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子坡五里外一個小村鎮(zhèn),吳國齊王的世子謝灃帶著一千兵將在此扎營。按照規(guī)矩,他們已經(jīng)派人通報了蜀國的鴻臚寺。明天一早,他們就可以經(jīng)幸子坡由北門進(jìn)城,到時自有蜀國的官員乃至皇子來迎接。
謝灃獨(dú)自坐在營帳里,外面呼呼的北風(fēng)刮的帳門不停鼓動。他盯著手中的信箋,眉頭鎖在一起。國家、家族、親情在他心里不停的打轉(zhuǎn)。離開吳國時父親的話猶在耳邊,手里妹妹的信箋情真意切,謝灃放下信箋揉按自己的額頭。他并不是果決的人,不像二弟那樣殺伐決斷,也不像三弟那樣玩世不恭。他此刻的心,就似這北地隆冬的天氣,寒冷如冰。
因為和吳國齊王府的姻親關(guān)系,再加上謝灃是吳國皇室宗親,祁昭逸奉旨出城到北門迎接吳國使團(tuán)。冷月早就得了太后的懿旨,便也跟隨夫君出城五里到幸子坡迎接。
時至隆冬,幸子坡前的那片蘆葦蕩已經(jīng)枯萎了,光禿禿的擋不住風(fēng)。冷月坐在馬車?yán)铮挥X得四處漏風(fēng),想想外面馬上的祁昭逸,同情的心油然而生。
正在魂游太虛時,雨墨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王妃,已經(jīng)看到使團(tuán)的頭馬了,爺請您出迎?!崩湓抡l(fā)髻,由秀兒攙扶著走下馬車。祁昭逸帶著鴻臚寺的幾位大人已經(jīng)下馬等候,冷月走到他身側(cè)。只見百丈外煙塵滾滾,“謝”字大旗被北風(fēng)吹的獵獵作響。旗下男子一身灰裘,眉淡眼深,圓圓的臉龐給人溫柔的感覺,冷月知道這就是她的掛名長兄謝灃了。
行到跟前,謝灃跳下馬來。祁昭逸迎上去,因兩人都是皇族子弟,又是姻親,便只行常禮。祁昭逸抱拳拱手,冷月在旁矮身一福,“昭逸(嫣兒)見過長兄。”
謝灃趕忙上前扶起二人,也是拱手道:“妹婿多禮了,妹婿本就身子孱弱,還有勞妹婿等候多時,是愚兄的不是了。”祁昭逸是個癡兒雖是蜀國不宣之秘,但吳晉都有眼線在蜀國,祁昭逸又是中宮嫡子,這種事瞞不住。對外大家還是只說“蜀國三皇子身子骨弱”,其實心里都知道他是個傻子。可此時謝灃看時,只覺眼前男子器宇軒昂,行止做派很是守禮,完全看不出有什么癡傻的樣子。再看他身邊的“謝嫣”,女子的相貌極是秀麗,眉眼與妹妹有七八分像,可比之她卻更加秀致英氣,沒有妹妹的嫵媚嬌美,卻有一種銳利柔韌。兩人雖氣質(zhì)不同,但相較之下,卻覺得比真謝嫣勝了幾籌。
祁昭逸說:“舅兄哪里的話,舅兄遠(yuǎn)來是客,嫣兒又序小,理該迎接等候,舅兄萬不可多禮?!眱扇擞趾蚜藥拙洌f些路途是否順利,氣候是否適應(yīng)的話,便各自上馬上車,由北門進(jìn)城。
謝灃先到鴻臚寺掛名,遞上國書年禮。蜀帝早有旨意,請謝灃到謝嫣外府居住,明日早朝再行拜見。謝灃再向東禮謝,跟隨祁昭逸夫妻返回吳國為謝嫣在蜀國置下的外府落腳。
直到回府,冷月也沒有和自己的“長兄”說上一句話,現(xiàn)下終于在正堂上落定了座,她再避無可避,只能等著“長兄”的問詢。
祁昭逸請謝灃上座,宋奇志奉上茶來,房內(nèi)頓時陷入安靜。謝灃看看那兩人,都是一般的坦然處之,連一點(diǎn)樣子都不屑于裝。謝灃一路看祁昭逸做派,越發(fā)覺得他不似外間傳言的癡傻,又聽聞他得了江南大營,受封將軍,心中更是萬分詫異。再觀冷月,她似乎沒有在他之前開口的意思,也不知她是篤定自己毫不知情,還是篤定齊王府不敢拿她如何。
宋奇志是這間房里對這對“兄妹”都最是了解的人了,謝灃深沉內(nèi)斂,喜歡籌謀縝密再行發(fā)作,不肯輕易先亮出態(tài)度。冷月悍勇無畏,任是天崩地裂也從不放在心上。宋奇志知道她早先就已經(jīng)通知了謝霖,可直到謝灃到了蜀境,齊王府都沒給冷月一個答復(fù)?,F(xiàn)下她恐怕已經(jīng)對齊王府死了心,所以打定主意絕不會再和謝灃周旋了。
宋奇志急出了一層細(xì)汗,終于找到突破口,“世子,老奴離鄉(xiāng)一年多,不知王爺身體是否康?。坷吓诖藭r時惦念,日日祈福,只望王爺身體康健,無病無愁?!?p> 謝灃微笑道:“老宋你有心了,父王一切都好。四妹身在異鄉(xiāng),父王也甚是掛念。尤其母親,這一年來,思念四妹,時??奁?,眼睛都差了許多。”
此時本該冷月接下話頭,訴一訴父母兄長的離別情誼。可她從小沒有父母,土堡都是一群男人,酸腐親昵的話她根本說不出口。祁昭逸在此時接話道:“嫣兒也是時常惦記岳父岳母和三位舅兄,只是遠(yuǎn)嫁至此,由不得自己。”
謝灃點(diǎn)點(diǎn)頭,看向冷月,“嫣兒待大哥如此疏淡,是否怪責(zé)父兄將你遠(yuǎn)嫁至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