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老久老久以前,就和這杯酒一樣老?!?p> 故事的開端始于糟老頭子的一個奇妙比喻。
四月的春雨淅淅瀝瀝。
下雨的日子布鋪的生意總是不好。
年輕伙計百無聊賴的蹲在門檻看著街上的稀落行人。
雨滴混雜著行人的急促腳步濺落在青石街上,發(fā)出陣陣的嘈雜聲響,令他略微有些心煩意亂。
伙計在鋪子做事已經有了兩年,平日沒啥別的愛好,那點工資全用來了買煙。
年輕人在衣服口袋上下摸索起來,許久才掏出了一根皺皺巴巴的老刀牌香煙。
但今天的落魄伙計翻遍了口袋上下,卻是怎么也沒摸索到那盒火柴。
其實火柴在下雨天很難點燃,除非——那盒火柴是別人手里接過來的。
“給你——”,隨著一聲略顯慵懶的聲音響起,落雨門檻前不知何時多出了一雙女人的大長腿來。
伙計順勢抬起了頭,目光從女人那白皙的小腿一路上移,越過女人玲瓏有致的身材,最終在她那精致的下巴處生生停滯。
從女人那一雙精致小鞋和優(yōu)雅的青色旗袍可以很輕松的判斷,伙計和女人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所以伙計沒有繼續(xù)向上移動視線,也沒有選擇接過那包火柴。
“給你就拿著——”,見伙計許久未有動作,女人自顧自的將火柴塞入了伙計懷里,隨即將油紙傘輕立在了門檻旁邊。
一般人只有在晴天才會來買布,可女人卻是常喜歡在雨天撐傘來到鋪子。一邊聽著布鋪外那淅瀝瀝的小雨聲,一邊慢悠悠的挑選著新到布匹。
鋪子里不只一個伙計,但只有他這么一個英俊又能干的伙計。老板娘其實留在他鋪子里是別有用心,所以偷會懶也沒關系。
伙計在鋪子外蹲了半分鐘,直到抽開那盒火柴把里面夾著的一團紙條攤開,這才悶聲抽起了那根煙。
皺巴巴的紙條上用娟秀字跡寫著八個字,“適逢季雨,愿郎撐傘。”
但年輕伙計讀書少,他只認識雨傘兩個字。
“小全——去幫人家送送布匹?!?,從鋪子里傳來老板娘的高聲呼喊。
“好——我馬上就來?!?,伴隨著一句懶懶散散的回應聲,伙計有些煩躁不安的回了鋪子,將煙頭一把丟在了門檻旁邊。
在其身后,那根未熄滅的煙頭將油紙傘生生燙出了一個小洞。
這天將女人送到那座大宅子時,兩人的衣服都濕漉漉了半截。
那天的天氣是小雨,女人的名字恰好也叫小雨。
那是兩人的第一次同行,始于一把破洞的雨傘。
此時餐桌對面。
不同于陳沐的潤色版還原,原版故事是從罵罵咧咧的大爺嘴中吐出。
“那時候你的大爺不僅不老還挺帥,只是讀書有點少,兜里也沒啥錢……”
“后來呢?”陳沐和李欣曦的眼眸里盡是好奇神采。
“后來,嘿嘿嘿……”,大爺咳嗽了兩聲,色瞇瞇的摸了把自己老腿,“該做的都做了,不該做的也都做了?!?p> 話語一轉。
“那年的春雨下了很久,但第二年的賊老天卻是沒下多少場雨,小雨后來也越來越少來鋪子?!?p> 伙計時常在那所大宅子前觀望,卻是很少再見到那個青衣女子。
直至有一天小雨,緊鎖的大門再次被女人輕輕推開。
小雨穿著一身紅衣撐傘而出,女人的臉色很是蒼白。
“咳咳咳,小全,你別過來?!?p> 看著伙計那有些欣喜異常的表情,女人卻只是用雨傘擋住了上半身輕聲出言。
“我得了癆病,有傳染性的?!?p> 一語落,深宅門口兩人相對而視,久久無言。
但那天伙計最后還是接過了那把雨傘,陪著小雨走完了末春的最后一場小雨。
兩人相遇的時候是青衣,相離的時候卻是紅衣。
陳沐不由得記起了前些天所見到的一幅畫面。
陰暗的背景和鮮紅的色調產生強烈對比,妝容精致的高挑女人撐傘躬身,似乎是要脫下白凈腳踝上那一雙小鞋,可傘下的水洼中隱隱約約映照出的卻是一張慘白人臉。
可故事卻沒有在這里結束,正如故事的開端一般,年輕伙計最終還是在紅衣女人那收到了一張皺巴巴的紙團。
此時上面的字跡已然歪斜到有些難以辨認。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
女人優(yōu)雅的坐在落雨門檻之下,伙計最后一次為其脫下了精致小鞋。
即使在這一年期間,女人在認字這件事上已經不厭其煩的教了伙計一遍又一遍,但那個時候他還是沒有認識多少字。
這段詩總共有十四個字,但伙計只認識一個字。
“給你們講這么一個故事,只是想說,你們兩個小娃子,別...別學大爺我?!?p> 餐桌那邊,糟老頭子再次醉醺醺的趴在了桌上,呼嚕呼嚕的震聲打起了鼾。
“沐沐,小雨為什么一開始穿青衣,最后卻是要穿紅衣呀,我很好奇。”,李欣曦沖著陳沐眨巴了兩下眼。
“傻丫頭,大爺的那個年代可不比現在,那時候是世俗的規(guī)矩多于社會的規(guī)矩。所以伙計和小雨注定走不到一起,只能用這種方式來用以最后的別離?!保粗鴮γ婺莻€爛醉如泥的糟老頭子,陳沐的語氣有略些飄忽不定。
“但現在不一樣了……現在是社會的規(guī)矩多于世俗的規(guī)矩?!?,小聲應了一句,李欣曦的小腦瓜悶在了陳沐懷里。
此時餐桌這頭,陳沐不知何時已然將黃裙少女再次攬入了懷中?!安贿^萬幸,我們兩個人本來就不太符合規(guī)矩,倒也不必在這種事講規(guī)矩。”
“規(guī)矩有兩個字,可大爺只認識一個字?!?p> “我讀書少,也只認識一個字。”,說這話時,陳沐的語氣不自覺的重了些許。
在紅臉少年的面前,擺著一個個已然被大爺和陳沐瓜分得一干二凈的空空酒壺。
“所以大小姐,那到底是個什么字,我很好奇。”,此時已然醉的微醺的陳沐把懷中少女摟得更緊了些。
“笨狗子,那個字的筆畫一共有十一畫。”
感受著陳沐懷中的溫度,李欣曦微微探出了腦袋,伸出蔥玉小手在陳沐的胸口一筆一畫的念聲出口。
“點點豎橫橫豎橫豎橫折鉤橫橫”
“這個字的筆畫雖然只有十一畫,但是寫出來卻有十三個字?!?p> “如果再加上一個情字呢,就恰好是一首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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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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