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這幾天的沉悶被秀兒粗俗的咒罵一掃而空,竟生生笑出了聲來。雨杏雖也覺得痛快,但到底是受過嚴格訓練,內(nèi)宮里出來的女使,聽著秀兒這樣粗俗的言語,想想偏廳那位將這些話聽得清清楚楚的安國郡主,擔心會給王爺惹出禍事來??珊脦滋觳灰娦θ莸耐蹂归_懷笑了,秀兒底氣充沛,氣勢雄渾,她攔不住也不想攔。只好跺跺腳苦忍,好容易等秀兒罵過了一輪,再看冷月,早已笑得趴在了炕桌上。雨杏拉住秀兒,不讓她再張嘴,好言勸道:“王妃笑過就算了,如今鎮(zhèn)北侯在京里,王妃多少也禮讓些。過門總是客嘛!”
冷月也知道不能把曲同顏得罪的太狠了,笑夠了攏了攏頭發(fā),起身便往偏廳去。曲同顏這個女子,看似柔弱,滿腹的深宮婦人手段??衫湓聫牡谝惶煲姷剿龝r,就覺得她不是那種只懂宮宅斗法的內(nèi)宅女子。一個未出門子的大姑娘,向心儀的男子示愛,自降身份求主母入府為妾,這就是破天的膽量。受了人家的一頓奚落侮辱,傳揚的滿城皆知,換做別家的貴女,怕早就不活了。沒想到她歇了一陣,反倒直接上門了,冷月想,這位安國郡主怕真是位巾幗梟雄。
不過隔著十幾步的距離,冷月轉(zhuǎn)瞬便進了偏廳。只見曲同顏端正坐在椅上,面帶微笑,方才那一頓粗俗奚落咒罵她竟似是半點都沒聽到的樣子。
聽到腳步聲響,曲同顏微笑著站起身,迎上去矮身一福,“同顏見過福王妃,王妃萬安。”冷月沒心情與她寒暄,她可沒有她的本事,對搶自己男人的女人還笑臉相迎的?!翱ぶ靼部担煺堊??!闭f完,轉(zhuǎn)身坐到曲同顏對面的椅子上。
曲同顏款款坐下,抬眼打量對面的冷月,她臉頰消瘦,眼下淡青,竟是半點都未修飾的來見自己。曲同顏心中有氣:這女子竟自尊自大到這種地步?在自己面前也不修飾遮掩,看來是真不把她當敵人了?還是覺得自己不配做她的敵人?想到這里,曲同顏一陣氣血翻涌,深吸了兩口氣,壓制住了。
曲同顏掏出手絹,按了按唇角,抬起頭,已是滿面雍容的微笑,“同顏今日冒昧上門,是來向王妃請罪的?!崩湓缕娴溃骸翱ぶ鞔嗽拸暮握f起?”
曲同顏收起笑容,肅然道:“王妃大概也知道我父親,他一個武將,又常年在那極北蠻荒之地,為人就難免粗莽直接。說句僭越的話,父親仗著皇上愛重,在北境又是說一不二的,這些年沒有大哥的規(guī)勸,實在是有些狂妄了。前日,他竟去了江南大營,向......王爺提親?!彼w快的抬頭看看冷月,轉(zhuǎn)瞬又垂下眼,似是極度羞愧,“同顏勸過父親,王爺和王妃夫妻情重,是斷難分隔的??筛赣H一個行伍中人,不明白這些情意繾綣。只道王爺是忌憚我曲家偌大權柄,怕惹來皇上猜忌,才斷然拒絕的?!?p> 曲同顏停下來,看向?qū)γ娴睦湓?,只見她眼波如冰,臉上半絲笑意都無。她料得不錯,祁昭逸果然沒有告訴她曲陽去過江南大營的事。
對面的曲同顏微笑看著自己,初初的那絲羞臊已經(jīng)沒了,狐貍終于露出了自己的利爪。
曲同顏道:“父親雖然莽撞,但畢竟是在官場行走的,又是極了解皇上的。他說,王爺是有籌謀心機的,他了解皇上的忌憚,也明白皇上的軟肋。年前,同顏不懂事鬧了一場,讓皇上心里生了猜忌,停了江南的招兵。王爺知道皇上最難割舍的便是與先皇后的一段患難夫妻情,與王妃在困頓時扶持王爺何等相似,于是只要王爺決然不舍王妃,皇上就早晚會對王爺復寵。以己度人,畢對王爺更加愛重。父親看好王爺,他日必成大器,愿將同顏和北境十萬軍民一并托付。日后我與王妃,土堡與北境,并肩而立,不分大小,王妃以為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