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臉上是明顯的沮喪,惹得祁昭逸歪著腦袋細細端詳。媚奴從遐思中驚醒,將太子的表情收在眼里,微一沉默道:“太子殿下的關(guān)心媚奴自會帶到,錦霞的脾氣殿下是清楚的......不如先行回雅間,錦繡的表演馬上就要開始了?!?p> 祁昭遠點點頭,當先回了雅間。祁昭逸緊跟著他回去。雨墨落在最后,轉(zhuǎn)身間瞥見媚奴房門口閃出一個蒼青身影,心頭一動,在拐角處轉(zhuǎn)了個彎。
等眾人退去,媚奴從袖囊中拿出匕首,輕輕一撥就將門栓撥開,推門便進了房來。房內(nèi)一片狼藉,杯盤茶盞,花瓶屏風碎了一地。錦霞趴在床上一動不動,半天才抽動一下。
媚奴未語先嘆,“你這又是何苦?明知是不可能的,何苦還要如此?”錦霞抽了口氣,轉(zhuǎn)頭看向媚奴,滿臉的淚痕,“我知道......可我本沒有奢望,只是想彼此留個念想,誰想她......她竟這么狠心!”
媚奴氣她糊涂,語氣便冷下來,“她素來是個冷心冷肺的,難道你竟不知道?她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早斷了你的妄心。她自來心狠,你非要糾纏也只能自己受著罷了?!闭f完也不理她,轉(zhuǎn)身就往外走,行到門口,腳步一頓,“若真沒有奢望,何苦還要送流水過去?”媚奴出去時順手關(guān)上了房門,半晌聽見房里錦霞越來越大的哭聲。
“哐當,呼啦啦,房里的東西全都砸了個稀爛。那大姑娘哭的嗷嗷的,跟......跟狼似的!”祁昭逸連比帶畫學的口沫橫飛,冷月淡笑著只對著手里的繡花繃子用功。錦霞的脾氣她是知道的,砸爛了房里的東西倒是可信,哭的鬼哭狼嚎般就不可信了。那樣驕傲的女子,怎么會如此吵嚷出來給人笑話的?
祁昭逸見冷月只笑笑也不說話,湊過來蹲在她跟前,抬頭望著她。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呀眨的晃花了她的眼,“大哥做壽時她還高高興興的拿那琴給你伴奏,怎么突然就砸了?妹妹說是因為什么?”冷月愣了一下,“......這些姑娘家傷春悲秋的,誰知道是怎么想的!你沒問問大哥知不知道?”
“大哥說是為情,是不是她家的哥哥不要她了?”祁昭逸一臉的天真無知狀,頭一歪突然又想到了什么,接著問道:“雨墨說在梅蘭竹菊里看見了翟大夫,不知道他去做什么?”
冷月眼珠一轉(zhuǎn),閃過一絲狡黠,“你去做什么他便是去做什么的?!毖凵裢蝗晦D(zhuǎn)厲,雙手抓住他衣領(lǐng),“明兒我就讓翟寅去梅蘭竹菊時多長眼尋著你些,你去聽聽曲兒也就罷了,要是做些勾三窩四的事兒,你就永遠別想進我的遼云齋!”
兩人靠得鼻尖都要貼到鼻尖,呼吸纏繞在一起。冷月一時不防,被他叼了一口。冷月惱羞成怒,伸手就要掐他,卻被他狀似無意的躲開了。再湊上來時,一雙眼墨黑清澈透著戲謔,“妹妹原來竟是妒婦!”伸手鉗住冷月又再攻上來的小手,正色道:“不過妹妹放心,本王只有一個王妃,絕不會添什么小三小四!”
冷月抽開手,轉(zhuǎn)頭不理他。祁昭逸最近聰明的有些離譜,說的雖是傻話卻全能戳在點兒上,看來離開誠布公的日子已然不遠了。只是她不確定祁昭逸到底知道多少,若他已全然知曉,到現(xiàn)在還未揭穿自然是覺得她有用。又或者他還只是一知半解,想要再仔細觀察明白之后再做打算。冷月更傾向于前者,他能在強敵環(huán)伺下隱藏這許多年,心思必然深沉??峙聫闹x霖將她送入維陽城時早就已經(jīng)調(diào)查清楚,比起浪蕩荒唐的謝嫣,她這個半路闖來的替身似乎更加老實可控。現(xiàn)下他唯一不知的,可能就是她到底是誰。半年多的朝夕相處,就算不知道她到底是誰,祁昭逸應該也能明白她對他絕無惡意。所以才一直未出手料理她,全憑她折騰。只是這份縱容里,是否帶了幾分真情,就不得而知了。
祁昭逸慣了裝傻充愣,平日里幾次三番的表白又有幾分可信?想到這兒,冷月生出幾分心涼。媚奴常說她心冷,做事不留余地太過狠辣。除了自幼長大的幾個兄弟,幾番人事全不放在心上??蓻]想到,如今有關(guān)祁昭逸的一切卻樣樣放在心上,糾結(jié)非常。
冷月想得出神,繡花繃子里的繡花針穿來走去全沒了章法,卻不知那雙眼睛只靜靜的望著她,幽黑深沉。見她嘆息時眉宇間淡淡的惆悵,沉黑的眸中又泛起淡淡的漣漪......
夜交二更,街市上行人已少了許多,攤販們也早已收攤。白日里熱鬧的街市安靜下來,沉沉的黑夜將街道籠罩,深沉而又壓抑。一道黑影如輕巧的貓兒一般從房頂上穿街過巷,所過之處連一絲灰塵都不曾帶起。
冷月一身黑衣,蒙頭罩臉直奔晉南府。越近城東,燈火卻越是明亮。晉南府被羽林軍和神機營夾在當中,軍營里十二個時辰均有士兵巡邏,自然不比尋常百姓家天黑便吹燈睡覺。
冷月提了十二分的小心,今晚上官辰昱邀祁昭逸過府飲宴。以往常的慣例,不交四更是不會放他回來的,有時晚了更會留宿。蜀國的皇子宗親、勛貴大臣都對上官辰昱十分避忌,唯獨祁昭逸對他卻很親近。也許因為祁昭逸先天不足,蜀帝也不加管束。遇有言官進言時,蜀帝只說:“你們都不待見的人,還不許人家互相關(guān)照,當真是狗拿耗子!”
鬼知素來謹慎,被祁昭逸碰過一次,絕不會再讓他撞上第二次。冷月也不想如此便對上“老板”,反倒漏了先機。冷月此來,只是想摸摸上官辰昱的底細。獨眼死時,圍堵她們的黑衣人,一看就知是經(jīng)過嚴格訓練,擅長協(xié)同作戰(zhàn)的高手。可平日里見上官辰昱出入,卻從未察覺他身邊有那些武藝高強的黑衣人。她只來過一次晉南府,府周雖然有高手環(huán)伺,卻不確定是不是那些黑衣人。要想摸清鬼知的底牌,首先要先搞清上官辰昱的牌面。連祁昭逸都可以裝傻裝得十幾年如一日,她才不信這堂堂晉國太子真的貪戀富貴安逸,愿意永遠留在這晉國之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