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只龍來說，龍鱗亦盔甲，若損必大傷；龍角亦靈根，傷及必大損！
?????設(shè)若這兩樣都有個好歹的話，就是數(shù)十萬年的仙軀，也無疑將禍及性命。
?????為了將那暈死過去的銀龍挪出林子，一棵棵花樹被念念劈的不成模樣，已然尋不出一棵看得過去的可做壽禮送給七婆婆。
?????望著那些樹身或枝頭的斑斑血跡，甚是心氣難紓，索性施了個法，將它們連根拔起，擲下云崖，幾是決絕。
??????夜風(fēng)徐來，掃起滿地花瓣子往山下紛飛而去，悄不生息落了一場花瓣雨。
?????她耗徹整夜，才終是將這尾巨龍給折騰進(jìn)了靈池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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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池之水，萃天露，滲地泉，不知經(jīng)多少轉(zhuǎn)日月輪回，才匯此一汪于山巔。
??????泉至清，怡靜心養(yǎng)靈；水至澈，可滌世間所有塵濁。
??????龍身通體的血垢，一入水中，化作了一縷煙紫色的霧氣，隨著水花濺開后，再不見一絲跡象。
??????凈去一身污垢，這才稍見他作為一條龍該有的氣象：通身銀鱗甲雖斑駁不整，殘碎不堪，但仍微微泛著銀中乍藍(lán)的光暈。
???????可想，若不是這般傷重，通體銀鱗裹身、遨游之際霞光熠熠，那該是何等華美。
???????于池中緩而沉下，身軀呈倒立向下延長，足有十丈。
???????脊背上銀白須發(fā)隨水波蜿蜒搖曳，猶如在無底的暗潮淵藪中，驀然開出一朵月白色的旋須花，向希望而生。
???????她游在最前頭，龍頭旁，單手扶著另一只未斷損的龍犄，順勢而沉。
???????也是著實沒想到，才一萬年，當(dāng)初那個賣萌耍乖的小家伙，竟已這般壯實，僅龍頭，都大過一張床鋪子了。
???????好在靈池夠大，這會兒方不至于憂心池底容不下他。
??????腳尖觸地時，她臂上稍使了把勁兒，借著水的流勢，將龍頭往前拉了二丈，好讓龍身有處盤桓。
?????龍顏靜肅，龍目龕合，連面上也是銀光微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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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甚是驚疑，驚這銀龍的模樣看起來，居然有幾分陰時月缺般地柔美與素雅；更疑自己竟會覺著如此龍顏，著實好看，簡直秀色誘人！
?????怕不是山底下那群人她是看的太厭倦了？才會一時認(rèn)知錯亂？！
?????……竟對一條大蟲心生贊許！
?????忽而想起，?明明七婆婆過去同她講過數(shù)次：小東長得可說是男子當(dāng)中的頂好了！問她愿不愿意往后同小東一塊玩兒。
??????為了給婆婆一個認(rèn)真的答復(fù)，她可是有極耐心極仔細(xì)地觀察過——偷偷隱了身形去溪邊兒看他洗澡。
??????她以為，要鑒別好看不好看，那一定得是最干凈最純粹的樣子，絕不得有一點兒旁的東西承托，衣衫當(dāng)然不行了。
??????是以一番仔細(xì)觀察下來，她仍是非?？隙ǖ母嬷牌牛从X得小東哪里好看，皮包骨一條，倒是劉先生看上去比他稍稍壯實一點點。
???????思憶一時開了個小差，拉回神兒來，這才想起去看看銀龍身上的傷勢。
???????通身上下，龍鱗損了近半軀，暴露在外的部位幾乎無一處完好，不是皮開肉綻，就是老痂上又開了新口，腹部還被斷枝刺穿了幾個窟窿，傷口處的肉被炸開似的，像極了從身體里開出一朵猙獰的花，已有糜腐現(xiàn)象，也不知這是幾時傷的，竟傷的這般要命！
?????????顯然是要在靈池里好生養(yǎng)養(yǎng)了。既如此，便再留他一陣子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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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近萬年來，雖與七婆婆寡居林間，卻也是在劉先生的書院里插科打諢過數(shù)百年的。自然，那些娃娃們學(xué)懂了的道理，她也多少知道些。
?????????如“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
?????????可這小家伙卻在她的山上自傷成這般，其無非想撞破她的結(jié)界，逃回東海去吧！
?????????她是憎東海，但說到底作惡的是那東海老惡龍，且當(dāng)時是她將這小家伙帶回了蓬萊，才導(dǎo)致了東海發(fā)難傲來的事引，若究傲來的覆滅之責(zé)，她心中也不無慚愧。
?????????此次，給婆婆搬花樹做生辰禮，不過是她給自己心里頭找個由頭罷。實則，是本想放他歸去的。
?????????思及這些，她眉間不自覺簇出了褶。
?????????輕劃了幾下水，游回龍頭前。
?????????仍舊記得起萬年前初見他時的模樣，那才是她心中所謂的‘頂好看’，尤其一雙圓溜溜的大眼睛里透著鮮活的靈動與快樂，和對她的示好，一笑起來的時候，更是比那蜜果還甜，讓人心里頭軟綿綿的。
????????也只有他，一眼就在人群中發(fā)現(xiàn)了她，是這世間第一個對她笑，同她說話，親昵跟在身后叫她‘天神姐姐’的人。
????????可現(xiàn)在，他周身的鱗甲光暈愈漸微弱；從體內(nèi)自然而透的靈力也慢慢在流失，越發(fā)稀薄，幾近飄渺到難以感知。
??????忽的，她好似賭氣，將那銀龍口角邊的一根銀須扯了一把，甚是不悅地努了努嘴，對著依舊暈死毫無反應(yīng)的銀龍小聲斥道：“才關(guān)了你一萬年，就這般氣我！”
??????水底仍是靜謐無聲，只有月影透過層層波光打在池底，嶙嶙耀動，增添了幾點光輝。
???????說完，靜了靜，又抬高手揉了揉龍頭的腦門兒處，就像七婆婆每次疼溺地揉著她的額頭那樣。
????????“我不關(guān)你了，等你醒了就讓你回家，回你那東海去吧！以后，姐姐便再也不能讓你上來了?！边@回，語氣倒是隨和，眼里也透出幾絲不舍。
?????????說罷，她腳尖輕點，身子緩緩浮起幾分，與高她半人身長的龍頭持平，微微靠近，一手搭上它額頂那只斷損的龍角，又以額前傾，同龍額相抵，既而徐徐閉上了眼。
?????????池底無風(fēng)，但水流漸急，圍著她和龍頭蕩開，自流成一道環(huán)，卷著她的衣擺和發(fā)絲在水中飛漾。
?????????而她依舊一動不動，保持著額與額相抵的姿勢，但從身體里似有一股極具力量，且極為純凈的靈力，在周身流轉(zhuǎn)，急不可耐地涌向那只握著斷角的掌心，再一點一點透過斷裂的龍角滲透進(jìn)去，最后在它額間凝結(jié)成了一塊萃著七彩熒光而通體透明無暇的靈石。
?????????實則，是半塊。
?????????她此番舉動，就好比與這小銀龍初見時，她愿將自己最喜的果子與他分享那樣。此時此刻，她亦愿將自己的半顆靈石之心分給他，來重塑他龍角，換他無礙。
即使他是只龍，即使他來自東海，她也甘心情愿。
長樂小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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