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昭逸不理會兩人的詞鋒,問上官辰昱:“土堡是什么地方?”上官辰昱一愣,一時倒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冷月卻不扭捏,捻起席前的酒盅,美酒粘唇,唇色晶瑩,“那是做人命買賣的地方,爺日后若是看誰不順眼,只要花得起銀子,管他是天皇老子,都能買回他的命來?!鄙倥曇籼尥?,唇角上翹,一臉的嬌憨之氣。話里話外卻視人命如草芥,透著一股沁人心肺的寒意。
兩個男人被冷月冰的似凍住了一般,偏她還不以為意,自顧自吃菜喝酒。也不再顧忌公主的風(fēng)范,反正是穿幫了的,也不必再裝腔作勢。從小到大,喬裝易容這一項一直都是她的弱項。不是她易容的本事差,而是她不會裝。
“哈哈哈,三嫂真會說笑,可別嚇壞了我的好三哥?!鄙瞎俪疥糯蛑?,推著祁昭逸到一邊喂魚去了。
從晉南府回來,已將近晚飯的時候。冷月被上官辰昱的姬妾拉著轉(zhuǎn)了大半個晉南府,累得兩條腿又酸又脹。回到宮中又到太后和皇后處請晚安,好在兩宮娘娘都沒有留飯,秀兒先一步回了昭仁宮準備晚飯。冷月一回遼云殿就吃上了合口的飯菜,心情頓時就好了。美中不足的就是屁股后頭還跟了條福王尾巴。
冷月的飯食簡單,兩葷一素,一道羹湯,兩碗白飯就是最合胃口的了。祁昭逸平日里卻是奢華慣了的,二十幾道山珍海味擺上滿滿的一桌子,再愛吃的菜也不敢吃過三口。祁昭逸是很聽話的孩子,也許是在這爾虞我詐的宮中磨煉的久了,再純真的孩子也不得不學(xué)會保護自己。
起初冷月還是和祁昭逸一起吃飯的,時間久了她吃的別扭。本性暴露,也懶的再遮掩,便不愿意陪他一起受罪。平嬤嬤為這事著實給冷月上了好幾堂課,但無奈拗不過她的性子,她耍起橫來是絲毫不輸真正的淑惠公主的,一副任你八方來去我自巋然不動的態(tài)度。平嬤嬤拿她無法,長時間相處又覺得她并不像外間傳聞的那般浪蕩。雖然任性,為人卻很正派。此舉雖是不守規(guī)矩了些,但也不過是些飯食小事,久而久之平嬤嬤便也不計較了。祁昭逸卻十分不樂意,纏了冷月兩天沒用,便化身狗皮膏藥,粘死了她。
冷月打趣他說這么吃有違規(guī)制,福王爺這時卻很機敏,只說父皇提倡節(jié)儉,他自當克己遵從。秀兒倒是樂見,自作主張每頓都加上王爺愛吃的菜,千方百計的討傻王爺喜歡。冷月明白秀兒的小心思,秀兒不明白她的江湖,她的世界里只有小兒女的平淡日子。冷月也想過這樣的日子,只是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她背負的太多,手上沾滿了血,那些人或者該死或者無辜。冷月從沒有后悔,這是殺手存在的意義,拿人錢財替人消災(zāi)。只是那濃稠的血,卻是一世也洗不凈的。這樣的她,連平淡的日子也不配擁有,何況是在祁昭逸身邊的日子......
淮水兩岸燈火通明,絲竹管弦錯落相間。梅蘭竹菊坐落在淮水北岸的盡頭,獨占一隅,相較那些燈紅柳綠庸脂俗粉顯得清幽高雅。在一片浮華中,透著些高潔的氣質(zhì)。
今日是梅蘭竹菊的頭牌錦霞一月一次的以琴會友。錦霞善琴,是雅妓。每月十五,她必做一場古琴表演。無論何人,無論用何種樂器,只要能與她的古琴相和,便可和美女飲酒暢談,若能得佳人青睞,一親芳澤也無不可。
梅蘭竹菊里座無虛席,大部分席位都是高價才能得來。十五個二層雅間的位置卻是千金難得,常年被這維陽城內(nèi)高門大戶家的公子哥們包下來,為的就是這每月一次的繞梁佳音。城中的公子哥們都以能入梅蘭竹菊聽這琴音為榮,并不當此處是風(fēng)月之所。
云幔挑起,只見一宮裝麗人安坐于臺前,眉目如畫,粉面含春。桌前一張七弦琴,古樸雅致。琴身古舊,紋路清淺,正是錦霞常用的訴情。
錦霞一亮相,四野寂靜,熟悉她琴藝的人都知道。錦霞有兩張古琴,一張名流水,五弦,錦霞用之奏喜樂之曲;一張便是這訴情,專訴離別之意。癡迷此道的人都知道,流水已經(jīng)三年沒有響起過了,今晚也沒有例外。
琴音錚錚,一起便是傷情。座下之人,即便有人來時是為一睹美色,如今卻只有這令人感懷的琴音,惹起滿懷的傷情。
笛音突起,悠揚婉轉(zhuǎn),如少女低訴,道盡離別之意,泣血之心。琴弦倏轉(zhuǎn),瞬間金戈鐵馬,奔騰萬里。使人如入浴血沙場,滿眼支離破碎,鮮血流離。笛音高揚清越,直擊心肺,現(xiàn)場眾人好似看到少女不遠千里,遠赴沙場,只為心中至愛。
一曲終了,場中久久無聲。良久,錦霞悠然起身,素手相擊,掌聲不大卻響徹整個大廳。接著便是滿場掌聲雷動,一個身形精瘦的男人慢慢踱上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