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聲音,再好的戲也出不來。
夜色濃重,睡覺的早已睡下,尋歡作樂的依舊在尋歡作樂,并沒有什么人注意到了這一出大戲。
吳春雷走上前,和陳三更并肩而立,隨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悄悄退后了半步,看著年輕人令人沉醉的側臉,疑惑道:“怎么就打起來了?”
陳三更開口道:“他要跑?!?p> “他要跑你就把他殺了?!”吳春雷驚呆了,“難道我們不應該先把他抓起來,然后拷問嗎?”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标惾鼡狭藫项^,看向吳春雷的眼神有些尷尬,“但我不會。”
吳春雷:......
你一刀就把人砍得灰飛煙滅了,然后說你不會抓人?
就像一個閱女無數(shù)的男人說他其實并不知道怎么追求女人,這河里嗎?
咦?好像也有可能??!
他看著陳三更那張真誠而英俊的臉,發(fā)現(xiàn)自己真的很難不相信他,試探道:“真不會?”
“真不會?!标惾c了點頭,一本正經,“師父沒教這個?!?p> 他心中也覺得,只會拔刀砍人,好像是有點欠缺,哪怕對方只是瓦狗土雞,自己也要有馴狗縛雞的手段才行。
回去求求師父,看能不能要到一本關于束縛、捆綁、點穴之類的秘籍吧。
吳春雷好奇道:“敢問兄弟師從何處?尊師高姓大名?”
陳三更想起秦翰隱居的事情,笑著道:“我?guī)煾赶埠迷朴嗡姆?,神龍見首不見尾,不便多說?!?p> “高人風范!”吳春雷挑起大拇指。
陳三更沒有搭話,兩人之間陷入了沉默,只剩下吳春雷額間的一縷頭發(fā)尷尬地在風中飄搖。
吳春雷輕咳一聲,覺得有必要搶救一下被自己聊死了的天,開口問道:“剛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陳三更開口道:“此人正是早上我在那個胖掌柜身邊看見的妖族人,他知道橫山鎮(zhèn),他還會攝魂術?!?p> “所以,他就是兇手!”吳春雷附和道,心中卻十分郁悶。
他還指望著憑借這一出成果,立個大功呢,結果,人姓什么,叫什么,來自什么地方,為什么殺人,還殺了什么人,一概不知。
兇手直接被一刀劈成了灰灰,順風還被揚了。
自己這是查了個寂寞?
陳三更輕聲道:“只是兇手之一?!?p> 吳春雷身子一震,柳暗花又明,“你是說兇手不止一個?”
陳三更點了點頭,望向酒桌。
吳春雷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瞳孔陡然一縮。
只見桌上赫然放著兩只酒杯,兩雙筷子。
“這個人在臨死前,曾經喊了一個人的名字,白長根。看情況,那個人應該是在我們到來之前就離開了?!?p> 陳三更看著吳春雷,“相信有了這個名字,以繡衣使的能耐......”
他沒有多說,吳春雷就已經面露興奮。
因為這是比他沒有告訴陳三更的那些線索更明確的突破口,如果順著這條路走通了,自己必然會被記上首功。
他看著陳三更,“陳兄弟放心,如果這條線索有用,我一定會對上級如實相告,為你表功!”
表功?
陳三更心中一動,看著他,“表功有什么好處?”
吳春雷伸手捋了捋額間的秀發(fā),微笑道:“好處可多了,比如可以出入大端幾乎大部分地方的繡衣令牌,比如功法、比如丹藥,比如......”
說著說著,吳春雷聲音越來越小,自己都沒了底氣,以陳三更的情況,他好像哪樣都不缺......
“有錢領嗎?”陳三更忽然問道。
“錢這種東西,哪有什么稀罕的,想要自然沒問題?!?p> 陳三更扭頭看著吳春雷,神色鄭重,“那你到時候表功的時候就幫我折算成錢就好了?!?p> 吳春雷:......
他望著陳三更的臉,感覺鼻頭一酸,陳兄弟實在是太體貼了,知道自己幫他爭取不到什么好東西,索性就主動要求拿最沒用的金錢。
他忽然覺得,自己心里那個想借他的本事為自己謀取前程的想法十分齷齪,簡直令人不齒!
