語氣驚悚,杰子嚇得轉(zhuǎn)頭往后看去,卻什么都沒有看到,但是捏著小蛇七寸的手指松開了,小蛇扭動著身子掙脫,落到地上,飛快的鉆進(jìn)草叢里,溜走了。
一行人又小心翼翼的走在竹林的小路,往山下走去,天色暗了下來。
陶野邊走邊給小婷發(fā)了一條微信:我到了!但是山上信號不好,信息沒發(fā)出去。
天快黑了,一行人才從山上下來,山腳下公路邊停著兩輛面包車,兩個司機(jī)在車旁聊著天,眾人紛紛上了車。這時文浩的手機(jī)響了,文浩看是制片人張寧打來的,就走遠(yuǎn)一點接了起來。
“呦,你到了?!?p> “你在哪呢,怎么打你電話一直不通。”張寧在電話里非常焦急。
“我復(fù)景呢,剛才在山里沒信號,怎么了?”
“樊麗娜給你惹禍了。。?!?p> 文浩聽了很震驚,“啊,怎么了?”
“琪琪在樊麗娜那兒看到新劇本了,管我要劇本呢!她的戲你到底寫完了沒有?”
張寧有些急,文浩還敷衍著,“快了快了?!?p> “你別再拖了,先別看景了,今天晚上必須寫完。我答應(yīng)琪琪了,今天晚上不論多晚,一定把劇本發(fā)給她。你別不當(dāng)回事,不然你自己看著辦吧,后面的錢可還沒打過來呢?!?p> “好吧好吧。”
文浩只得滿口答應(yīng),掛了電話,無奈的苦笑著搖了搖頭。
。。。
天已經(jīng)黑了,路燈也亮起來了,正是下班的高峰,大街上車水馬龍。
小婷走在華燈初上的大街,走上過街天橋。她帶著耳機(jī),邊走邊聽著音樂,音樂的音量放得有些大,蓋過了街上的噪音。突然耳機(jī)里傳來手機(jī)微信進(jìn)來的提示音,像是在耳邊炸了一聲響鑼。
小婷趕緊停下腳步,從羽絨服口袋里掏出手機(jī),點開微信,竟然是陶野發(fā)來的微信,寫著“我到了”。小婷心底涌起一陣欣喜,她站在天橋上,想著怎么給陶野回信息。
想了片刻,給陶野回了一條,問:“你早上干嘛不叫醒我?”
陶野正坐在金杯車?yán)?,無聊的看著車窗外,車子行進(jìn)在回市里的山路上。手機(jī)微信響,他拿起開看,自己在山上給小婷發(fā)的信息已經(jīng)發(fā)送了出去,小婷回了信息問,“你早上干嘛不叫醒我?”
陶野稍微想了一下,寫到,“不習(xí)慣讓人送”,然后發(fā)送了出去,但是他馬上覺得這條信息太冷淡,趕緊又寫了一條,“你那會睡得跟小豬似的。”,他故意把內(nèi)容寫得很肉麻。
天橋上,小婷還站在原地等著陶野的信息,信息來了??吹教找皩懙氖?,“你那會睡的跟小豬似的”,小婷輕輕的說了句“討厭”,臉上卻綻開笑容,兩人之間的不快瞬間冰消雪融。
又有信息進(jìn)來,而且是接連不斷的一下子涌進(jìn)了好多條,都是陶野發(fā)來的照片。小婷一一點開,都是剛剛山上堪景的照片,最后兩張是小綠蛇,扭著身子張著嘴吐著蛇信子。
陶野追加了一條信息,“像不像你”
小婷琢磨了一下,明白了陶野的意思,回懟了一句,“你要開動物園嗎?”
陶野很快又回了一條,“已經(jīng)放生了”,還附加了一個呲牙大笑的笑臉。小婷閃回了一串表情包,然后收起手機(jī),邁著喜滋滋腳步,輕快的飄走了。
車?yán)?,陶野看著小婷發(fā)來的那一串表情包,會心的笑了。
【本故事純屬虛構(gò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