所以,他開口道:“不知陳兄弟有沒有想過成為繡衣使衙門的暗探?”
“暗探?”陳三更眨了眨眼。
吳春雷隨即為陳三更解釋了暗探的相關情況,繡衣使衙門的編制雖然只有明面上的繡衣使,但光憑這一兩百個繡衣使,在大端這九州天下,顯然是不夠用的?
所以,暗探這種編外人員就應運而生了,拿著繡衣使衙門的工錢,幫著繡衣使干活,但沒有編制,算個臨時工,不過好在不用隨時被推出去頂罪。
這樣繡衣使衙門這棵大樹便有了強干和弱枝,觸角也就伸向了四面八方,成為潛伏在整個大端陰影處的龐然大物。
陳三更聽完,笑著道:“有多少報酬?”
吳春雷一聽,陳兄弟都這么仗義地只要錢了,自己怎么也不好意思虧了他啊,拍著胸脯道:“陳兄弟要是同意,報酬我一定按我權限內最高的給!不!我找上面申請,按整個暗探里最高的報酬給!”
說著他從懷中掏出十兩銀子,拍在陳三更掌心,“每月至少五倍這個數(shù)?!?p> 陳三更眉開眼笑,連連點頭,收入懷中。
吳春雷連忙問道:“兄弟意下如何?”
“我回去問問家?guī)煛!标惾恢每煞?,但好像也沒有把銀子交回去的意思。
事關自己能不能借助陳三更的力量博取一個偉大前程,吳春雷只好厚著臉皮追問道:“那陳兄弟何時能夠答復?”
“明日?!?p> 吳春雷:......
“你不是說你要問問令師嗎?”
“對啊,所以我現(xiàn)在就準備去了?!标惾荒樀睦硭斎弧?p> 他一把抓著吳春雷的肩膀,跳出了院墻,出現(xiàn)在院外的大街上,“哦,對了,關于這棟宅院的主人,死去那人的名字身份這些小事,大人應該不用我再多嘴了吧?”
吳春雷點了點頭,但看向陳三更的目光中依舊滿是疑惑,還在思考現(xiàn)在回去和明日答復之間的可能性。
“如果我回來得晚些,就麻煩明天跟我那狄老哥說一聲,免得他擔憂,我就先走了?!?p> 話音一落,陳三更拍了拍他的肩膀,消失在原地,留下吳春雷茫然地吹著湖面上濕潤的夜風。
安水城八月的風,甚是詭異。
......
陳三更全力開跑,只覺得內力源源不斷,取之不盡用之不竭,胸中涌動著暢快和恣意,有種長嘯山林的沖動。
他壓根不在乎是順風還是逆風,因為風都沒他快。
似乎才從安水城高大的城墻離開沒多久,萬??h的黃土圍墻就已經出現(xiàn)在了前方。
他忽然思考起了一個問題,自己今后還用得著騎瘦馬嗎?
在狄仁帕家中悠閑嚼著草的瘦馬打了響鼻,絲毫沒有察覺到自己陷入了失業(yè)危機。
“算了吧,已經騎出感情來了。也不是天天都要趕路?!?p> 陳三更笑著做了決定,畢竟千里馬常有,千里瘦馬不常有。
而且,快并不是他追求的全部,不僅要快,還要舒適,在大多數(shù)時候,舒適甚至比快還要重要。
正想著,他閃身進了鏢局。
此時已是三更,四合院里卻并不是一片漆黑,有一間房中還亮著昏黃的燈。
陳三更微微一笑,并不意外,因為亮燈的正是秦翰的房間,
他剛站到門口準備敲門,就聽見一聲低低的【進來】。
推門走進,秦翰還是一如既往地穿著一聲舊長袍,一手持著一卷書靜靜看著。
待陳三更進來,他上下打量了一下,發(fā)現(xiàn)沒有缺胳膊少腿,目光便重回平淡,“出什么事了?”
神色中,似乎對陳三更能夠在此刻出現(xiàn)在房中并沒有任何的驚訝。
陳三更開口道:“師父,出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